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章 縱相逢 文 / 落花聽禪
來到古玩廣場，轉了一圈，還是沒找見那個手鏈賣主，於漠就向著廣場東邊走去。
東邊顯然是些比較大的店舖，最顯眼的就是那個博古軒。
三層高的樓面正對廣場，仿古式朱紅門樓，門懸九尺寬竹簾，碧清顏色，簾子當中印著幾行紅篆古字。門樓兩邊鏤刻暗金對聯，上聯：開慧眼瓦磚也值千金，下聯：通靈竅鼎彝會說古今。
掀開簾子進去，大廳極為寬敞，兩邊只各一排博古架子，擺滿各類古玩、奇石、瓷釉等器物，正對大門的是通二樓的樓梯，也高懸著一副碧色竹簾。大廳中間擺著一套根雕器具，三尺多徑直的圓形根雕木幾，周圍幾個經尺左右的根雕墩凳，桌上有把竹根茶壺，幾個玉黃竹盞，還有兩本物品目錄冊子。
「小姐，您需要什麼？」門旁一個服務人員迎上來。
「我找這裡的老闆。」於漠回答。
「那邊樓梯，上去就看見了，您請。」服務員站著不動微笑指路。
於漠只好自己繞過裡邊的那個竹簾上樓。
二樓沒有大門，開放式的空間垂掛懸吊著許多字畫，整個空間幾乎佈滿，閃躲過幾幅巨幅的畫卷，順著牆根終於看見了角落有個小門，門半掩著，沒多想，於漠推門而入，然後，呆了。
背對著門的是個幾近赤身的男子，只穿著一條黑色短褲，彎著腰，臀部衝門，正伸著一條腿進牛仔褲，聽見聲響轉回身看一眼門口的人，面色從容的繼續穿上褲子，把隨意扔著地上的衣物踢一邊，拿起身前辦公桌上的乾淨背心扔在肩上。
「對不起。我找這裡的老闆。」於漠也沒退出，繼續走進去。
男子站起身，繫好牛仔褲的扣子，也不穿上衣，閃到一邊沙發上坐下，露出辦公桌後坐著的另一個男子。
其實，於漠覺得這個也不像是古玩店老闆，對男人來說過長的淡黃色頭髮，笑瞇瞇的桃花眼，唇薄微翹，一身整潔的白色休閒運動裝，還穿著一雙白鞋，兩腳交叉搭在辦公桌上，手指上轉著一隻筆，很像個福貴公子哥。再次肯定自己很不喜歡白色，於漠懶得與他費話，直接拿出東西放在桌上，「這些你收不收，收的話多少錢？」。
孫浩然放下腿，覺得眼前這個女子很有意思，看到不該看的也不怵，進門直奔主題，毫不客氣。長的平淡加平凡，扔人海裡一准找不到，沒什麼特色的圓臉，眉毛不修，一雙眼睛靜寂無波，矮矮的小鼻樑，嘴唇不翹不垂一條直線，雖然相貌普通，不過皮膚還不錯，長長的頸子細緻無暇，身上是普通的上班族套裝，及肩的頭髮沒染沒燙，只一個發圈隨意紮著。
翻看著她拿出的集郵冊和火花冊，隨口問，「這是你收集的？還行，雖然都是全套，但也不是什麼很稀奇的。不會太值錢。」
「多少？」清淡的聲音問。
「三本一共給你三萬。」
「行。你再看這些給多少？」
一大疊老舊的信封擺在了眼前，孫浩然一見眼睛立馬瞪大了，拿起旁邊的一個放大鏡仔細翻看，這些信封郵票都是六十或七十年代的，郵票更是有好多自己都沒曾見過的。
「這些你都不留著了？以後升值空間很大的。」
「不要了，你說多少錢吧。」
「那我也不多廢話，連同那三本冊子，我一共給你一百二十萬。」
「這是我賬號，你現在網上轉賬，東西就留給你。」於漠拿起剛才他手裡的筆，寫下一個賬號。
孫浩然傻了，「這麼痛快，你這不是贓物吧？」，說著還瞅了一眼沙發上那個男子。
一張身份證身遞在他眼前，「看清了，這是我，信封上的人名是我父親，已經去世，你要去查嗎？」
於漠收回身份證，然後把桌上的信封和冊子裝回袋子，轉身要離開。
見沙發上的男子點點頭，孫浩然忙站起來攔住於漠，「于小姐，先等一下，我馬上轉賬。」說完打開電腦，按照桌上那個賬號去付款。
不一會，於漠的手機收到了到賬信息，仔細看了看後，便把手裡的紙袋放回辦公桌。
「再見。」忽略孫浩然的欲語還休和伸出的右手，轉身離開。
傻了好久才回神的孫浩然對著沙發上的男子問，「這風格，這氣勢，是你妹吧？長風！是吧，是吧。」
「我沒有妹妹，這你最清楚，小舅舅。」。
把背心套頭穿好，諸葛長風過去翻看於漠留下那幾本冊子，郵冊都是買的，那本火花冊卻是自己裝訂的，每一頁都有標注，還用黑色鋼筆畫著花邊，字體清俊，設計完美，可以看出製作者很用心。
拿起那本火花冊對著孫浩然揚了揚，「這個給我留著。」，說完頭也不回的出了門。
孫浩然跳腳，「留你妹！你什麼時候有這愛好了？切！」衝著那個背影揮了揮拳，然後把東西收拾進牆上的保險櫃裡。
於漠走出博古軒，到旁邊的自助銀行取出點錢，準備在廣場這附近租房暫住，也就住這一年多，不用任何講究，暫時有地落腳就好。
把卡放回包裡時看見了自己從考出來就沒用過的駕照，應該練練車技，末世逃命很需要。不想專門買輛車，看看滿大街的出租車，也許可以去找個開出租車的活，既練車技，又可以混點飯錢。
手機響了，是羅言威。任它響著，於漠買了張報紙打算尋找招租招工信息。抬步進了路過的一家小飯店，吃飯的人挺多，早飯午飯都沒吃的於漠很餓了，隨便在一張桌子坐下，對面已經有了一個人，點好餐等著，繼續看報紙。
諸葛長風吃著大碗的拉麵，眼角掃視著四周。看見對面坐下的這個女人時，楞了一下，低頭繼續吃麵。那女人從一開始就沒看自己，在博古軒時也這樣，無關係的人一眼不瞅。
這個時候，門口又進來一個中年人，提著大大的一個紅布包袱，衣著打扮都是古玩小販的樣子，進來後先四下看了一圈，望見諸葛長風後一愣，立馬轉身向門口退去。
諸葛長風等了他好幾天，豈能容他逃走，拍桌提身一躍，踩上桌子，一個前翻堵在了門口。
於漠被對面的動作驚動，抬頭正好看著有人從自己頭頂翻了過去，再轉頭看見了被堵著的那個，正是前世手鏈的賣主。沒多想，於漠上前就想攔住那個小販，卻被那人誤會和諸葛長風一夥的，舉起手裡的包袱就砸向於漠。
諸葛長風急忙縱向於漠，一腳踢開那個包袱。包袱散開，裡邊的東西四下飛出，於漠抬起手包一當，流光劃過眼角，一小串珠鏈掉落在腳下。
小販趁機衝出門，一路狂奔，諸葛長風直追出去。飯店的人都湧向門口看熱鬧，於漠趁著沒人注意彎腰撿起那串珠子攥進手裡，站起來後又悄悄放進手包，也跟著眾人出了門，揚長而去。
等諸葛長風扣著小販回來，於漠早已不知去向。
下午的時間，於漠看了幾處出租房，定好距離古玩廣場不遠的一處小公寓，簽了合同，先付一年房錢，直接拿了鑰匙。
手機響到沒電自動關機，於漠可以想像出母親憤怒的面孔，可是那已經與自己沒有任何關係了。
邁進這個生活多年的老式小區，很多熟悉的認識的人擦身而過，前世恩仇今世了，且看著你們今生怎樣一步步走向末世末路，於漠冷冷的目光穿透了每個人的微笑。
進門，不出所料的又是三堂會審。於漠直接回房關門，根本不給他們開口的機會。
拖出了床底的皮箱，把桌上的筆記本最後收進去，鎖好箱子，抽出拉桿，再拎起那個裝洗漱用品的袋子，開門，逕直穿過客廳，邁出這個已經沒有家人的家。所有的叫囂怒罵都拋之身後，一絲也不帶走。
樓梯口，一個女人牽著一個小女孩迎面上來。
於漠望著那個小女孩，只覺得心口猛地一記抽痛，痛的忍不住彎下了腰。那是文麗的女兒，雖然前世有著和兒子一樣的悲慘命運，但今世這個小女孩至少現在還活著，活的健康快樂。可自己的小人兒卻被自己斬斷了降生的機會，他是否會怨，是否會恨？
「於漠，於阿姨說你要結婚了，恭喜你。別忘了請客啊！」，溫和的聲音不同於前世的聲嘶力竭，端莊美麗容顏也沒有前世的狼狽殘忍。這是文麗，前世不知道結局如何，今世總要親眼看到她的末世下場。於漠直起了身子，手伸向小女孩的頭頂，沒等碰上，又握緊拳頭縮了回去，側身下樓離開。
文麗不解的回頭望了一眼那刻意挺直的背影，不由的一陣冷意襲上心頭，趕緊拉著女兒進了家門。
夜色已沉重，於漠拖著箱子的身影漸漸融在了黑暗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