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十三章 發售 文 / 一碗二鍋頭
一九九三年一月十五日，月曜日，晴。
在連續了半個多月的雨雪和陰天後，東京終於迎來了一個能看到太陽的日子。只不過，冬日的陽光終究顯得有些蒼白虛弱，照在身上基本感覺不到多少暖意，尤其是在天空中還籠罩著薄霧的清晨時分。
此刻，李廣志正裹著大衣站在一番街外靖國通大街的路邊，有些無聊的來回踱著步。身後的7-11便利店裡傳出恰克與飛鳥的歌聲，旋律是他最近已經從電視和收音機裡聽得爛熟的say-yes。
他抬起手腕看了看手錶，時間是上午九點三十五分。距離他和米原康正約好的時間已經超過了五分鐘。
今天是印刷廠送印好的雜誌成品上門的日子，也是他們這本雜誌準備正式發售的首日。昨天他和米原康正約好了，上午由米原開車過來接他去雜誌社。這種重要的時刻，他做為整個雜誌社開辦的發起者和策劃者，是肯定要在現場盯著的。
就在他剛準備走進身後的便利店去買煙的時候，一輛白色的麵包車在響了兩聲喇叭後，緩緩的在他身邊停了下來。緊接著，車窗玻璃被搖下，米原康正從中探出腦袋，滿臉堆笑地對他道：「廣志君，抱歉抱歉！早上的霧有些大，剛才過橋的時候路上被堵了一會兒。勞廣志君你久等了！」
李廣志搖了搖頭表示並不在意，然後繞到車身的另一側。拉開車門坐了進去。米原康正一邊重新掛檔上路，一邊有些沒話找話的對他道：「我說廣志君，你好歹也算是擁有兩家產業的成功人士了，走出去也是要被人稱呼一聲『社長』的，怎麼連倆自己的車都不買？」
「怎麼？就坐了你兩回車，米原君你這就開始心疼起汽油錢了麼？」李廣志瞥了他一眼，開玩笑道。
米原康正這個人由於一直從事的都是自由職業，所以在性格和人際交往方面，並不像一般的日本人那麼刻板拘謹，尤其是不怎麼在乎上下級和前後輩的關係。李廣志在和他熟悉了之後。兩人之間的對話向來都比較隨意。
「我現在連駕照都還沒考下來。買車的事情當然不急。」李廣志繼續道：「不過，以後在雜誌社的公務上一直用你的車也的確不太合適。我等下會去跟大智社長提一下，等這頭一批雜誌的銷售上了正軌後，我們社裡面也應該買輛車了。」
米原康正把車駛入左拐車道。在幾輛等候綠燈左拐的車後停了下來。他側頭看了李廣志一眼。有些擔心地問道：「廣志君。這第一期雜誌的銷售，我們到底有沒有把握？」
「你之前跟我說，這頭一期的三萬本全部由我們自己找人去鋪貨。這個辦法對那些車站前的小報刊亭可能有效，但那些大的連鎖便利店可不是隨便就會接受我們的雜誌入場的。」
李廣志皺起眉頭沉默了一會兒，然後又神態轉為輕鬆的笑著道：「唔，米原君，這件事情我已經拜託給大勇君了。我相信以他的能力，應該是能夠解決好這個問題的。」
他見米原康正仍舊是有些擔心的樣子，便又安慰道：「米原君，這個事情你也不必太過於擔心。我們這本雜誌的成本費用可是早就從那些店家那兒收回來了的。如果實在銷售渠道有問題的話，大不了這頭三萬本我們全部免費贈送就是了。」
這時，路口的信號燈開始變換，前方的車輛紛紛啟動前行，米原康正也暫時的停住了話頭。當他把車駛過路口，拐進明治通線直行後，這才開口道：「免費贈送這辦法雖然一開始可能有效，但畢竟是條邪路。廣志君，我們的雜誌要走上正軌，最後還是得想辦法進入東販的渠道才行。」
李廣志聞言點頭贊同。「那是當然，免費贈送這條路，如果不到最後，我也是不願意採用的。不過，我對大勇君的能力還是抱有信心的，相信他能夠把這件事給辦好。」
李廣志雖然這會兒在口頭上這麼安慰著米原康正，可他心裡其實也有些隱隱的擔心。雜誌的銷售這個任務，他的確是一早就安排給了孫大勇，兩人也早就商量好了解決辦法，就是讓孫大勇去發動怒羅權的人力，把雜誌分送到東京都心圈內幾個繁華地區的大小便利店和報刊亭代銷。
但是，這個做法到底能不能成功，孫大勇在這件事情上的準備工作究竟做得如何。此刻，他的心裡也並沒有太大的把握
麵包車在明治通線一路向北直行，在過了高戶橋後，從輔道出口拐下來，又沿著江戶川河邊向東行駛了一段。最後，在大正製藥的本部大樓前拐進了一條兩車道的幽靜小街。
雜誌社的辦公地點，就在這條小街中段的一棟老式四層樓房內。這個地方的業主，是孫大智之前所在的青木不動產的一個大客戶，同時也是一個老大難的客戶。
雜誌社所在的這棟老式樓房，曾經是大正製藥成立初期的一間動物實驗室。後來大正製藥的本部大樓建好後，實驗室被遷走，這棟房子就空置下來了。
在日本，這房子之前的用途是會讓大多數日本人有些忌諱的。所以，這棟樓雖然一直都在青木不動產店裡低價掛牌出租，但一直都沒能找到合適的租客。
而對於根本就不忌諱這些的孫大智和李廣志等人來說，這裡的房租便宜得就跟白撿差不多。並且，這個地點正處在明治通線和新目白大街的交叉路口旁，交通十分的便利。
另外，尤其讓李廣志等人滿意的是。這棟房子雖然外表比較古舊，但也正因為之前曾做過實驗室，裡面房間的格局，在通風和采光上都十分的良好。用來做辦公室，卻是格外的合適。
李廣志頭一次帶米原康正來這裡熟悉辦公場地的時候，他對這兒的地理位置也是讚不絕口。他所看中的，卻是這裡正好處在學習院大學的附近，可
可以完全不用擔心治安的問題。
米原康正之前就是從學習院大學畢業的，對這周邊的環境十分的熟悉。據他解釋，整個學習院大學的附近。可以說是整個東京除了皇居和國會議事堂所在的千代田區外。治安最為良好的一個區域了。
學習院大學以前曾是日本華族（貴族）子弟的指定學校。日本戰敗後，雖然華族被廢除，學習院大學也在名義上成為一座普通的大學。但每年仍然會有數量不少的舊華族子弟會選擇在這裡就讀。
最關鍵的是，學習院大學同樣還是日本的「皇族大學」。大部分的日本皇室成員都曾就讀於此。現任明仁天皇唯一的女兒紀宮公主。就是去年才剛從這間大學畢業的。
所以。東京警視廳對於這片區域的治安環境是加以了十二分的重視。並且，日本的黑幫分子，也基本上不敢在這片區域裡鬧事。
在米原康正看來。他們所辦的這份風俗業案內指南雜誌在走上正軌後，最需要擔心的，可能就是來自於後起同行的惡性競爭，以及某些風俗店幕後黑幫勢力的威脅。而把雜誌社的辦公地點設在這裡，那麼至少在安全方面，就可以去掉一大半的擔心了
李廣志他們在辦公樓側方的空地上下車時，時間是十點過五分。此刻，印刷廠的廂型貨車已經到了，正停在了辦公樓的正門前。李廣志看到，孫大智這會兒正站在貨車的尾部，指揮著幾個人往下搬著一個個大牛皮紙包，往一樓的臨時倉庫內運。
「大智兄，不好意思啊，到得有點晚了。」他走過去和孫大智打了個招呼，然後又問道：「印刷廠的人來得很準時嘛，這就開始卸貨了。對了，大智兄，這批雜誌的數目和成品你都檢查過了麼？」
孫大智看到他和米原過來，順手就把手裡拿著的一本雜誌遞給他，略有些埋怨的道：「哎，廣志你們倆怎麼才來？我這兒一個人又要點數，又要指揮他們卸貨，哪兒忙得過來？成品我只是抽了幾本粗略的看了看，你和米原主編最好再仔細的檢查一下。」
說完，他又指著旁邊台階上放著的一摞雜誌道：「印刷廠打的是500本一個包，一共60包。我剛才隨機選了十包，抽了十本出來。喏，都擱在那兒了。」
李廣志知道孫大智這人做事一向嚴謹守時，再加上自己的確到得有點晚，自然也不會在意他方才埋怨的語氣。他沖孫大智歉意的笑了笑之後，把剛接過來的雜誌拿到眼前，仔細的打量起來。
雜誌是標準的十六開大小，封面和封底用的都是300克的布紋紙，看上去十分有質感，拿在手裡的觸感也很舒適。整本雜誌大概是60頁左右，由於內頁全部用的是銅版紙，給人的感覺頗有幾分厚度。
李廣志對印刷方面的專業知識沒什麼瞭解，也就是這幾天臨時從米原康正那兒學了一點常識性的東西。所以，他的檢查，也就是粗略的看了看雜誌裡圖片清晰度和色彩是否自然協調，層次清楚。那些排版比較密集的介紹字是不是都足夠清晰。整本雜誌有沒有錯頁和漏頁。
他這一遍翻下來，感覺這雜誌印得基本上能符合他的要求，至少看上去還是比較精美的。至於更細緻的檢查，那就只能指望米原康正了。
李廣志看了看正拿著雜誌對著光線在仔細檢查的米原康正，又抬手看了看表，見時間已經差不多快到十點半了，就走回到孫大智身邊問道：「大智兄，大勇昨天跟你說好了是什麼時候到？今天咱們這雜誌的發售可全指著他手底下那幫人了，怎麼他現在還沒來？」
他這話音剛落，還沒等孫大智張嘴回答，就聽到遠處傳來一陣喧囂的摩托車發動機排氣管轟鳴聲。這聲音越來越近，也越來越大，在這條原本幽靜的小街上顯得格外的刺耳。
在場的幾人被這陣轟鳴聲吸引了注意力，都把目光投向了街道南側的路口處。緊接著，他們就看到大約有十幾輛塗得花花綠綠的摩托車，後面的排氣管冒著白煙，排成兩列從路口衝了進來。
沖在車隊最前方中間位置的，是一輛造型誇張的本田cbr-1100xx超級黑鳥，上面的騎手雖然帶著頭盔，但從身材和穿著上，李廣志他們還是一眼就認出來了。這個排場弄得像個暴走族頭目的傢伙，居然就是孫大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