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章 泣血的百合 文 / 夢迴萊茵
寒羽在若瑤的攙扶下仍然瑟瑟發抖，寒烈的重拳令他的經脈仍然阻滯，渾身肌肉都彷彿脫離了自己的控制，不由自主的抽搐。但他卻連眼睛都沒有眨一下。
見這拳沒有落下，他的目光從眼前的雙拳移向了父親的雙眸，從那裡他看到了點點晶瑩閃動。
寒羽的心在滴血，與父親心中的血匯在了一起，就如同若瑤的淚水與他的鮮血匯在一起。
他望向清無塵，深吸了一口氣，盡量調勻呼吸。
「前輩……」說完這兩個字，終沒能壓住體內亂湧的氣血，又是一口鮮血噴出，整個人險些再次跌倒。
若瑤一個踉蹌，嬌小的身軀在寒羽的身形下顯得格外柔弱，但她沒有倒下。她用一名女魔法師的脆弱身體，硬是將寒羽的身軀背負著站立了起來。束住長髮的髮帶已被寒羽磨斷，亮麗的黑髮披散開來，被拽斷的根根青絲隨風飄散。
寒羽的鮮血大片大片染紅了她的白裙。柔美而出塵的仙子，此刻彷彿一朵泣血的百合在狂風中傲立。
清無塵看著愛徒，輕歎一聲。
「此事是我與若瑤的婚事。如果晚輩有得罪前輩之處，請儘管責罰，晚輩甘願獨自承擔。請前輩勿要責罰若瑤，也請放過寒家其他人。」寒羽一口氣說出這幾句話，說完就大口喘息著。
清無塵憐愛的看著搖搖欲墜的若瑤，沒有吭聲。
寒家眾人見狀都鬆了一口氣，可誰知寒羽接下來的一句話卻讓眾人如墮冰窖。
「若瑤是我的，我要向三皇子挑戰！」寒羽推開若瑤，搖搖晃晃的抬起頭來直視清無塵。
寒家人聞言面色大變，一個個都驚恐的轉頭望向清無塵。整個大廳鴉雀無聲，就連清無塵都似乎一時沒有從這句話中回過神來。
碩大的廳堂中，此刻保持平靜的只有一個人。
那是一個嬌小的身軀，此刻正伸出雪白的手掌為寒羽輕輕拭去嘴角的鮮血。這一刻，她的眼中只有面前這名堅毅的少年。
兩心相守，情比金堅，世間還有何事可懼？
寒凌等人還沒來得急開口賠罪，清無塵已然從首座上站起。
一股無可匹敵的龐大氣勢頃刻間噴湧而出，席捲了在場的每一個人。寒凌本已張開嘴，卻頓感喉頭僵硬，什麼聲音也發不出來。
清無塵再沒有動作，但在場的所有人都感到無窮無盡的浩瀚力量從四面八方狂猛襲來，自己彷彿被攥在天神手中，下一刻便要被捏為一片齏粉。
呼吸，已成為無比奢侈的事情。在法尊強者散發的恐怖威壓面前，眾人的靈魂甚至連生命體最基本的動作都已遺忘。身體的各個部位瞬間在這種壓力下麻痺，再也站不穩身形。
只聽咚咚聲接連響起，所有人全都跪倒在清無塵腳下，就連若瑤也不例外。
威壓，巔峰強者的標誌。這是對實力低下的靈魂最直接的蔑視和征服。
清無塵傲然背負雙手站在廳堂上位。雖然無風，雪白的鬚髮卻隨著氣勢輕輕飄動；他的腳下齊刷刷跪著十多人，每一個都將頭深深的埋在地板上不敢抬起。
昂首俯視著腳下眾人，原本仙風道骨的清無塵此刻宛若一尊魔神。
「你，不配。」清無塵冷然道。
驚恐萬狀的寒家眾人總算見到了一絲希望，至少對方還願意說話，並沒有直接收了寒羽的小命。
「前輩……」跪在地上的寒羽仍想開口，卻被若瑤帶著哭聲打斷，「寒羽，你別說了！師傅他說的沒錯」。
寒羽僵住了，不可思議的看著若瑤。外人搶奪，自己尚且可以捍衛；現在卻竟然連若瑤自己也動搖了麼？
「請師父看在寒家與若瑤十多年的情份上放過寒羽。他只是個沒見過世面的孩子，實在不懂得世間的道理。」若瑤此話一出，跪拜在地上的寒家眾人立時附和，紛紛哀求清無塵高抬貴手。
清無塵本非嗜殺之人，此刻便知目的已經達到。他從來就沒有懷疑過區區寒家會忤逆他的要求。
就在清無塵準備讓寒家人退下的時候，一個清脆卻堅定的聲音響起：「師父，請恕徒兒不孝，無法接受三皇子的婚約。若瑤生是寒家人，死是寒家鬼，願與寒羽一同永遠侍奉師父。」
聽見這番話，寒家人心中百感交集。寒凌和寒烈寒炙三人，一面為這位重情重義的晚輩媳婦而欣慰，一面卻不免為寒羽重新捏了一把汗。其他的寒家人卻暗叫不妙，他們只希望此事趕緊結束，這尊殺神快點離開。
若瑤回過頭，深情凝望著眼前淚流滿面的英俊臉龐。
法尊的威壓，皇室的壓力，父親的重拳，都沒能讓倔強的少年皺一下眉頭；而此刻，他聽了若瑤的這兩句話卻再也忍不住。內心的屈辱伴著淚水，從被愛人的情義所融化的缺口中宣洩而出。
「求師傅放過寒羽。寒羽對若瑤情深意重，若他因此遭難，若瑤也無顏苟活世間。師父從小教育若瑤，知恩圖報，言出必行。寒家對我有救命之恩，若無寒家，若瑤也不會有侍奉師父的機會；若瑤即將嫁入寒家，此事人盡皆知，豈可再從二夫，敗了皇室聲譽。」若瑤急切的一口氣說到，唯恐稍有耽擱，清無塵已然出手。
清無塵冷眼看著若瑤，面無表情，雙眸中陰晴不定。今日若瑤此舉，是公然對自己的極大冒犯。如若換了旁人，即使自己並不嗜殺，也定會動手除去，可偏偏這是自己最疼愛的小徒兒，更可恨的是這
丫頭把姓寒的小子護得那麼緊。
清無塵真心想要寒羽小命的話易如反掌。放眼整座大陸，冰尊想殺卻殺不死的人屈指可數。但清無塵太瞭解若瑤了，這丫頭看似水一般柔弱，其實內心卻倔強無比，還真的怕她為此有個好歹。
「今後不要再不知輕重，你沒那個資格。」瞟了寒羽一眼，清無塵鐵青著臉沉聲道，「若瑤不能救你一輩子。」
「今日之事本尊會轉告三皇子。在皇室有所指示之前，任何人不得再提及與若瑤的婚約。」用眼角掃視了跪伏腳下的眾人後，壓抑著怒火的目光落到了若瑤身上，「逆徒，本宗罰你回宗門閉門思過，今後永遠不許再踏入出雲鎮半步。還不過來！」
寒家眾人都是心頭一涼，但轉瞬便感釋然，今日之事已是最好的結局。但正如清無塵所說，天霜宗與皇室的聯姻是件天大的事情，此事絕不會這般輕易作罷。好在天大地大，今後如果這兩個年輕人真的有緣，難道只有在出雲鎮才能成親嗎？
就連寒羽，此刻心裡都是這樣的打算。所以他終於肯垂下頭去，一聲不吭。
「師父……」只有若瑤為這個處罰而震驚。
除了天霜宗外，出雲鎮是她的第二個家。這裡有救她性命的義父，有讓她嘗到了母愛的義母，有她從小到大就熟悉的一草一木；更重要的是，這裡有她的愛人，有著他們十多年來共同留下的點點滴滴。此番一別，不知何時才有重逢的機會。
顫巍巍的走向清無塵，若瑤的淚水像斷了線的串珠一般灑落。透過迷濛的水霧，她看到一張張無比熟悉的面龐緩緩從眼前掠過。
回到清無塵身側站定，她深吸一口氣，用力拭去眼中的淚水，瞪大了眼睛，拚命想要記住眼前的每個細節：每一張臉，每一樣陳設，甚至，桌上的每一道木紋……
此時誰又能知道，自此一別，眾人就將天人永隔，今生再無相見之日；此時她記住的一切，注定只能成為痛徹心扉的回憶。
清無塵伸手凌空一劃，寒家人便不可思議的看著他身前的空間開始扭曲，緊跟著憑空出現了一道透明的門。這道門所在位置的空間似乎不斷波動，其後的景物都顯得飄忽扭曲。眾人稍微多看幾眼，便覺頭暈目眩。
清無塵沒有再看在場諸人一眼，背負雙手踏入了這片波動，隨即消失無蹤。
若瑤依依不捨的望著寒羽，但終是無奈跟上了師父的腳步。待得若瑤也踏入這道門後，這片波動的空間以極快的速度越變越窄，片刻後就縮成一條細縫並消失得無影無蹤。
師徒二人，彷彿從來就未曾出現過。
稍待了片刻，確定二人已徹底離去後，驚魂未定的寒家眾人才從地上站起身來。
「羽兒！」寒烈一個箭步便閃現在寒羽面前，一把抱起仍在瑟瑟發抖的愛子，發瘋一般掠過眾人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