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百一十二章 戰神隕 文 / 莫聆雨
王雨鑫臉色巨變,被勒付恩壓住動彈不得,而對方張口朝自己的脖子咬過來,他甚至聞到了那難聞的口氣。
拚命的掙扎,王雨鑫險之又險的避開了勒付恩的一咬,不過見對方立刻跟上,王雨鑫一個頭槌撞了過去。兩人的腦袋相撞,都聽到通的一身悶響,巨大的力量使得兩人一陣眩暈,而王雨鑫內功深厚,率先恢復過來,伸出一手抵住了勒付恩的額頭,防止他再度出口傷人。
勒付恩失去雙臂,平衡已經無法掌握,更無法與王雨鑫拆招,被抵住額頭,一時間也無法寸進,不過他癲狂之態正盛,長著大嘴作勢要咬,彷如野獸。
野獸的力量是最原始最威猛的,饒是王雨鑫內勁強過勒付恩,竟然也漸漸抵禦不住,愣是被勒付恩的腦袋壓了回來。王雨鑫內力疾吐,卻收效甚微,此時的勒付恩早就被凶性支配,一心將王雨鑫咬死,雖然頭顱受創,卻沒有給他造成太大的阻礙。
無計可施的王雨鑫,突然歎了口氣,運轉海納百川之力,立刻將勒付恩的真氣吸了過來。這一招終究奏效,勒付恩瞬間呆住,再無動作,任由王雨鑫吸取他的內息。
如果可以,王雨鑫也不想運用海納百川的法門,這種邪功雖然能夠吸取別人的內力為己用,但是王雨鑫每次施展的時候,都會不由自主的陷入幻象之中,顯然是外來的真氣將他逼入走火入魔的邊緣。雖然兩次他都恢復正常,可俗話說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他不能保證自己屢屢能安然無恙,所以若非逼不得已,他也不敢使用這種法門。而且最讓他在意的是,他內心隱隱覺得常使此法,於己有害,是以下意識的十分排斥。
此時生死之際,王雨鑫也顧不了那麼多,運起海納百川,就將勒付恩的內力吸來,果然阻止了對方野獸一般的行為。然而場面剛剛安靜下來之後,王雨鑫再一次進入了幻象,他隱隱聽到無數痛苦的嚎叫,跟著就看到遍地的乾屍,一個青年就坐在屍體中間,滿臉的無助和恐懼。而就在此時,一個身材魁梧的人緩緩朝這青年走來,王雨鑫看不清那人的相面,對方的臉色一片朦朧,可是他卻清晰的感受到那人在笑,笑的詭異,令人毛骨悚然。緊跟著那人伸出手掌,朝青年抓了過去,這青年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成了乾屍中的一具,那人吸乾了青年,突然回頭,直勾勾的看向了王雨鑫。
幻象到了這裡,王雨鑫黯然歎氣,隨後幻象飛快的消失。雖然幻象沒有困住王雨鑫,可他的心情卻極度的差,因為他已經知道幻象的意義,那是勒付恩的回憶,他內心最深處的恐懼,王雨鑫看到的青年,正是勒付恩潛意識裡的化身。而那魁梧身材的傢伙,顯然就是納海魔功的擁有者。
說到納海魔功,王雨鑫只能想到大宗師,勒付恩和大宗師之間到底發生過什麼,以致他對納海魔功如此恐懼。王雨鑫不得而知,不過他突然有些同情對方,被恐懼佔據了心靈,將其壓抑到意識深處,形成自我失憶,王雨鑫突然覺得勒付恩和自己有些相似之處,同樣是失憶,自己看到了對方不想記起的,那自己遺失的有去哪裡找呢?
王雨鑫突然有些意興闌珊,本來因為大宗師的追殺,他要除掉勒付恩,可是此時看來,殺死勒付恩或許並不能產生什麼影響。如此想著,王雨鑫掌心勁力一吐,將勒付恩輕輕推了出去。剛剛的幻象雖然是短短一瞬,可兩人卻已經僵持良久,三星使都相繼醒來,這段時間,在海納百川的吸收下,勒付恩一身功力,也只剩下不到一成,哪還有能力抵抗。
被王雨鑫輕易推開,勒付恩倒在一邊不住的喘息,剛剛的猙獰不再,換上的是一種解脫和釋然神色。敵對雙方五人都受傷倒地,一時間風鈴峽內寂然無聲。
良久,王雨鑫率先出聲道:「你走吧。」說話的對象竟是勒付恩,他與三星使佈局風鈴峽,就是為了擊殺勒付恩,此時接近成功,居然要放對方離開,不知有什麼目的。
而勒付恩彷彿並不意外王雨鑫所說的話,卻是淡然的笑笑道:「我這樣子能去哪裡?」語氣裡沒有絲毫的霸氣和狂傲,平淡的就像和老朋友在聊天。
「去你想去的地方,離開這是非之地。」王雨鑫彷彿是規勸,又好像在提醒。
「呵呵呵,你們漢人有句話,說是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恩怨在江湖,去哪裡都有是非,何來是非之地?」勒付恩輕笑了幾聲說道。
王雨鑫有些意外的看著勒付恩,笑道:「想不到你這殺人如麻的劊子手,居然也會講禪理?」他說這話完全是玩笑口吻,恐怕也只有最親密的朋友,互相之間才會這樣說胡。
勒付恩聽罷也不生氣,嘿笑了幾聲道:「你這傢伙手上也有不少人命,劊子手這稱呼,我原樣奉還給你。」
王雨鑫略微思索了一下,說道:「你錯了,我不濫殺,而且死在我手上的都是惡人,這一點你沒法比。」
「我殺的都非我族人,這麼說來我也不算濫殺。」勒付恩彷彿孩子般狡辯道。
「都這個時候了,你還想說些民族大義的話嗎?」王雨鑫反唇相譏。
勒付恩微微一愣,隨即大笑了起來,一時間傲氣陡升。王雨鑫也大笑起來,兩人相視而笑,豪氣干雲,笑意中無盡的全是看透事情的灑脫和釋然,光是這笑聲,讓普通人聽到,都會產生熱血沸騰的感覺。
良久,兩人笑聲止歇,勒付恩面色突然一肅道:「你能對我說出這些話,想必是看到了我的恐懼,我現在的狀況,只有死才是最好的解脫,沒想到你居然婦人之仁的讓我走,也不知你是真惡毒還是假仁慈。」
「我不喜歡殺人。」六個字就是王雨鑫的回答,也是他的態度。
「殺一人而救千萬人,
難道你也不殺嗎?」勒付恩忽然言辭鋒利的問道。
「我倒信奉救一人而救千萬人。」王雨鑫一笑,淡然說道。
勒付恩聞言一愣,隨即哈哈大笑道:「哈哈哈……好,有意思,這是你的宿命,我就看你能否救下那人。」
聽到勒付恩這麼說,王雨鑫不知如何回答,所謂的宿命,他並不願意相信。勒付恩笑過之後,繼續道:「你既然看到了我內心的恐懼,你或許不知道,我看到的則是你的宿命。」
「我可以猜到,只是我想對你說的是,我命由我不由天。」王雨鑫鄭重的重申了自己的信念。
「好一個我命由我不由天,男兒在世就該有這樣的氣度,你若想突破先天至境的境界,非得有如此信念不可,就讓我成為你成功的基石吧。來,殺了我。」剛剛面對納海魔功恐懼莫名的勒付恩,此時面對生死卻是從容不迫,一代戰神的氣概盡顯無疑。
王雨鑫默然了半晌,這才說道:「我說過不殺惡人。」
「哈哈哈,你們設計殺我,此時又不殺我,你還真是反覆無常。」勒付恩不無輕蔑的說道。
「善無恆善,惡無常惡。善惡本就是一線之間,誰又能分得清清楚楚。」王雨鑫突然有些蕭索的說道。
「善惡無常。」勒付恩喃喃念道著這四個字,苦笑道,「剛剛我不只看到了你的宿命,還看到了無上之道,你身上藏著太多驚人的秘密,我一時窺見,已然不能久活,我只希望能夠死在高手的手上,而不是卑微的死去。」
俗話說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可俗話又說寧為玉碎不為瓦全。華夏的智慧,最大的特點還是包容,百家爭鳴,任何道理都說得通,只是人與人不同而已。勒付恩顯然就是後者,他窺到了無上大道,如果是昨天,還有可能嘗試感悟,可此時他雙臂已廢,一身功力十不餘一,根本就無法抵禦大道的誘惑。禍福相依,人人追求的天道,不過就是個考驗,考驗人的心智和實力,經受得住考驗,就是天道,經受不住便是心魔。
勒付恩心知自己絕對無法感悟,可他現在又無法克制自己平靜下來,那最終極的道理正不斷誘惑著他,若非他在剛剛剎那看開釋然,此刻早就走火入魔,陷入癲狂了。不過饒是如此,他依然抵受不住那種誘惑,自忖命不久長,勒付恩不願意這樣死去,是以想假手王雨鑫。
收起了剛剛談笑的表情,王雨鑫冷漠的看著勒付恩,默然不語。而勒付恩則微笑著與他對視,全然不似赴死的樣子,安然之態,好像正享受著難得的平靜。
未幾,王雨鑫突然灑脫的一笑道:「金人奉你為戰神,說你是天下第一力士,依我看你的手段比你的氣力還要厲害三分。」
勒付恩見狀開懷大笑起來:「哈哈哈,你既然已經看開,我這點算計又有何妨?」
「心障可不是輕易可以擺脫的。」王雨鑫盯著勒付恩,若有所指的說道。
勒付恩淡淡一笑,沒有說話,誠然如王雨鑫所說,心障難消,若非如此,勒付恩也不必求死。只是他有些話卻沒說出來,他剛剛看到了王雨鑫的宿命,自己的算計不過是順水推舟,就看他能不能跨越了。
笑看著王雨鑫,勒付恩期待似的抬了抬頭,示意他動手。王雨鑫又歎了口氣,踱到勒付恩身前,一手按住了對方的天靈蓋,輕聲道:「你贏了,如果有來世,咱倆把酒言歡……」說到這,王雨鑫掌力一吐,內勁透體而入,震斷了勒付恩的經脈,也斷了他的生機。
勒付恩軟軟倒在一邊,臉上則是解脫的笑意,一代戰神隕落風鈴峽,唯有清風予以見證。
送走了一個強者,王雨鑫並未因此而高興。在最後關頭,他和勒付恩看到了各自的回憶,心有靈犀之下,產生了惺惺相惜之情,只是因此也注定了這個強者的命運,雖然最終得手,可王雨鑫卻高興不起來。
風鈴峽內,清風吹過,響起一陣風鈴般的清脆響聲,彷彿追魂鈴聲,送走英魂一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