正文 第184章 敗露 文 / 青頑
眾人循著聲音望去，只見在高牆之上，一群弓箭手的簇擁之中，站著一個英氣勃發的年輕人。
不是莊周是誰？
周伯年氣得幾欲暈去，沒想到自己縱橫江湖幾十年，卻三番兩次栽在這個乳臭未乾的莊周手上，不但老臉丟盡，這一次恐怕連老命都要丟在這裡了！
幾十年的英明就此毀於一旦！
周伯年長歎一聲，說道：「武通誤我也！」就在這一刻，他終於知道已經中計。
牆上的莊周冷笑道：「周師伯，就算沒有武通中計，你看看你的這些徒子徒孫們能成大事嗎？」周伯年環顧四周，只見一百多徒子徒孫個個面如土色，兩股戰戰，有人手中的兵刃都已經跌落在地，也有人跪倒在地就要求饒……他長歎一聲，知道莊周說的沒錯。其實，上次夜襲雲夢山的時候他就已經知道了飛夢山人心散亂，否則，憑著自己幾十個幻夢境層次的力量無論如何也不會輸得如此淒慘！
教訓還在眼前，周伯年這次又鬼使神差地帶著這批人妄圖剿滅莊周，本以為如餓狼撲食，沒想到卻是羊入虎口！
只要莊週一聲令下，萬箭齊發，被圍的這一百多人全部會變成刺蝟！
但是，莊周卻不急著下令，而是淡淡問道：「周師伯，你是不是還在等雲夢山那邊的消息？」
周伯年忍著劇痛不言語，但眼神已經出賣了他。他的確特別想知道另一隻由夏正良帶領的偷襲雲夢山本部的隊伍情況怎麼樣。不過，莊周既然這樣說，情況自然好不到哪裡去。
果然，莊周又是冷笑數聲，一招手。火光之下，幾個莊丁推出一個五花大綁的人，正是夏正良！此刻的夏正良垂頭喪氣，看著被圍的周伯年等人。圓睜雙目。泣聲說道：「師父……我們上當了！」
完了，一切都完了！
可是。周伯年沒有想到的是，這還遠遠不是最糟糕的。
正當周伯年為自己的這次慘敗痛心疾首之時，莊周的一句話猶如晴天霹靂，讓他的精神防線徹底崩潰。他全身癱軟。雙目呆滯，慘笑兩聲，喃喃說道：「大意，太大意了……陰狠，果然比柳蒼龍還陰狠……」
他前半句自然是說自己，後半句卻明顯在評價莊周。
莊周說出的那句話是：「哦，對了。還有一件事忘記稟告師伯了……昨天我叫馬師伯帶了一批人去雲夢山謁見師伯您，哪想到師伯您又下山來探望我這個師侄……唉，怎麼如此巧合呢？也不知道馬師伯到了飛夢山沒見到師伯您會有多失望呢！」
周伯年此次離山，幾乎將所有的精英盡數帶出。飛夢山形同一座空山。沒想到莊周早已料到這一點，馬山豪要佔領飛夢山自然是易如反掌。
也就是說，此刻的飛夢山已經換了主人！
這一招太高明了，也太狠毒了！
周伯年眼睛一閉，說道：「莊周，老夫真是小看了你……事已至此，要殺要剮，隨你便吧！」一邊說著，一邊卻在暗中運氣。
他早已打定主意，做最後一搏。那就是突然發出催夢嘯音，自己尋機逃跑。雖然未必能將所有人盡數催入夢中，只要能製造出混亂的場面，自己一個人逃出未必沒有機會！
哪知剛一運氣，耳中卻聽得莊周說道：「師伯，我看你還是不要弄什麼嘯音之類的把戲。即使你能將所有人催入夢中，但是，你還記得上次在碧翠谷的事嗎？」
周伯年當然記得，那次他和柳蒼龍同時發嘯音，雙方弟子都東倒西歪，唯有莊周神威大展，不但不受嘯音控制還大破嘯音陣，救出了尹季和周龍……
莊周這句話的意思很明顯，你可以將其他人催入夢中，但是我不怕。你若是發嘯音，這些凡人的弓箭自然無法傷到你，但是有我莊周在，拈弓搭箭，射你一個透心涼還是可以的。
周伯年剛剛運到一半的氣息立刻消散不見，額上冷汗滾落。作為一代獵夢宗師，與人對敵，總是以獵夢術爭鬥，沒想到自己卻是如此窩囊地死在如此世俗的陰謀詭計之中。
不知道二十多年前，那位莊周的師祖被他的弟子柳蒼龍一刀刺入腹部的時候是不是也產生這種荒謬和無助感？
周伯年的嘴角居然掠過一絲怪異的笑。
莊周看著周伯年身邊那一群簌簌發抖的弟子們，說道：「好了，飛夢山眾人聽著，大家都是獵夢族人，我乃族長，怎會忍心對族人下手？只要放下兵刃，站到左邊的牆角下，我就不再追究……」
話未說完，那一百多人早已刀箭脫手，毫不猶豫，呼啦啦就湧向左邊的牆角，甚至有人為自己撿得一條小命而雀躍起來，口中忍不住高叫：「謝族長不殺之恩！」
周伯年當然沒有動，他知道，自己絕對不屬於可以被莊周放過的那一種人。他閉著眼，根本不看從自己身邊爭先恐後拋棄自己的徒子徒孫們。他感覺到一座大廈正在轟然倒塌……
莊周在高牆上看著那一群人快速走向牆角，突然對周伯年升起一股憐憫。這些人世代在飛夢山繁衍生息，骨子裡應該就已經將飛夢山當做自己唯一的根，但是大難一來，這所有的信念、尊嚴瞬間被死亡擊潰！
正在感慨，猛然看見人群的最後有一個灰袍人影，正低著頭往牆角落走去。但是，這個灰袍人顯然沒有那麼堅決，步履緩慢猶豫，還不時回望周伯年，似乎不忍心就此背叛周伯年……
莊周點頭，心想，這一百多人之中總算有一個人沒有完全泯滅忠義之心。他對這個人不免多看了兩眼，可是就這麼一看，他的眉頭卻皺
了起來，而且心中有了一絲莫名的激動。
這個人影竟是如此熟悉！
莊周連聲音都有些顫抖，對身邊的李立說道：「你帶人迅速將那個穿著灰色衣服的人帶到這裡來！」李立答應一聲，帶了幾個壯漢蹬蹬蹬下了高牆，迅速衝進人群之中。
人群驚慌地向兩邊散開，有些人以為莊周反悔，要對眾人大開殺戒，嚇得面無血色，竟然跪倒在地不斷求饒。李立等人也不理睬，直奔那灰衣人而去。那灰衣人本來也只是和眾人一樣急忙避閃，但是很快覺察到那幾個壯漢是向自己衝來，不禁大驚失色，急忙用手掩住本來就被帽子遮住的臉，急速退去，想要隱入人群之中。
李立等人餓虎一般直衝而上，那灰衣人雖然拚命躲閃，怎奈身邊人群混雜，他根本就無法邁開大步。情急之下，大喝一聲，身體一躍而起，竟然是踩在眾人的頭頂之上，手中也不知什麼時候多了一柄亮光閃閃的長刀，雙腳在眾多的頭頂上亂踩，飛一般衝向莊周所站的高牆之上！
他口中厲聲喝道：「莊周，今日我和你拼了！」
李立等人顯然完全沒有料到灰衣人會突然向莊周發難，眼見他從人頭上踩過直撲莊周，竟然一時呆了！
莊週身邊的莊丁也是驟然緊張，幾個人立刻擋在莊周的身前，彎弓搭箭，就要亂箭射死越來越近的灰衣人。莊周淡然說道：「不要射死了他！」一邊說話，一邊身體飛射而出，竟然迎著灰衣人而去！
說時遲那時快，灰衣人左腳已經踩在高牆之上，而莊周正好與他照面。兩人相遇，灰衣人舉刀攔腰狠劈，莊週身體鬼魅般往後倒退，躲過這一刀。灰衣人的功夫倒也頗為了得，也是迅速收住刀勢，變劈為刺，對著莊周的腹部狠狠刺了過去！
莊周那容他尖刀刺近，眼中寒光大盛，向左避開，伸出右手，在間不容髮之際一下抓住刀背，五指用力，只聽卡地一聲，那尖刀竟然被他捏斷，斷為兩截，噹啷一聲掉在地上！
灰衣人一呆，手中握著只剩刀柄的長刀，一時不知所措。
從灰衣人突然躍起，到莊周捏碎長刀，這期間只在電光火石之間！
就在灰衣人突然發難的那一刻，周伯年心中大喜，沒想到這個一向窩囊無用的人居然敢殊死一搏，為自己創造了一個趁亂逃脫的良機。他丹田中一口氣運上，就要發出嘯音！
他相信，只要灰衣人纏住了莊周，他的嘯音就無法被擊破。
可是，因為之前受的傷太重，還沒有完全恢復，再加上此刻左臂又中箭，心中又焦急，氣息調動並不順暢。等他的催夢嘯音剛一成形，就要衝口而出時，莊周與灰衣人的戰鬥已經結束，他氣急攻心，嘯音沒有發出，倒是有一口鮮血狂噴而出，再次仰面倒在地上。
局面立刻又被莊周控制住！
莊周冷冷地看著對面這個灰衣人的臉，而灰衣人嘴唇哆嗦，眼中全是絕望和怨恨。
兩人一時都不說話。
李立等人已經回過神來，急匆匆回到莊週身邊，氣喘吁吁。李立對著灰衣人更是怒目而視，顯然是恨不得立刻衝上去將他胖揍一頓。
剛才實在是太過凶險，要不是族長神勇，灰衣人要是得手，他李立就算有一百條命也不夠抵罪！
這個人是誰？
許久，莊周終於開口，淡淡說道：「朝師哥，別來無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