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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九十章 :幻影 文 / 放生第一

    第九十章:幻影

    這一天錢弘佐正在聽居不移,啟稟關於調東府兵馬修建灌溉農田水渠的事,刑部主事李濟深遞上了求見的折子。錢弘佐沒聽說刑部最近有什麼大事,所以繼續跟居不移商量修建灌溉網渠的事,直到商量完畢,居不移告退,方召李濟深晉見。

    李濟深見禮畢,錢弘佐賜坐賜茶,自己則半躺在坐塌上想歇一歇。錢弘佐的身體,也不知道究竟是什麼病,總是特別容易疲勞,坐久了都會感覺累。久治不愈,也正因為有這個病根,他按照御醫的囑咐,跟兩位嬪妃相處的時間較少,唯恐傷了身體。當時其他國家的國主都女眷成群,民間的土財主尚且要三妻四妾,但錢弘佐因童年時的遭遇,對廣納嬪妃,毫無興趣。

    李濟深抱怨道:「聖上,微臣今日來,是想跟您稟告爭妓命案那件事,這幾天給這兩家當說客的,都快把微臣的門檻,給踩平了。」

    錢弘佐挖苦道:「門檻踩平了算什麼?若是讓孤王知道你徇私枉法,我就把你家房子拆了。你足智多謀,這點小案子,還能難倒你?竟然跑來,跟孤王說這些!」

    李濟深道:「秉公查案,是微臣份內的事,自然不敢讓聖上費心,只是有一件怪事,想啟稟聖上。」

    錢弘佐問:「何事?」

    李濟深道:「出命案的時候,這兩家的公子,都各自帶著要好的朋友。其中吏部主事公子,帶著的一位朋友,特別像微臣的一位故人。」

    錢弘佐打斷道:「不要說像你的一位故人,就算是你的故人,你也不能法外施恩。」

    李濟深補充道:「這位故人,聖上也認識。」

    錢弘佐問:「是誰?」

    李濟深道:「謝香存,謝大人。」

    錢弘佐猛地一震,過了好久,才道:「不可能!」

    李濟深聽罷,起身道:「那微臣告退了。」

    錢弘佐問道:「李大人,你今日來求見孤王,只是為了那個人?根本就不是為了爭妓案。」

    李濟深點了點頭。

    錢弘佐再不遲疑,道:「孤王跟你去趟刑部衙門,我要親自提審那個人犯。」

    刑部衙門大堂上,寬長的書案後,錢弘佐坐到了案件主審,才能坐的堂椅上。李濟深則坐到了師爺原本應該坐的位置上。

    隨著一聲帶人犯『連歸路』的傳令聲,一個衣料高檔,但衣服上滿是污濁的年輕人,顫顫兢兢地跟著衙役走上堂來,老遠就跪在地上,磕頭道:「草民『連歸路』叩見青天大老爺。」

    李濟深未語。

    錢弘佐直視著連歸路站起了身,驚詫之間,三步並作兩步奔向他,俯下身體,撩起連歸路散亂的頭髮,盯著他。這人像極了謝香存,即使沒有九分像,也至少有七八分像。錢弘佐輕撫著他的面頰,仔仔細細審視著。那人驚愕地偷眼看錢弘佐,從錢弘佐的衣著上,他看得出來,這人地位極為尊貴,比上次提審自己的李大人,還要尊貴。

    雖然面孔上,有少許不像的地方,但是謝香存在錢弘佐身邊時,身體還在長高發育。這麼長時間沒有見面,相貌肯定會有變化,錢弘佐已經認定這人就是謝香存,試探性地輕輕叫了聲:「謝愛卿。」

    那人對這個稱呼,驚愕難言。

    錢弘佐見那人並不否認,向李濟深這邊驚喜喊道:「真的是謝愛卿!真的是謝愛卿!」

    李濟深和吳德章等人將信將疑地觀望著。

    見那人面帶懼色,錢弘佐柔聲安慰道:「謝愛卿,不管什麼原因,你離開孤王,我都不怪你,只要你回來就好。」

    說罷錢弘佐拉住那人的手,想把他扶起來。突然,錢弘佐握著對方的手僵直了,渾身的血液似乎要凍住,只覺得眼前的一切,都開始變得模糊虛化,吳德章、李濟深等人見錢弘佐搖搖欲墜,堪堪就要跌倒,急忙跑上去扶住他。

    李濟深問道:「聖上,您怎麼啦?」

    錢弘佐臉色慘白,已經放下了連歸路的手,聲音顫抖道:「他不是謝愛卿,謝愛卿從小學藝練武,指節粗壯有力。但是這個人,手非常嬌嫩,只怕是連粗活,都沒幹過。他不是,不是………。」最後一句,錢弘佐的聲音哽住了。

    謝香存的手,錢弘佐不知道握過多少遍,就如同熟悉他的面孔一樣,錢弘佐非常熟悉謝香存的手,多少次為那麼美的人,卻有著那麼粗糙的手惋惜。

    李濟深和吳德章,將錢弘佐重新扶回到堂椅上,李濟深對堂上衙役,揮手道:「將連歸路帶下去,帶下去吧。」

    吳德章對李濟深道:「李大人,先別管那些啦,趕緊給聖上倒茶,聖上的臉色不對。」

    李濟深連忙又令人上茶。

    緩了緩神,錢弘佐好了一些,也顧不得茶還沒有端上來,便道:「李大人,孤王身體有些不適,先回王宮了。那個人,如果不是主犯,不可難為他,更不准動刑,逼問口供,知道嗎?」

    李濟深連連稱是。

    吳德章等人扶著錢弘佐走出刑部衙門,坐上御駕,車簾放了下來,錢弘佐拚命掐著自己的手,不讓自己抽泣出聲,就在剛才,他原以為自己的噩夢醒來了,善於喬裝的謝香存,又改頭換面回來了。沒有想到,那頃刻被燃起的希望,也是在頃刻間就破滅了。

    李濟深望著錢弘佐御駕離去的背影,歎息道:「聖上這身體,這可怎麼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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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連歸路的底細,李濟深很快就為錢弘佐調查清楚。連歸路是紹興一個商人的私生子,這個商人依靠妻子父母的資助,有了自己的生意。但是正妻多年沒有生育子女,他外出經商的時候,就在離家較遠的城鎮,養了個女子當外室,連歸路就是外室給他生的孩子。

    正妻去世之後,這個外室被迎娶進門,連歸路就此有了連家少爺的身份。他父親生性好賭,原配去世後,無人約束下,越賭越大,越輸越多,家產逐漸敗光。因為債主追債,萬般無奈之下,就讓兒子連歸路找吏部主事借錢,吏部主事是他家遠房親戚。借錢的事,還沒有著落,連歸路卻因為跟著吏部主事的兒子,到娼館玩樂,而成了命案的兇嫌之一。

    李濟深經過仔細審問,得知發生命案的時候,連歸路因為害怕,躲到了桌子下面,跟一個賣笑女擠在一起躲避,跟兇案並沒有多大關係。而且死的人,是吏部主事的家奴,連歸路也沒有殺他的動機。

    跟隨馬將軍孫子的幾個家奴,最後被確定為兇犯,連同馬將軍的孫子,一同被充軍服苦役,並賠償給死者家屬巨款。按吳越國的律法,所有跟這個案子有關的人犯,都需要交納數額不菲的罰金,否則就需要去服數年不等的苦役。

    連歸路本來是因為家裡被債主逼得走投無路,來杭州借錢,錢沒有借到不說,還得交納大筆的罰金,這讓他和遠在紹興老家的父親,都一籌莫展。看著同案的人,陸續交齊了罰金,出了獄,連歸路只剩下哭天抹淚的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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