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86章 結束 文 / 青頑
李朝的講述還在繼續，越往後就越泣不成聲。
周伯年似乎生怕他講錯什麼，好幾次都試圖阻止，可是嘴巴一張，又搖了搖頭，什麼也沒說。
而莊週一邊感歎，一邊思考是不是要寬恕這個與自己有同樣命運的人。
李朝卻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聲音幽怨而又痛苦：「娘雖然說是柳蒼龍縱火毀了我的家，但是卻沒有告訴我這一切是為什麼，其實，她也根本不可能知道是為什麼……我自己也是糊塗迷惘。我的父親雖然是棲霞村望族，但是，其實也只是老實巴交的農戶，怎麼可能無端得罪山上的修行者呢？直到……直到葉萱兒上山，我終於找到了可以報仇的機會，可是，那時候，柳蒼龍已經開始懷疑我，竟然給我造了一個夢境，讓我回到了兒時的歲月。他是要詐出我心中秘密，他以為我之所以開始反他，是因為要和外人合夥奪取那本《青木秘法》，於是，他的這個夢境半真半假地再現了我的童年，比如那場大火，比如關於那個秘法的故事……幸好葉萱兒早已料到這一切，給我的意識按了一把意念鎖……」
關於柳蒼龍造夢試圖探得李朝秘密的事，莊周並不很清楚。不過，他可以想像，以柳蒼龍的陰險狡猾，這個夢境定然是天衣無縫。只不過，這一切都是葉萱兒的算計之中。
不知道為什麼，此時，就連周伯年都安靜地聽起故事來了。李立將那一百多投降的飛夢山人全部關進地牢之後，回身來稟報莊周，看見他凝神不語，也不敢打擾，立在一邊。
李朝繼續說道：「正是因為那個夢，我終於知道柳蒼龍為什麼要燒死我全家了！原來，我的祖輩居然是《青木秘法》的真正傳人。只不過，雖然好幾代人保存這本秘法，但是從來沒有人修煉過……柳蒼龍的師父，就是那個表面看起來道貌岸然其實陰狠毒辣的老頭。也不知道從哪裡知道了這個秘密，就派柳蒼龍來威脅我爹。可是，我爹雖然並不知道這秘法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但是他只認定這是我們家世代傳承的傳家之寶，豈能輕易讓給他人？幾次三番下來，柳蒼龍終於狠下殺心，縱火搶劫，將那本秘法奪去……可憐我家上下十幾口人全部葬身火海，就為了一部完全不知道是什麼的破書！可憐，可恨。可笑……哈哈……」
李朝精神似乎已經有些錯亂，甚至手舞足蹈起來，旁邊的幾個壯漢急忙按住他，他如一灘軟泥般伏在椅子上，一動不動了。而莊周的心卻砰砰直跳。他終於知道當年那場大火的真相，也終於知道《青木秘法》是如何重現人間的。而且，讓他更為吃驚的是，這個慘劇的真正元兇居然是柳蒼龍的師父，當年的谷族長！
只是，他更關心的是：這本書又是如何到了莊天陽的手中？
似乎看出了莊周的疑惑，周伯年突然開口說話：「當年那個所謂谷族長本來就不是什麼好人。嘿嘿，不但不是好人，有時還很愚蠢自大！柳蒼龍得到秘法後，哪敢私藏，立刻給了谷恨天，就是所謂族長……可是。那時的谷族長最心愛的弟子是誰？當然是莊天陽了，他早就內定莊天陽是接班人，所以，居然在第二天就將書傳給了莊天陽！你想想，柳蒼龍會怎麼想？柳蒼龍早就對自己吃力不討好深感憤怒……於是。嘿嘿……」
莊周惘然，沒想到莊天陽就是這麼簡單得到了書，簡單到讓人不敢相信！但是不管怎麼樣，莊天陽沒有參與當年的縱火陰謀，這點讓莊周深感欣慰，只覺得壓在自己心頭很久的一塊石頭落了地。
周伯年看見莊周的臉色變幻，似乎早已猜到此刻他的心理，冷笑一聲，說道：「其實，還有一個奇怪的問題，就是谷恨天是怎麼知道秘法的下落的？這就要歸功於這個莊天陽了……莊天陽那年從俗世回來，不但帶回來一個嬌滴滴的葉萱兒，還帶回了一個驚天秘密，那就是，那本獵夢族人世代尋覓的《青木秘法》其實就藏在雲夢山下一個普通的農戶手中……莊天陽雖然沒有直接參與奪書的具體行動，但是，其實他的陰險正在於此——自己不出面，但是秘法最終還是到了他手中，哈哈，谷恨天也好，柳蒼龍也好，都不過是他的棋子……好計策啊！可惜，可惜的是，他最終還是墮入柳蒼龍的算計中，走火入魔，萬劫不復……二十多年前的雲夢山，真是好戲連連啊！」
隨著周伯年的述說，莊週一顆心漸漸下沉。如果真如周伯年所說，似乎二十多年前雲夢山上就根本沒有一個好人，不，是根本沒有一個正常的人！到處是陰謀，是爾虞我詐……真的是這樣嗎？一直以為柳蒼龍才是這個世界上最大的陰謀家，沒想到，在他的身後還有一個更大的陰謀家！
他就是莊天陽！
如此說來，眼前的李朝才是這個世界上最值得同情的人，包括自己，因為莊天陽的關係，也應該愧對他……
不，不是！莊周在心底吶喊。他記得柳蒼龍也曾經讓自己相信莊天陽是一個十惡不赦的人，但後來的事實證明，一切都是污蔑！那麼，周伯年這樣說，當然也是一場陰謀！看看周伯年的眼神就知道，滿眼的幸災樂禍！
於是，莊周哈哈一笑，說道：「師伯，你可真會編故事！你的目的就是要打擊我而已！你認為我會相信嗎？我只想問你一句，這些細節，你怎麼可能知道呢？」
周伯年卻表現地出奇的平靜，只是淡淡地說道：「嘿，我怎麼知道的？我師父王飛塵時刻關注雲夢山上發生的每件事，雖然一開始並不知道秘法重現人間之事，但是他卻樂得見到雲夢山兩位青年才俊鬥個你死我活……而且，還略施小計幫了柳蒼龍一把，幫他奪了族長之位……你想，他要幫柳蒼龍，不就得進入他的夢中，所以，多多少少獲得了一些信息。師父一聽到秘法的下落後當真是欣喜若狂，沒想到還沒開始行動，莊天陽就攜書逃亡了，我師父深以為憾啊……」
莊周知道，所謂王飛塵幫助柳蒼龍，指的就是給了一枚低級造夢符給當時還在幻夢境層次的柳蒼龍。柳蒼龍也就是靠這
枚低級造夢符擾亂了莊天陽的心智……那麼，當年王飛塵要將造夢符植入柳蒼龍意念中，當然要進入他的夢中，而進入柳蒼龍的夢中，憑著王飛塵的造詣，怎麼可能不獲得一點信息呢？
當然，周伯年語焉不詳，他說的這些未必可信……
本來，要判斷周伯年所說之話是真是假還有一個最直接的方法，那就是進入他的夢中，深入他意識的最深處。但是，面對周伯年這個造夢境大成的修煉者，莊周實在沒有把握能夠從他的夢境中全身而退。因為，修煉層次越高的人，他的意識深處越是凶險。
所以，這次，莊周只敢以世俗的方式打垮周伯年，他要拚命阻止周伯年使用獵夢術。
周伯年偷眼看莊周，知道自己的一番話已經在莊周心裡留下一片陰影，他心中冷笑數聲，不再言語。
一旁的馬天虎說道：「族長，不要聽他胡說八道！」他生怕莊周深陷周伯年的胡說八道之中而不能自拔，甚至生成夢魔。
沒想到馬天虎一說話，莊周似乎想到了什麼，說道：「這些事，我回去之後要仔細問問馬師伯！」
馬天虎一呆，一時不知道說什麼了。
莊周轉過身，不再理會周伯年和李朝，示意一下，李立趕緊過來。莊周說道：「那些人安排得怎麼樣？」李立說道：「都關在地牢之中！」莊周點頭，說道：「明天一早，將他們全部押上雲夢山，至於，他們兩個……」他鼻中哼了一聲，對著周伯年說道：「師伯你剛才說到我比師父更加野心勃勃，我也不煩告訴你，獵夢族近千年為什麼紛爭不斷？就是因為分裂！所以，我要重新建立一個一體的、團結的獵夢族，這個獵夢族不但沒有什麼雲夢山飛夢山之別，更包括世俗界的所有族人……」
周伯年沒有抬頭，口中卻喃喃說道：「果然……果然……嘿嘿……結束了，都結束了……」聲音突然消失，整個身體也似乎失去了支撐，完全扭曲。
莊周似乎發現了什麼，快步走到周伯年的身邊，用手一探他的鼻端，突然臉色一變！
周伯年居然已經死了！
一代宗師，飛夢山之主，曾經縱橫跋扈的周伯年就這樣死去！他的頭低垂，臉色發青，嘴角有一絲血水流了出來，掉在地上，一灘……
其實，在周伯年被擒的那一刻起，就已經注定了他只有死路一條。就算莊周不殺他，但作為獵夢族前輩，三番五次被莊周羞辱，如今更是到了窮途末路的境地，他豈能苟活？與其被莊周羞辱而死，不如自我了斷，也算是不屈而亡，成全了自己的一世「英名」……
莊周突然有一種強烈的失落，他不知道自己做這一切的意義何在？這種失落，在他殺死冷鬼，殺死龔定仁，殺死李橋生一家的時候，也曾經有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