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010 任重道遠 文 / 露草心

    徐氏愣了愣。

    兩個女兒向來都乖巧聽話，無論有什麼好吃的好玩的都讓著二弟，不料今天，姐妹二人竟然齊心的排擠二弟，都是李芸使性子，心中就有些生氣。

    不過想到今天芸兒去地府裡走了一遭，性情大變也是可以理解的，徐氏心中的一絲氣也消了，更是升起對李芸的憐惜，張嘴想要說些安撫的話，卻聽李芸幽幽道：「我和三妹也在長身體，也不能餓。三妹比二弟還小，更不能餓。」

    這就是在指責徐氏為了兒子不顧女兒了。

    徐氏不由得羞愧起來，道：「是娘錯了，娘知道芸兒你怪我，可是也不能不讓二弟吃飯啊。」

    二弟慣會見風使舵，見徐氏壓不住大姐，連忙軟聲道：「大姐，二弟餓了，二弟要吃飯。」

    李芸嚴厲的道：「之前是不是你自己說的不吃飯？男子漢大丈夫，說到要做到！」

    徐氏插嘴道：「芸兒，二弟才六歲……」

    李芸目光掃了過去，徐氏只覺得自己九歲的女兒目光如炬，被她看得心慌，立即閉了嘴，不再說話。

    李芸又盯著二弟，嚴聲道：「男子漢不對家人撒謊！」

    三妹接著道：「撒謊的是小狗！」

    二弟看了看徐氏，又看了看一臉嚴肅的大姐和一臉鄙視的三妹，猶豫再三，低聲道：「我說過。」

    李芸的口吻稍稍軟了些，道：「那麼，今晚你還要吃飯嗎？」

    二弟把頭一抬，挺起胸脯道：「二弟是男子漢大丈夫，說到做到。說了不吃，就不吃！」

    李芸露出讚揚的神色，拍手道：「好樣的！」

    三妹也跟著拍手說：「好樣的！」

    二弟捂了捂餓得有些難受的肚子，依依不捨的下了桌，坐到一旁，眼巴巴的看著李芸道：「大姐，明天早上二弟要吃飯。」

    李芸點頭：「嗯，好，知道了。」

    徐氏咬了咬唇，最終沒有再說什麼，默默給兩個女兒舀好了飯。

    三母女各坐一方，默默的喝著稀飯，第一次，飯桌上的氣氛是那麼的沉重。

    徐氏不由得一再審視自己的大女兒，不得不再次感歎，女兒長大了，不由娘了。

    吃過晚飯，天已經黑透了。古代都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吃過晚飯，便梳洗睡覺了。

    第二天早上李芸醒來的時候，發現手上的傷不怎麼痛了，也開始癒合，不禁驚歎便宜老爹配置的傷藥厲害。

    李芸和三妹起了床，各自穿好衣服，洗漱完畢，二弟卻仍賴在床上，砸吧著嘴啃著手指，枕頭被口水打濕了一大片，顯然被餓狠了，卻仍然不肯起來。

    李芸忍不住心中軟了軟，聲音卻是嚴厲的道：「二弟，還不起來，一會兒就沒飯吃了。」

    二弟向來賴床，以前，經常要磨蹭起碼小半個時辰才能起來。徐氏也不生氣，總是給他留了飯菜在大鍋中捂著，讓他起來就有熱騰騰的飯菜吃。所以沒飯吃的說法，以前是威脅不了二弟的。

    不過經過昨晚的事件，二弟對李芸有些懼怕，生怕今早也要挨餓，立即翻身就爬起來，連衣服也穿好就往廚房跑，一邊跑一邊喊道：「我要吃飯！我要吃飯！」

    李芸牽著三妹的手一起到了廚房，只見徐氏已經擺好了碗筷。

    李芸看徐氏的臉已經完全恢復，心中對便宜老爹的神奇藥方更加好奇起來。嗯，一定要找時間好好研究研究。

    二弟就要往上位坐去，李芸目光涼涼的掃了過去：「以前爹是怎麼教你的？要尊老愛幼，這位置，有娘在，輪不到你來坐。」

    二弟脖子一擰，理直氣壯道：「奶奶說我是家裡唯一的男人，地位高，應該坐上位。奶奶還說了，女兒家，在家從父，出嫁從夫，夫死從子，現在爹爹不在了，娘也要聽我的！」

    不過六歲的小孩，這番話卻說得無比的順溜，想必是王氏經常給他灌輸的結果。

    這套理論在古代似乎並沒有什麼不對，但二弟才六歲，哪能當家作主？即便他將來當家作主了，也要懂得尊敬母親，敬愛長姐，愛護幼妹。

    李芸看向徐氏，徐氏立即笑了笑：「沒事沒事，二弟想坐哪裡都可以。」

    李芸心中微微一歎，看來要改造二弟，任重而道遠啊。

    二弟面帶勝利地坐到了上位，見桌上只有一碟不多的醬菜，二話不說，伸手就把醬菜碟子拉到自己面前，顯然要獨佔。

    三妹依然坐在下首，看了看醬菜，又看了看徐氏，眼中露出渴望的神情。

    徐氏卻當沒看到，開口道：「開吃吧。」

    二弟一聲歡呼，就要把醬菜倒入自己碗中，卻見一隻手伸了過來，將碟子奪了過去。

    二弟看到又是李芸，頓時氣得眼眶兒都紅了。昨晚他中了李芸的激將法，被活活餓了一個晚上，心中對李芸早有氣，如今像只被惹毛的鬥雞，爬上桌子，就朝李芸抓去，大聲嚷道：「還給我！」

    李芸伸手擋開，冷冷道：「只不是你一個人的，大家都有份。」

    徐氏連忙將飯碗都挪開，生怕稀飯被弄灑了，嘴裡勸道：「芸兒啊，你是大姐，要讓著二弟，菜少，大家不夠分，就給他吃吧。」

    二弟立即氣勢洶洶道：「娘說給我吃的，你快還給我！」

    李芸輕聲道：「因為二弟是男孩？」

    徐氏面色僵了一僵，下意識否認道：「不是。」頓了頓，又道，「你當姐姐的讓著弟弟，這是應該的。」

    李芸點了點頭，道：「好，大的要讓著小的，照你的邏輯，這些菜應該給三妹。」

    徐氏坐了下來，眼眶慢慢的紅了，低聲道：「老大啊，要不是我這個當娘的無能，孩子們也不至於為了一點醬菜而吵鬧，都怪我，都怪我……」

    三妹見徐氏掉眼淚，乖巧的道：「娘，別哭，三妹不吃菜。」

    徐氏不但沒停住哭泣，反而淚水更多的湧了出來。

    二弟本來怒氣洶洶的，此刻也軟了下來，從桌子上爬了下來，走到徐氏身邊，搖著徐氏的手臂，道：「娘別哭了，二弟不搶了。」

    李芸慢慢地把醬菜給每個人的粥碗中都分了一點兒，然後，捧起自己的碗，慢慢的吃著，慢慢的說道：「我只是不想二弟以後會變成李三那樣的人。我只希望，弟弟妹妹們互助互愛，懂得分享，懂得感恩，懂得廉恥。」

    李三如今的樣子，全是王氏溺愛出來的。徐氏明白過來，身子一震，慢慢的收住了淚，嘴巴張了張，想說什麼，卻最後沒有說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