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一章 合作（三） 文 / 一碗二鍋頭
從空氣憋悶污濁、音樂聲震耳欲聾的ts－club出來，呼吸著夜晚歌舞伎町街上帶著脂粉香的清冷空氣，黎曉牧忽然覺得渾身就如同被水洗過一般的輕鬆自在，先前一直壓在心頭的那塊大石，此刻早已不翼而飛了。
之前在ts－club裡，李廣志和那兩老外打交道時表現出來的如魚得水，游刃有餘的架勢，讓他感覺大開眼界的同時，也不由得有些佩服和羨慕。
而更讓他嘖嘖稱奇的是，李廣志不過是和那兩個老外開了幾句粗口的玩笑，給他們講了兩個黃|色小笑話，教了幾句日常的日語。那兩老外居然就對他像是自己人一樣的信任了。
點酒，叫姑娘，換塞小費用的千元鈔這些花錢的事他們都很自然的交給了李廣志去操持，兩老外只是乖乖的坐那而往外掏鈔票。最後當他留下名片告辭離開時，那兩位還依依不捨的和他擁抱告別，彷彿真是認識了多年的老朋友一般。
黎曉牧暗中留意了一下，剛才從進去到出來，中間不過是半個多小時。李廣志不單讓那兩老外在ts－club裡消費了近8萬日元，走的時候還從他們手裡拿到了100美元的小費。
按黎曉牧和ts－club之間的協議，那8萬日元的消費他可以拿到2萬的回扣。也就是說，按之前孫大勇說的回扣收入雙方對半分的話，李廣志在短短的半個小時裡，不僅自己掙到了近兩萬日元，也給他帶來了一萬日元的收入。
而他在其中唯一做的事，不過就是給他們提供了一個店家的信息，再順便帶了一下路而已。
李廣志方纔的一系列表現，包括他的英語水平，以及與外國人打交道時的純熟老練，不單讓黎曉牧對於雙方合作一事完全的放下心來，更是讓他心裡產生了一股莫名的激動。他隱隱的覺得，眼前的這個高個男人，很可能會把自己在歌舞伎町街裡的這份事業，帶入到一個更高的領域中去。
黎曉牧在這個大小只有0.35平方公里的區域裡已經混跡了三年，對歌舞伎町街裡的情況可以說是爛熟於胸。而他這份工作的性質，也讓他對於日本的風俗業有著十分深入的瞭解。
據他的觀察，歌舞伎町街裡每天的遊客當中，歐美遊客所佔的比例差不多能有一成。在這些人裡，除掉那些有翻譯陪同，或是自己稍微懂一些日語的老外能夠順利的找到樂子之外，其餘的，大多只能是走馬觀花的遊覽一番，從路邊懸掛的招牌上領略一下這個亞洲最大紅|燈區的風采而已。
這是因為，日本的風俗業界有一個很奇特的不成習俗，那就是很多店都拒絕接待外國客人，尤其是白人遊客。
黎曉牧曾經對這個習俗非常的不理解，同時也好奇過這裡面的原因。最開始他還很不靠譜的猜測過，莫非是這些風俗店的老闆們其實各個都是極端民族主義者，所以不願意自家的大和撫子們被白人鬼畜玩弄麼？
當然，這樣的猜測只是一個他拿來自娛的笑話。在他和許多風俗店的老闆打過交道之後，他發現這其中真正的原因主要還是在於怕惹麻煩。
日本的風俗業固然十分的發達，但絕大部分的從業者依舊都是些社會的底層人員，化修養十分有限，除了日語之外極少有懂外國語的。即使是在銀座那些會費動輒上百萬的高級俱樂部裡，能用英語和外國人流利交談的陪酒女郎也是鳳毛麟角。
由於語言不通，外國客人和服務的小姐，以及店家之間就無法進行有效的溝通，那這之間發生矛盾的可能性就會非常大。一旦因矛盾引發衝突，由於涉及到外國人，就必然會驚動警察出動。而對於風俗店來說，無論是多麼正規的店，自然都是極不願意和警察打交道的。
在九零年代以前，由於日本的經濟發展迅速，風俗業的生意也是尤其的好。不要說銀座的高級俱樂部和歌舞伎町街裡的那些大店了，就連巢鴨，吉原等偏僻地方的單人浴室店，生意都是火爆得不得了。在這種情況下，不愁本國顧客的風俗店自然也就不會樂意接待很可能帶來麻煩的外國人了。
但進入九零年代之後，隨著國內泡沫經濟的破滅，風俗業的生意也隨之進入了寒冬期。歌舞伎町街裡原本幾乎佔據了半壁江山的台灣人，由於忍受不了生意的冷清，都紛紛把店賣掉，拿著錢回島上去建設亞洲四小龍了。而那些新接手的店家，都在絞盡腦汁的想出各種花樣招攬新的客源。
在黎曉牧看來，這就他和李廣志合作之後，所能把握的最大機遇。
有了李廣志的英語水平，自然就不用擔心什麼和外國客人溝通不暢的問題。而以他自己在這裡混出的良好聲譽，以及和多家店老闆之間的交情，也肯定能讓這些正犯愁生意冷清的店老闆們，放心的接受他帶來的外國遊客。
如果這位廣志兄弟還願意給自己的那幾個手下做做英培訓，教會他們幾句用得上的英語的話，那自己就未嘗不能在外國遊客這塊還沒人動過的大肥肉上，狠狠的咬下一大塊來了
黎曉牧越想越覺得這條路子的可行性非常高，前景也是十分的美妙。這會兒的他，看上去精神振奮，容光煥發，可是一點兒都沒了之前在路燈柱邊上抽煙的頹廢模樣了
在領那兩老外去店裡之前，李廣志便囑咐孫大勇帶著美和高大力，到劇場街上的一家正經咖啡館裡等自己回來。這會兒從ts－club裡出來之後，他和黎曉牧兩人便一起朝劇場街的方向走去。
這一路上，黎曉牧一直都保持著沉默，從他那閃爍的眼神和恍惚的神情上看，估計是在心裡琢磨什麼事兒。
黎曉牧不說話，李廣志也沒主動去開口搭茬，他正好也需要時間來整理方纔的經歷和收穫。
兩人各懷心事的一直走到咖啡館門
門口，和等候在那兒的孫大勇幾人打過招呼之後，黎曉牧主動拉著他單獨找了另外一張桌子坐下，看來是想和他談正經事了。
落座之後，黎曉牧先是沉默了一會兒，似乎在組織語言。待侍應生將兩人點的咖啡送上來之後，他一邊拿小勺在咖啡杯裡無意識的攪動，一邊開口道：
「廣志啊，講老實話，你剛才的表現真的有點把我給震住了。英語水平厲害就不講了，關鍵是你和外國佬打交道的時候那種放鬆的心態，很難得。」
他端起咖啡，皺著眉頭抿了一小口，繼續道：「我在國內和日本都沒見過有你這種本事的年輕人，如果不是大勇跟我講你們都是殘孤後代，我只怕會以為你是從美國回來的華僑。」
李廣志聽了這話也不好解釋什麼，只得說道：「外國人不也是兩隻眼睛一個鼻子，又不是什麼怪物。我和他們打交道，也就是把他們當一般人看就行了。」
「不管你是怎麼做到的，反正這就是你的本事嘛！」黎曉牧揮了一下胳膊，加強語氣道：「和你這種有本事的人合作，我心裡很高興！」
他頓了頓，又放緩了語氣道：「廣志老弟，我單獨拉你到這邊來，其實也沒別的么子事，就是在這裡跟你表個態。我們之間的合作，現在我是一百二十個贊成！你們想的那個發展外國遊客的路子，我肯定盡全力支持。」
既然黎曉牧已經把話說得這麼明白，把誠意也都展示出來了。李廣志也決定把自己的態度表現得坦誠一點。
「老黎啊，我們想的這條路子，原本就是需要你我雙方合作才搞得起來的。你是有經驗的老人，離了你的支持，我們也很難單獨做起來。」
他沉吟了一會兒，喝了口咖啡後繼續道：
「剛才我也算是體驗了一把案內人的工作流程。我覺得吧，在整個這道流程裡頭，和客人搭上話，讓他樂意跟著你走，這還只能說是完成了一半。而關鍵的另一半，也正是我們現在所欠缺的，就是對歌舞伎町街的瞭解。我總得知道該把客人往哪兒帶吧。」
他誠懇的看著黎曉牧，繼續道：「老黎，我看這頭兩天啊，咱們還得像今天這樣配合著上，我拉人，你帶路。當然，一切收入也是咱兩平分，包括客人的小費。」
「然後你看這兩天裡，你什麼時候能抽出點時間，帶我熟悉一下歌舞伎町街裡的這些個風俗店。不瞞你說，這地兒我還是頭一回來，好多東西和札幌那邊也不太一樣。就拿這店招牌來說吧，好多我都看不明白究竟是個什麼意思。我看啊，我這個新手，還是得經過你這個老人培訓後，才能正式上崗。」
聽到李廣志的這番話，黎曉牧笑得很是開心。他露出一絲懷念的神色道：
「廣志啊，我當初才來這裡的時候，和你現在也是一樣的。這歌舞伎町街上掛著的招牌，有一大半看了都不曉得這店到底是做么子的。我當年也是摸索了好久才把這裡頭的套路給搞清白。」
「你才來，不懂這裡面的套路很正常。這頭兩天啊，就是你不說，我也會主動的跟著你一起打配合的。你要曉得，這歌舞伎町街裡有好多店都是不接待外國佬的，你要是把人帶去那些店了，那可就雞飛蛋打咯。」
說到這兒，他身體往後靠在了圈椅背上，用一種輕鬆的語氣道：「至於你說的收入問題，我看你也不要跟我這麼客氣，還是按之前我們說好的規矩來。這一點點小錢也沒什麼好計較的，想著將來怎麼合作掙大錢才是正道。」
他側頭看了看坐在另一張桌子上的美和高大力，然後沖李廣志笑著道：「你們還帶了個這麼漂亮的細妹子出來，我看不如今天就暫時先談到這裡，你們也好早點回去。」
「廣志老弟，明天下午五點我們在街對面的肯德基碰頭，我先帶你在歌舞伎町街裡逛一圈，給你大致的介紹一下，然後再帶你走幾家最有特色的店，你看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