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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十五章 相托重物 文 / 古鐘生

    「大人,魏掌門怎麼辦?」

    莫莊自聽到倉外那女子嗓音,如聞喪鐘一般驚慌,忙著去更衣接旨,已顧不得魏川,隨口道:「扶到本座寢帳,好生照看!」說著不待下人回話,便匆匆從後門遛出,草草更衣,便繞行到甲板上,首先印入眼簾的便是那位峨冠博帶的高大老叟,鬚髮如雪,又是一身白衣,手持白羽扇,旁人眼裡,這哪裡是人,必是神仙。然而他並非神仙,乃是當朝國丈,其左右立著一男一女,男子長身正立著一位官,五十歲出頭,右手中捏舉著一流蘇卷宗,一看便知是聖旨;右邊女子,青絲堆雲,三枚映月生輝的玉環,點綴其中,白衣薄紗襲身,裙擺蘭花提繡,腰間束著一條銀光閃閃的腰帶,與頭上玉環輝映,煞是清麗,且她身後隨著兩名提著玉爐婢女,謐靜而立,一看便知,此女身份不俗。

    莫莊遠遠就瞥見三人,近前只是沉首扣拜,不敢抬眼去看,顫聲道:「下官莫莊,拜見國丈大人、順賢妃娘娘、御前監郎大人!」

    國丈大人先是哼了一聲,微微扭臉向左邊男子淡淡道:「郎大人,就先宣聖上口諭!」

    郎大人聞言,遲疑了一下,於是微微頷首,轉向莫莊,郎聲道:「莫大人請平身接旨!」

    莫莊來時已瞧見郎大人手中聖旨,卻不知皇上還有口諭,心中納罕:「既然有聖旨在,為何還會有口諭,難道……難道是太后令!」想到太后令,心下生寒,腦袋翁得一聲。

    「莫大人?莫大人……」御前監郎大人輕聲喊了兩聲。

    莫莊這才回神,忙拜了一拜,才迅速站起來,正準備接旨,又聽國丈大人怒斥道:「一身酒氣,聖上抬愛於你,特派你來辦差,你竟在這裡醉生夢死,哼,怎能擔此大任……接旨吧!」

    莫莊聞言,忙道:「微臣莫莊,扣請聖安!」

    御前監郎大人,這才鄭重其事道:「鷹頭帳鷹王莫莊,乃朕之心腹,為朕清查側逆,勞苦功高,無可附加,朕心有愧,且甘願勞身,主動請纓,涉身草野,為大順江山社稷奔波,為朝中君臣分憂,此乃大順之福,朕之幸,朕欲親往犒賞,但路遙千里,有心無力,遂托國丈、順堅妃與郎大人代為,封鷹王為軍機佐,掌巒江道令,欽此!」

    莫莊可謂戰戰兢兢,唯恐郎大人語轉言頓,誰知郎大人一氣呵成,傳達得鏗鏘有力,聽到最後,竟加封他為軍機佐,掌握巒江道兵符,真如喜從天將,不能自抑,擅聲回道:「吾王萬歲,微臣接旨!」

    「哈呀!莫大人,恭喜恭喜啊!」郎大人這時近前一步,躬身一禮,賀喜道。

    莫莊正要回禮,卻聽得國丈乾咳一聲,遂又斂住興奮之色,正身而立。

    郎大人也立即正色道:「莫大人,此乃聖上密旨,請莫大人接旨!」

    莫莊一聽是聖上密旨,不是太后懿旨,虛驚一場,心中大慰,當即一禮,然後沉聲欠身,雙手捧取聖旨。

    國丈這才和氣道:「鷹王再次加官進爵,老朽在此恭喜啊,不過權力越大,肩上擔子就越重,聖恩浩蕩,希望鷹王不要辜負聖上。」

    「國丈大人所言,下官謹記!有請國丈大人,娘娘陋處稍歇!」莫莊一禮,然後道。

    國丈這時望向其右的女子順賢妃,順賢妃這時微微一笑道:「鷹王日理萬機,安能輕擾……聖上還有話讓本宮捎於鷹王……這道密旨,關乎……事關重大,還請鷹王務必警慎,江湖凶險!」說罷轉過身去。

    「多謝娘娘,微臣定慎重而行!」莫莊當即回道,見順賢妃轉過身去,以為她要回鸞,立即又道:「恭送娘娘回鸞!」

    誰知順賢妃又轉身過來,微笑道:「難道鷹王這就趕本宮走嗎?」

    莫莊問言,嚇得一聲冷汗,忙道:「微臣該死!」

    順賢妃抬眼望著月下滄江,神情闇然,喃喃道:「本宮生於此江,自受恩澤,選入宮中,一去三年,此次前來,竟逢於月下,可……」

    「丫頭!」順賢妃正自傷感自憐,突聽遠遠有人驚喜喊叫一聲「丫頭,她身子猛得一震,卻不知為何,只覺昨這「丫頭」二字,本是她的名字一樣,正是納疑,便見到一黑紗朦面的男子,從夜空中,飄然而下,長身肅立於船緣。這時順賢妃四下已有眾多勁裝護衛,嚴陣相守。

    莫莊一見,原來是魏川的兄弟望損,於是向順賢妃道:「請娘娘恕罪,這位大俠是微臣帳下客,驚了娘娘的駕,還請娘娘念於赦他不知之罪。」

    順賢妃見朦面男子雙眼在月光下光澤閃動,心下一顫,如此熟悉,卻不知在哪裡見過,於是笑道:「無妨,江湖豪俠當無拘束,豈是你我之輩,泥於宮規,不知這位公……英雄尊姓大名?」

    眾人一聽,無不驚詫,沒想到堂堂貴為皇妃的順賢妃竟與一江湖草莽搭口問話,而且還會江湖切口,不禁齊頭望了過來。

    望損怔怔地上前一步,淚水奪眶而出。順賢妃四下守衛,以及鷹頭帳帳下武將,也都按兵於前,莫莊見勢,忙道:「望大俠,請自重……」

    「丫頭……我是損哥……」一邊說著,一邊流淚,一邊走上前去。

    「保護娘娘!」郎大人見望損不知死活,硬頭近前,立即喝道。

    國丈大人亦朗聲道:「犯禁者,格死勿論!」

    此言一出,名為警告,實為發令,眾守衛立時,抽刀亮劍,指向依舊邁步近前的望損。

    「丫頭,難道你忘了嗎?你找得我好苦啊。我是望損,你可還記得那年與爺爺渡口,遭遇大雨翻船之事,是我救了你和爺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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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順賢妃聞言,腦海之中,突然混沌起來,聽得望損所言場景,似有若無,若無似有,狂風暴雨,白浪凶濤,一幕幕在腦海中不時閃顯,都像被大雨沖刷過的泥土一樣,面目全非,模糊不清,越是模糊,越想弄清楚,越想弄清楚,就越不清楚,漸漸地不禁覺得頭痛,身子發虛。

    「娘娘!」「娘娘!」婢女一邊驚聲呼喊,一邊忙去摻扶癱軟的順賢妃。

    望損本與元林惠一起回到華山劍派的渡船之上,打發鷹頭帳的太醫,然後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十分彆扭,望損就索性為元林惠指點幾招劍法,也算將時辰消磨,待一個個華山劍派的長弟子被送回來後,遲遲不見魏川回來,望損便有些擔心莫莊乃朝廷中人,會對魏川不利,於是只身前往,誰知遠遠就看到船上女子,正是自己苦心尋找了近十年的小姑娘,驚不自禁的喚了一聲「丫頭」,然後情不能自已地向「丫頭」靠近,全然不理會有無凶險,此時突見她暈厥,忙要上前,豈料一股寒氣襲來,正是那白髮老丈揮扇一扇所發出來的內力,勁道十足,然而望損並非警覺,生生吃了這一扇,悶聲**一聲,跌飛丈外,落向江面。望損雖內功高強,但毫無防備地吃了這一計重擊,也難免氣血難平,喉頭一甜,鮮血湧出,只是他黑紗朦面,又是這滄茫月下,外人不易發覺。正欲跌江之時,莫莊驚呼道:「望大俠小心……快……」說著又吩咐手下前去搭救。

    鷹頭帳下眾人雖聽命於莫莊,但是國丈、皇妃在此,略有遲疑。正是這遲疑之時,突然聽得倉內有人粗聲大氣地喊道:「誰在傷我兄弟!」話音剛落,一道黑影,破門而出,正是魏川,醉態朦朧地立在人群中間,四下一看,不見望損,只瞅得有白髮老丈,還有一男一女,衣著都非庶民俗凡所能穿戴,於是並不在意,回身向莫莊嚷道:「我兄弟望損怎麼不在這裡?」說著便上前靠向莫莊。

    莫莊覺得十分為難,若是不扶他,有些不敬,當然他也有心相扶,但在國丈面前,與江湖中人,如此糾纏,恐有失體統。正是為難之時,突然聽得國丈喝道:「江湖草莽,竟敢如此大膽,見到朝廷重臣,竟不跪拜!」

    「大哥,我在這裡!」國丈話音未落,望損已騰身上船。

    魏川聽到國丈的話,酒氣上湧,化為憤怒,然見到望損,立時道:「兄弟在就好,不知這些人是何來頭,竟然在這裡大吵大鬧!」

    「豈有此理!」國丈大喝一聲,羽扇疾出,兩股寒氣層疊堆起,壓將過來。

    「大哥小心!」望損見魏川也毫無防備之意,驚呼一聲。

    魏川聽出聲音中的驚慌,立時催動內功,然而為時已晚,只覺寒氣撲面,接著一股強勁的力道,壓迫而來,令人窒息。魏川受寒氣一襲,頓時醉意全無,丹田熱氣上湧,與寒氣相抵。

    國丈羽扇揮下,見魏川竟穩穩立住,立時加大力道,左掌推出,一道白霧,襲向魏川,魏川此時已是熱氣縈繞,身形流波蕩漾一般,可知整個人被熾熱的內力所罩,一遇國丈寒氣,立時一蕩,人也隨之退了半步。國丈也如魏川一般,稍稍退了一下,只是他長袍接地,不易看出而已,心中暗驚:「不想此人有如此內功造詣,高手在江湖,此話果真不假!」於是加力三分,內息源源不斷地吐出。

    魏川漸漸覺得寒氣逼進,也加力三分,在這冷熱交替之中,酒意上湧,丹田之中,翻騰利害,真氣漸漸流散,如此一散,寒氣立侵。於是乎,念力頓起,心中想到:「你氣如長矛,我意如金盾。」

    念力催動之下,無氣所耗,而損元神,但凡有懂念力之人皆知之事。國丈一副仙風道骨之態,深知念術,只覺自己掌力所及,如輕風拂崗,在魏川週身繚纏一圈,順勢流走,失口叫道:「九魂術!」

    望損一聽,也破為驚訝:「九魂術,乃我望家內稱,他怎麼知道?」

    國丈淡淡道「老朽只道華山劍派念宗滅門之後,九魂術從此絕跡江湖,想不到今日還有人會用,那好,就讓老朽會不會曾經不可一世的九魂一念。」說罷雙掌合十,羽扇突然消失不見,眾人正感驚訝之時,又聽國丈喝道:「破!」

    說時尺那時快,魏川在這「破」字還未落音之時,全身一震,如遭電擊一般,全身麻痛,一股強大的力道,正中胸膛,念力所築的防護罩頓然冰釋,不覺身子一輕,直往後跌,然而他眼前所視之物,並未移動,這才讓他猛然想起,念宗秘訣之中說念力之中,有操縱人心之術,可令敵手意亂神迷,胡想連篇,甚至可以兵不血刃,令敵手亡於自殺。「我若無念,念無所成!」魏川心中暗念道,正是他初時破解望損必殺的「無念」之法,果不如其然,一念之下,週身的所有險象,立時消散,然而就在這時,國丈手中羽扇顯形,連揮三下。

    魏川竟沒有想到此人竟使出念、氣交替之法,生生地吃了三扇,每一扇的力道打在胸膛,如遭重錘之擊,一錘勝似一錘,最後一錘擊來之時,魏川方緩過神來,忙催動內力相抗,聚氣丹田,而是罩於胸膛,二力相抗之時,魏川當是敗於下風,衣衫被真氣震破,露出胸脯,人也跌退數步,與望損並肩立於船緣。

    「咚!」得一聲響,有東西從魏川身上掉落下來,墜在甲板之上。

    這是定過神來的順賢妃,一眼就看到掉在甲板上,還映月有光澤的黝黑之物,是蹉跎果,上面還穿著紅線,正是久盼不歸,令她穿眼欲穿的情郎屈安之物,這時她輕輕走出人圍。

    「娘娘,小心啊!」

    順賢妃依舊毫無顧及地走上前去,拾起蹉跎果,拿在手中,淚光閃閃,遂向魏川問道:「此物為何在你身上?」

    魏川一見她手中之物,尋思一番,才想起屈安,於是簡易言之道:「是位朋友托魏某,順路帶給一位姑娘。」

    「你可知那位姑娘姓甚名誰?家住哪

    裡?」

    魏川見問不解,想來這女子為何對此感興趣,於是如實回道:「那位姑娘家住蹉跎道邊,叫……苗碎兒!」

    「放肆!」郎大人突然怒斥道。

    原來順賢妃本姓苗,名碎兒,自入宮之後,冊封為妃,便無人稱其姓名,只以「順賢妃」「娘娘」相稱,既便知其姓名,也不能直呼,能直呼其名者,僅有皇帝,且須在**。魏川如此直言,當是犯了忌諱,但魏川並不知情,郎大人等朝中之人,當然知曉,所以出言相斥。國丈和莫莊見苗碎兒對魏川身上掉落的石頭感興趣,也都納疑,所以靜立觀看。

    苗碎兒玉手一抬,示意郎大人息怒,然後含著眼淚向魏川問道:「英雄可知屈公子,不!屈大人現今何處,為何此物相托於英雄?」說著淚如雨下,以為屈安有所不測。她雖在深宮,但也聽說屈安中榜,當了個地方小官,知屈安定徒行上任,經這次隨郎大出宮送旨,曉得草野險惡,以為屈安遭遇不測。然而她不敢相信,非要魏川道出虛實,就算悲傷,也能傷到實處。

    魏川更是摸不到頭緒,心想:「屈安身在何處,與她又有什麼干係,看她模樣,好像與屈安有些關係,但還需問明才是!」於是問道:「這與姑娘有何關係?」

    「實不相瞞!」說到這裡,苗碎兒回首看了一眼國丈,只見國丈等人,面無表情,於是接著道:「本……我就是苗碎兒!」

    望損一聽,突然搖頭,退了一步,喃喃道:「丫頭,難道你不記得我了嗎?」

    苗碎兒聞言,看向望損,本是淚水所迷離的雙眼,更是憂鬱,輕輕搖了搖頭。望損見此,眼睛微閉,淚水擠出,隨後悶吟一聲,騰身而去,消失不見。

    「望兄弟!」

    「大哥,小弟不望西山之約,後會有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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