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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四百三十六章 手可摘星辰 文 / 莫聆雨

    「青……雲……平……步?」王雨鑫沒擦掉一點,便念出一個字,等他將龍秋影腳下的地面擦除乾淨之後,頓時露出了四個行書大字。

    書法,王雨鑫不擅長,哪怕有出自書府的楊忠在身邊熏陶,王雨鑫的字也讓人不敢恭維。俗話說作畫練字,畫是作出來的,基本功倒是其次,落筆時的靈感才是決定一幅畫好壞的關鍵。(對於日前一幅1.2億的畫,表示羨慕嫉妒恨)

    而書法則不是,同樣是留諸筆端,對書法者的基本功有著極高的要求,字的好壞取決於心態的空靈,可一個人的心境再高明,落筆就如蟲蟻亂爬,又怎能算是一筆好書法。筆走龍蛇,一幅好字可以沒有靈性,但是絕不能丑。

    賞畫需要的是想像,而字則較為直觀。楊忠的字或端莊雄偉,或清新秀麗,或古色古香,或行雲流水。楷行草隸篆,無不深得精髓,古意盎然,頗具大家風範。他也被譽為書府百年內最具書法天賦之人,可這也是經歷了從小到大十幾年的苦練才得來的,楊忠的實力在「必勝」眾人中處於下游,指引他浸淫在書法上的功夫比之練武還要多上幾倍,否則以他的資質,在武學上只怕早就成為一代宗師了。饒是如此,楊忠自悟的武學——生死書,也堪稱絕學,比之龍井的降羽掌法,自是不遑多讓。

    寫書法,講求心平氣和,兼收並蓄,這一點與王雨鑫和戰鬥本能十分契合,可奇怪的是,王雨鑫非但字不好,更是練不好楊忠的這套生死書,實在是奇也怪哉,對此眾人的解釋也只有字要考練這一種了。

    王雨鑫的字丑,可並不妨礙他會欣賞,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這句話可是經過了事實檢驗的,楊忠每日練書,王雨鑫看也看的膩了,對於書法的好壞,一眼便知。眼前這「青雲平步」四個字,當真稱得上跌扑縱躍,蒼勁多姿,濃淡相融,一氣呵成,不僅當得上好字,還有一股難以掩藏的鋒芒。

    看了這幾個字,王雨鑫登時有些發呆,四個字好是好,可卻太過怪異。倉頡造字,取的是天地自然,講究天圓地方,字是天圓,框是地方。一個字再方正,終究要有圓潤的一面,否則太過稜角分明,並不美觀,反而落了下乘。行書的筆法,尤為如此,要想寫好行書,最注重的便是藏鋒,行書介於楷、草之間,不太過規整也沒有特別的恣意,反而需要書寫者隨心所欲,可是與亂打同理,即便再隨心所欲,也有其自己的規矩要遵守。眼下這四個字,便是不太守規矩。

    王雨鑫多少還是懂的一點字的,青雲平步四個字,從點點滴滴都看得出書寫者的筆力十分深厚,但看字形,十分的寫意自然,看得出寫字之人的性格必然豪放不羈,瀟灑自由,想來只有那種萬事不縈於懷之輩,才能寫出如此灑脫的字。可是越是這樣的人,便越不會鋒芒畢露,處處表現自己的必然是有著野心的人,萬事不縈於懷又豈會讓區區野心來束縛自己。可這種人往往卻給人以太過鋒芒的感覺,實在是因為他們不懂得收斂,不經意顯露的稜角,總是比較扎人。

    本該藏鋒的字,非但不內斂圓滑,反而盡顯鋒芒,若非有意為之,王雨鑫想不出其他可能,可若有意為之,又何必以書之以行,這種矛盾感讓王雨鑫皺眉。而更令他隱隱覺得不對的是,這四個字並不簡單,因為其中隱隱還透著一股武學的至理。

    「青雲平步?」龍秋影也俯身看著這幾個字,語氣帶著明顯的疑惑。

    「怎麼?看出什麼了?」王雨鑫敏銳的察覺到了龍秋影的異樣,出聲問道。

    「這幾個字,好生眼熟,只是……不曾記得在哪見過。」龍秋影皺眉凝思,飛快的回憶著。

    「哦?你見過這幾個字?」王雨鑫不由好奇心起,龍秋影見過這樣的字倒不足為奇,奇的是在這樣的洞穴裡,竟然會有一幅行書,其中緣由倒是不好琢磨。

    龍秋影緩緩搖了搖頭,她看著這幾個字只覺得似曾相識,卻印象並不深刻,她雖然不是教書的先生,可終日所讀到的字也不少,真要一口說出何時何地看過這樣的字,的確並不容易,能夠有些模糊的感覺,也是因為這字跡給她不尋常的感覺,殺手的敏銳直覺才讓她有這種感覺。

    看到龍秋影茫然的表情,王雨鑫暗歎口氣,顯然也不太寄希望於她能想起來,畢竟字不像其他,日常生活中每每都會看到,說不定這幾個字和楊忠曾經寫過的很像也說不定。

    又默念了一遍青雲平步,王雨鑫緩緩道:「你覺不覺得這幾個字很厲害?」

    看到龍秋影皺眉凝望,王雨鑫繼續說道:「就拿『步』這個字來說,書寫的人收筆不頓,反而像起筆一樣抬高,彷彿真要一步登天似的。再看那個『雲』字,上面的兩筆彷彿兩劍斜削而過,最後的那一點,若是一般人必然一帶而過,而作者卻刻意將其重寫,彷彿一道劍意沖天穿雲。四個字刻在地上,若我沒看錯,這是被人用手指生生刻上去的,此人的指力之強,或許已經凌駕於屠非前輩了。」

    王雨鑫說了一大套,到底還是感歎一番這人的指力和勁力,他看得出這幾個字並非雕刻而成的。能夠以指力在地上一氣呵成的寫出這四個大字,這人的功力只怕已遠超屠非的攝魂指法了。

    然而說者無心聽者有意,王雨鑫在說道劍意的時候,龍秋影就忽然一震,後面的話壓根就沒聽進去。在王雨鑫剛過話落,她就陡然驚叫道:「我知道了,我知道在哪裡見過這幾個字了!」

    王雨鑫聞言一愣,旋即問道:「你想起來了?」

    龍秋影有些不敢置信的點頭道:「我在江盛群的府上見過。」

    王雨鑫皺了皺眉,腦海裡飛快的搜尋了一下,詫聲道:「江中王江盛群?你怎麼會……」

    王雨鑫本要問她怎麼會去過

    過這個極受百姓愛戴和皇帝信任的忠直公的府上,可立馬就想到了黃泉鬼門的見聞,心中恍然道:「江盛群果然是死於你手。」

    對於此事,龍秋影並沒有任何狡辯,點點頭道:「當時我還在斷刃中,現在想來刺殺江盛群或許並不是生意,而是寇奇的意思。」

    說著龍秋影就直勾勾的盯著王雨鑫,對於她殺手的身份,兩人自表明心跡之後,便一直也未提起,與三星使同行的那段日子,穆天叔他們也未曾問過,這彷彿是眾人的默契,可龍秋影自己卻並不能輕易放下,總覺得這個身份會成為兩人之間的阻礙,是以此刻提及,龍秋影雖然表面看似無事,心下卻十分在意王雨鑫的態度。

    讓龍秋影釋然的是,對此王雨鑫果然沒太大反應,只是皺著眉頭自語似的道:「這個字怎麼會出現在江盛群的家中?」

    其實龍秋影的確有些多慮了,對於她的過往,王雨鑫並沒有太多的感觸,無論她是否是殺手,無論她殺過什麼人,王雨鑫都不太在意,說他隨性也可,其實在他心中並沒有太強的是非觀,就好像「必勝」眾人,三教九流什麼都有,王雨鑫也都沒仔細問過各人的來歷,他只知道這群人是可以肝膽相照的好兄弟,好夥伴,這就夠了,而龍秋影亦如是。

    暗自鬆了口氣,龍秋影的心情無疑好了不少,聽到王雨鑫疑惑,立刻接口道:「我在江府上看到的並不是這幾個字,而是極其相似,是在江盛群內院的一個牌匾上,寫著『臥海聽濤』。我不太懂字,初時對此並未在意,可當我和江盛群決戰的時候,他竟然用劍招引動了牌匾上『臥海聽濤』的劍意,險些將我碎屍萬段。」敘述到這裡,龍秋影回想著當日的一戰,心底也不禁有些發寒。

    「若非那時候我身體裡突然莫名其妙的湧出一股磅礡的真氣,想必也沒有今日的我了。」

    「難道你以前服食過什麼天材地寶,藥力恰在生死關頭發揮,所以救了你一命?」王雨鑫對此尤為好奇,他也屢屢在關鍵時刻觸發奇遇,對於龍秋影的變化自然生出興趣。

    「這倒沒有,只是後來與你在陸府一役,我突然覺得當時那種變化,很可能與你有關。」龍秋影肯定的說道。

    「與我有關?」

    看到王雨鑫的疑惑,龍秋影詳細的說了一遍刺殺江盛群的經過,最後問道:「當時你在做什麼?」

    王雨鑫思考了一下說道:「當時……我為了逃避斷刃的追殺,逃到了黃泉鬼門,與殺手之王夜老爺子打了一仗,結果受傷昏迷。啊,對了……我記得初三,也就是你刺殺江盛群的那天,我在潛意識裡闖進了一片光幕,結果就被一股大力推了出來,接著就甦醒了。」

    對於王雨鑫的描述,龍秋影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不過他甦醒的時候與自己刺殺江盛群的時間竟然十分吻合,與她之前的猜測倒是不謀而合,只是其中到底有什麼關聯,她卻推測不出了。

    就在龍秋影仔細思索的時候,王雨鑫卻打斷了她的思路道:「即便有關係,也過了那麼久,根本想不出個所以然,依我看那塊『臥海聽濤』匾額倒是有些名堂。」

    龍秋影點了點頭,表示同意道:「嗯,能夠將劍意寫入字的功夫,我從未有所耳聞。」

    「我曾聽楊忠說過,以入武的功夫很多,武術有時候不只是殺人,還能表現的很優,就如寫字一般。可是以武入卻十分罕見,字是用來描述的,並不能用來當做畫欣賞,你可以從描述中掌握知識,可以從中想像,卻不能直觀的去看。當時我並不太理解,看到這幾個字之後,我才對他說的有所感觸。將武道融入字,這份本事練楊忠都沒有,或許那『臥海聽濤』與『青雲平步』都是出自一人之手。」王雨鑫侃侃而談,述說著自己的想法,「可是哪一個高人會把字寫到這樣的洞穴裡呢?」

    龍秋影此時若有所悟的蹲下,在「青雲平步」四個字旁邊摸索了一陣,忽然驚喜的叫道:「這裡也有字。」

    說著龍秋影將地上擦淨,露出了小上很多的幾行行楷:危樓高百尺,手可摘星辰;不敢高聲語,恐驚天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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