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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097 李芸診脈,遇益友 文 / 露草心

    接近年關,大家便整天的呆在家中,打掃房間,準備年貨,也沒閒著。『

    下午,淅淅瀝瀝地下起雨來。

    「汪!」雪球提醒有客來訪,正在整理藥房的李芸轉頭望去,只見李世顯打著一把傘站在院門外,神色焦急。

    「雪球,回來。」李芸走到門口,「大伯公,有事?」

    李世顯進了院子,焦急地搓著手道:「你曾伯公突然病了,病得很厲害,你快去看看。」

    李芸有些為難道:「大伯公,我只懂抓藥,不懂看病。如今明之軒不在,我也沒辦法呀。」

    李世顯求道:「李芸,不管好歹,你先去看看好不好?能治就治,實在治不了,我們再想辦法往鎮上送。只是,如今天下著雨,去鎮上的路不好走,來回折騰,怕也會耽誤事。」

    徐氏從屋裡出來,也道:「芸兒,你就去看看吧,好歹盡力。」

    李芸抿了抿唇,暗自猜測,李一沐突然生病,肯定是被葉氏氣的。她雖然不會診脈,但是對於許多疾病的基本判斷還是有的,去看看也好。她雖然對李一沐沒有多少好感,但他並非罪大惡極該死之人,她不能見死不救。

    見了李一沐,李芸果然證實了自己的猜測。只見他半身不遂,口鼻歪斜,講話也不利索,是典型的因為暴怒而引發的中風之症,如果治療不及時,可能會有性命之憂。

    仔細地詢問了李一沐的症狀,用手探了他的手心的溫度,又看了他的舌苔,李芸對他的病情有了全面的瞭解。只是,只靠望聞問,沒有切,要開出最為合適的藥方,卻是不能。

    李芸心中遲疑不決,遲遲不能下筆。

    李世顯非常著急:「李芸,我爹到底能不能治?」

    李芸閉了閉眼睛,道:「我再看看。」

    李一沐的情形拖不得,她不願就此放棄。

    她睜開雙眼,伸出三根手指搭在李一沐的手腕之間,然後深吸了一口氣,閉上雙眼,用心體會脈搏的跳動。

    診脈的理論知識,她還是很扎實的。只是,因為前世身體觸感的遲鈍,令她對診脈失去了信心,以至於空有理論,而無實踐經驗。

    閉上眼睛,便似乎與外界的紛紛擾擾斷了關聯。這一刻,她的全部身心,都在那三根小小的指頭上。

    鼓起勇氣再次嘗試,她以為她會再度遭受打擊,不料,指尖卻清晰地傳來脈動的節奏。

    李芸猛地睜開雙眼,不可置信地染上狂喜。老天垂憐,上一世的遺憾,竟在這一世得到圓滿。她清楚的知道,她現在的觸感,非常的敏銳,能夠捕捉到脈搏的任何一個細微的波動!

    見到李芸喜上眉梢,李世顯激動起來:「李芸,是不是我爹沒事了?」

    「呃——」李芸收斂笑意,人家病得快死了,她這樣高興,不合時宜。

    頓了頓,她正色道:「曾伯公這是怒極攻心以至於中風,我先開一劑藥方,緩解他的病情,可保他三天之內暫無大礙。至於後面的治療,我有心無力,還是要另請高明。」

    她雖然能夠診脈了,但是她心中難免忐忑,沒有師父在場,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診斷,只能按照保守療法,緩解病情,給病人爭取更多的治療時間。

    李世顯鬆了口氣,道:「沒有性命之憂便好。李芸,這次要多謝你了。今天天色已晚,我明天再送我爹去鎮上看大夫。」

    李芸搖搖頭:「曾伯公現在不能移動,去鎮上路途遙遠顛簸,要是引發大腦血管爆裂,那可就回天乏術了。」

    這個時代,還沒有開腦顱的外科手術。

    李世顯急了:「那怎麼辦?」

    「這樣,明天一早我讓小刀駕車帶你去鎮上請大夫,有馬車代步,走得快,也好走些。」

    「李芸,我該怎麼感謝你才好?」李世顯熱淚盈眶,「你救了我爹,就是我的恩人,以後有什麼事要幫忙的,你儘管開口,我總會還了你這個情。」

    李芸搖搖頭,她救人又不是為了貪圖別人的回報。

    「這是我應該做的,你記得給我診金就行了。」她公事公辦的口吻,「曾伯公是因為太過生氣才病倒的,你們要記住,千萬不要讓他再受刺激,要知道,情緒的好壞,很多時候可以決定病人的生死。」

    李世顯長長歎了口氣,搖頭道:「還不是我爹糊塗,聽信了葉氏的話,讓我放走王氏母子鬧出來的禍事?我以前真是小瞧了那葉氏,想不到她心計竟然那麼深,把我們父子耍得團團轉,現在還把我爹給氣病了。我爹當了那麼久的族長,過了年就會風風光光的退任,如今被逼著退了,臨到頭來也惹了一身騷,難怪他會這麼生氣。我也不知道要怎樣安慰他。」

    李芸抿了抿唇,王氏的小動作,她早就告訴了李一沐,李一沐自己不夠聰明,著了別人的道,能怪誰?李世顯也糊塗,李一沐讓他放走王氏母子,他便照做,也不想想後果?

    李世顯話音一轉,憤憤道:「葉氏那臭娘們,她害的我們這麼慘,我不會讓她好過的!」

    李芸靈光一閃,所謂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只要葉氏倒霉,她就喜聞樂見。她用不經意的口吻問道:「你打算怎麼辦?」

    李世顯怔了怔,又長長歎了口氣,搖頭苦笑:「現在還能怎麼辦?李世德已經當上族長了,他如果沒有重大的過錯,是不能罷免他的族長之位的。我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大伯公,我說句不該說的話。」李芸眼中精光一閃,「你要是能把族長的位置從他手中搶回來,曾伯公一高興,說不定這病就不藥而癒了。」

    現在就讓葉氏得瑟幾天,讓她爬上天,爬得越高,摔得越重。

    「這我也知道,可是我不知道怎麼做啊,現在大家對我們家都很有意見,就算李世德不當這個族長,也輪不到我們家。」

    「大伯公,我倒有個辦法,可以讓你當上這族長。」李芸微微勾了勾唇,朝李世顯招招手,讓他附耳過來,如此這般地說了一遍。

    李世顯聽罷,滿臉喜色,點頭道:「好,大伯公就聽你的,族長的位置我倒不稀罕,就是忍不下心中這口惡氣。」

    「好了,該去抓藥了,曾伯公的病不能等太久。」李芸收拾了紙筆,「大伯公,你隨我去拿藥吧,路上我再跟你說說喝藥期間要注意的事項。」

    李芸跟李世顯撐著傘往回走,路過王家,趙氏正端了一盆水出來倒,見到李芸二人,笑了笑,打招呼道:「李大伯,忙啥呢?」

    李世顯放慢了腳步,愁眉苦臉道:「我爹病了,這不,讓李芸來給看看。」

    「你爹身體不是挺好的嗎,怎麼病了?」趙氏露出八卦的神色,「是不是給那誰氣病的?」

    「呵呵。」李世顯呵呵兩聲,並沒有回答,趙氏卻露出瞭然於胸的神情。

    李家族長之爭可是最近村裡最為火爆的八卦話題,如今李老族長被氣病了,那可是件大新聞,這下子,她又要話題好聊了!

    她眼珠一轉,看著李芸,套話道:「李芸,你可真厲害,沒有明之軒,照樣能替人看病。明之軒這次走了,還回來嗎?」

    李芸的目光冷冷朝趙氏斜乜了過去,明之軒不回來,關她什麼事?

    趙氏被那目光盯得有些發毛,訕訕笑了笑,轉身往回走:「你們忙,呵呵,我也要忙。」

    她回到屋子,等李芸和李世顯走遠,狠狠往地上呸了一口痰,低聲罵道:「小蹄子,有什麼了不起的?等你將來嫁到我們家,看我到時候怎麼調教你?」

    趙氏想著李芸嫁過來,讓李芸給她賺錢,她便可以翹腳享受,心情不好的時候還可以對李芸呼來喝去,讓徐氏看她的臉色,趙氏一點也沒有做白日夢的自覺,越想越美,忍不住呵呵笑起來。

    「小石,過來,娘有話問你。」這段時間王小石放學後總是往李芸家跑,她還一直沒有問他們進展如何呢。

    正在寫功課的王小石將筆放下,緊張而不情願地朝趙氏慢慢挪了過去。

    趙氏眼中怒氣一閃而過,她是他娘,他這是什麼態度?

    但是想到自己的大計,她扯出一個笑容,特意將聲音放柔和,將王小石拉到自己身邊,撫了撫他的腦袋,道:「娘就是跟你聊聊天,你怕什麼?娘難道會吃了你不成?」

    趙氏極少有這麼溫柔的時候,王小石怔了怔,心中激動起來,結結巴巴道:「娘,我、我沒怕。」

    「娘問你,這些日子你經常去李芸家,她喜不喜歡跟你玩?」

    王小石的臉紅了紅,搖了搖頭。

    「什麼?她不喜歡你?」趙氏的聲音突然拔高,王小石錯愕地抬頭看著她,她意識到自己的失態,連忙將音量降低,將聲音放輕柔,「你不是經常去她家玩嗎?她怎麼會不喜歡你呢?」

    王小石道:「我每次去,明先生都會輔導我的功課,我沒時間跟李芸玩呢。現在明先生回家了,阿福哥也跟明先生一樣,給我佈置好多作業,我每次去,他都要問我呢。」

    至於李芸喜不喜歡他嘛,他相信,李芸是喜歡他的。要是李芸不喜歡他,當初他跟二弟打架的時候,李芸也不會為了幫他而讓自己受傷。只是,他面皮薄,不好意思在自己娘面前講這些。

    「蠢!」趙氏恨鐵不成鋼道,「他們這是故意不讓你跟李芸玩,你就不會趁阿福上課的時候去找李芸?」

    王小石急道:「我才不要逃課!娘,你教我學壞,你不是好娘!」

    「你說什麼?」趙氏一巴掌拍在王小石腦袋上,揪住他的耳朵,「敢說老娘不好?老娘還不是為你著想?讀讀讀,書有什麼好讀的?還能給老娘讀個舉人回來?要不是你爹你爺爺你大伯都支持你,老娘才不會讓你去讀什麼狗屁書!再這麼讀下去,變成書獃子,將來娶不到媳婦,可別怪娘沒提醒過你!」

    「娘,疼,放手!」王小石嗷嗷叫,卻是據理力爭,「我要讀書,我要考秀才然後考舉人,等我考上秀才,我就去向李芸提親,她會嫁給我的!」

    「好,這可是你說的。」趙氏放開王小石,「明年,你要是沒給老娘考個秀才回來,你這書就別讀了!」

    王小石低下頭,手指攪著衣角,覺得鴨梨山大。

    第二天,小刀駕車帶李世顯去鎮上請了大夫來。

    李芸第一次自己診斷病情,心中忐忑,生怕有問題,得知鎮上大夫來了,便立即前往李一沐家,向那大夫討教。

    那大夫叫周斌,四十來歲,是鎮上另一家藥房德仁堂的老闆。德仁堂規模較小,賣的藥比春暉堂少許多,也便宜許多。在平鎮,周斌算得上是仁心仁術,在窮苦人家之中很有聲望,李芸略有耳聞。

    李芸到的時候,周斌剛替李一沐把完脈。

    李芸將來意說明,周斌不由得滿臉震驚,道:「這位李大哥說已經給老人家服了一劑藥,原來是你開的?」

    李世顯已經將李芸開藥的事向周斌事先說明了,周斌只知道開藥之人很年輕,但沒想到竟是這麼年輕,而且,還是一個小姑娘。

    李芸淡定地道:「是我開的。昨天情況危急,所以我大膽開了藥方。這位周伯伯,這是我開的藥方,也是我第一次獨自下診斷,不知您能不能替我看看,我開的是否有問題?」

    說罷,將自己寫的診斷和藥方遞過去。

    周斌接了過來,看了一遍,神色激動地問道:「你今年多大?」

    「呵呵,我今年九歲,過了年就十歲了。」

    「妙啊!」周斌撫掌笑道,「小小年紀,就有這等醫術,老夫佩服!你的診斷都對,方子也很不錯,不過,用得保守了些。天麻、鉤籐和黃芪這三味藥,劑量須得加倍。嗯,再加一味附子,功效更好。」

    李芸汗顏:「謝謝周伯伯指點,我第一次診脈,比較緊張。」

    周斌和顏悅色道:「我可以叫你芸兒嗎?」

    李芸微微一笑,名字不過是個代號:「可以。」

    「芸兒,我知道你的醫術都是跟你爹學的,如今你爹不在了,你還想繼續學習醫術嗎?如果你想繼續學,我可以收你為徒,不知道你願不願意?」周斌起了愛才之心,語氣越發的和藹。

    李芸感激的笑了笑,道:「謝謝周伯伯。我想要繼續學醫,可是我娘和我弟弟妹妹離不開我,所以,只能辜負周伯伯的美意了。」

    拜師學醫是一件很嚴肅的事情,如果她拜周斌為師,便需要常年追隨周斌左右,這是目前的她做不到的。

    周斌難掩失望之色,卻大度地道:「沒關係,既然我們做不成師徒,那就交個朋友怎樣?以後,有機會來鎮上,就來找周伯伯,有什麼難題,周伯伯可以跟你切磋切磋。」這小姑娘日後前途不可限量,周斌非常看好她。

    周斌毫不藏私,認真指點李芸,讓李芸對他產生了好感。幾番話下來,李芸覺得周斌是可以結交的坦蕩君子,於是爽快地點頭,狡黠地眨眼道:「周伯伯不嫌棄,李芸求之不得。以後我的藥房缺了什麼藥,便去找周伯伯買,周伯伯一定要給我算便宜些呀!」

    「便宜些那是肯定的。」周斌換上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不過,小店利薄,芸兒可不要砍價砍太狠了,讓周伯伯血本無歸呀。」

    周斌說罷,看著李芸哈哈大笑。李芸也會心的笑了起來。

    開好了藥方,周斌朝李世顯招手:「這位李大哥,你過來,我幫你診下脈。」

    李世顯搖頭:「我的身體沒什麼不舒服的,就不用了。」

    周斌笑道:「我不收你的錢,免費的。」

    李世顯一聽不要錢,立即笑呵呵地過來,把手伸到脈枕上:「那就謝謝周大夫了。」

    周斌給李世顯診完脈,站起身來,指著凳子笑道:「芸兒,你來。」

    李芸心中一喜,知道周斌是要當場指導她,連忙過去坐下,仔細替李世顯把了脈。第二次把脈,李芸沒那麼緊張了,沒用多會兒功夫,便把手收了回來,道:「好了。」

    周斌和藹道:「你說說,你都診到了什麼?」

    李芸信心滿滿地道:「右寸脈細數,病人的肺有陰虛內熱之症。大伯公,你是不是最近手腳心會發熱,容易覺得口渴,夜間乾咳無痰,偶爾會咳醒?」

    李世顯驚訝道:「是的。」

    鄉下人不到病倒床上,一些看起來不嚴重的小問題,都沒放在心上。口渴了就多喝點水,乾咳幾聲也不影響什麼,因此李世顯覺得自己沒問題。

    李芸仰頭看著周斌,心中有些雀躍,問道:「周伯伯,我說的對不對?」

    周斌笑著點頭,道:「你說的很對,不過,右關的脈象並非正常,你再看看。」

    李芸連忙伸手指搭在李世顯的右手腕,這次,她慎重了又慎重,良久,才道:「是,微微有些虛脈,我剛才太大意了。」

    周斌滿意地點頭,捋著鬍鬚欣慰道:「孺子可教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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