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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收心 文 / 墨子痕

    看文婕妤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將自己的字跡模仿得真假難辨,武茗暄頓覺詫異。只道她書法好,卻不想竟還有這般技藝!

    「娘娘真是好悠閒!妾面上又無花,娘娘倒看了這許久。」文婕妤適時抬眸瞥武茗暄一眼,素白小指在紙上輕點一下,「二十五遍《宮訓》若只妾一人抄,只怕娘娘看妾這張臉都要看得生厭。」

    武茗暄面色微僵,默然一瞬,喚青淺取來筆墨,也伏案抄《宮訓》。申時,她讓簡芯將晚膳送到西廂,請文婕妤一起用過,又繼續抄寫。

    亥時將近,二十五遍《宮訓》終於抄完。為謹慎起見,武茗暄拿自己抄的和文婕妤的一一對照,發現筆跡確實沒有問題,這才放下心來。經過「殿上提醒」和「幫抄《宮訓》」這兩件事後,她只覺更加看不透文婕妤了。

    武茗暄好言謝過,便讓青淺送文婕妤回西殿。

    文婕妤揉了揉酸軟的手腕,淡淡地看她一眼,才欠身道:「明日,還望娘娘莫要貪睡,別又遲了。妾會在前庭相候,同去長樂宮請安。」

    接觸多了,武茗暄對她這種噎死人不償命的言辭已見慣不怪了,當即含笑點頭,命青淺好生將她送了出去。

    文婕妤剛走,簡芯就來報。

    「娘娘,皇上剛從絮風軒回御乾宮。」簡芯欠著身子,低聲道,「看來,今夜不會召人侍寢了。娘娘早些歇著吧。」

    武茗暄躺在軟榻上笑著揮手,讓簡芯命人備熱湯沐浴。

    武茗暄側過頭盯著簡芯的背影,笑容一收,面色漸漸沉下。今晨請安去遲,絕不是偶然!只是,簡芯是宮中老人,又這般機敏,怎會毫不知情?她本就不喜簡芯,想通這點,更覺此人不可再留。

    翌日,武茗暄丑時便起,梳洗完畢後,讓青淺拿個提盒把抄寫的《宮訓》裝好,出了正殿,剛到前庭,便見文婕妤從西殿出來。二人整理了儀容,坐上各自的步輦,去長樂宮請安。因著時辰尚早,一路行去,倒沒見到其他妃嬪。

    御花園內,晨露潤著百花,清晨涼風拂過,花香襲來。本是一幅美景,看得武茗暄心神舒暢,突聞一陣誇張笑聲,不禁沉眸看去。

    紛落的金鐘花下站了兩名妃嬪,身後是各自的宮女。穿戴素淨那位絞著手中絹帕,輕聲細語地說著什麼,低眉順眼的模樣幾近謙卑。對面,身著一襲妃色宮裙的妃嬪神情倨傲,目含不屑地看著素淨女子,忽地一聲冷笑,只聽得武茗暄心底發毛,暗想,這等女子竟也能入宮侍君?

    「妃色裙那位是從七品韓華衣,對面那個是正五品秦美人。」

    文婕妤的聲音突然在耳邊響起,武茗暄驀然側目。在宮中,妃嬪間這些事情,實屬常見。她只是有點好奇,為何那韓華衣一副主子相,品階更高的秦美人反倒像個奴才。

    「這二人向來不對盤,宮裡人大抵都知曉。」似是看出她的疑惑,文婕妤眼眸一轉,說道,「在宮裡,品階自是決定尊卑的關鍵。但還有一樣東西,也至關重要!」

    武茗暄心中詫異,卻不問,只是靜靜地看著文婕妤。

    文婕妤抬眸看她一眼,低聲說道:「秦美人性子軟,身子也柔弱,只在初入宮時承寵一夜。之後,皇上再沒召幸過。」說罷,斂了口,捏著絹帕無聲地笑了笑。

    文婕妤說這話,難道是告訴她,沒有皇上的寵愛,即便有高品階也無用?武茗暄摸不準她的心思,微微點頭,垂眸不語。

    步輦還在行進,兩側金鐘花緩緩後退,武茗暄下意識地扭頭回望。金黃花雨中,韓華衣霍然揚手,一個巴掌甩到了秦美人臉上。

    雙眸赫然一瞇,武茗暄悄然伸手撫上臉頰。這張與「昭華郡主」肖似的臉,是利,也是弊。或許,她能比別人更容易獲得皇上的寵愛;可是,當年害她的人,也會為這「肖似」心生疑慮,設法除掉她。她頂著武氏嫡女的身份入宮,品階也不低,料想對方現在還不敢有太大動作。可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她必須在這宮裡,尋找一棵大樹,以求庇護。宮中樹雖多,但能夠護住她的,恐怕只有皇上。

    思緒一定,武茗暄回過頭來,側目瞄向右側的文婕妤,只見她神色淡漠地平視前方,清冷雙眸中有一絲茫然,不知在想什麼。不管文婕妤是好意提醒,還是安了別樣心思,可那話說得不錯。事已至此,她必須適應這後宮。活下去,活得好,才有機會查明當年被人暗害之事,為慘死的嵐夏報仇,為自己雪恨!

    只一眼,武茗暄就收回目光,垂首思索自己的事情,錯過了文婕妤投來的深邃眼神和那諱莫如深的淺笑。

    今日的長樂宮,眾妃嬪都很安份。或許是皇后昨日的一把怒火,把眾妃嬪那些圈圈繞繞的小心思都給燒了。請過安,武茗暄與桑清、文婕妤等人一起出了長樂宮,返回西六宮。

    坐上步輦,武茗暄微微偏頭往後方那連接著長樂宮的幸月迴廊看去,她一直暗中觀察眾妃嬪神色,卻未見有何異常。可她剛入宮,誰會如此針對?她唯一能想到的,只有兩人——瑞昭儀,還是……珍妃?

    內監們抬著步輦,沉穩地前行。武茗暄收回目光,雙手交握,正經端坐。想起適才將罰抄的《宮訓》交上去查驗時,皇后那僵硬的笑容和不住抽搐的唇角,她不禁有些好笑。是啊,那樣的字,別說是見慣名家墨寶的皇后,就連她自己看了都難受。但願,皇后能滿意這個「武茗暄」,漸漸打消對她身份的懷疑。

    回到鳴箏宮,青淺、錦禾扶著武茗暄入西廂休息,臉傷已大好的翠袖也上前伺候。武茗暄靠坐在軟榻上,沉思片刻,尋個托詞,把錦禾支了出去。

    看錦禾出去了,給武茗暄擦著散瘀藥的青淺有些猶豫地輕喚:「娘娘,奴婢心裡有句話,不知當不當講。」

    「嗯?」武茗暄輕哼一聲,示意她有話大膽說。

    「奴婢伺候娘娘也不是一兩日了,知道娘娘素來淺眠,怎麼昨日……」青淺一擰眉,沒再往下說。

    武茗暄輕輕扯了扯唇角,沒有接話。

    給她拿捏著肩的翠袖聽了,順口接話:「是啊,奴婢也覺奇怪。娘娘自入宮以來,每日都是丑時便醒,昨日怎會喚都喚不醒?」話音一頓,偏過頭看向武茗暄,「除非……」

    「除非什麼?」武茗暄眼角一抖,挑眉問。

    翠袖還沒答話,青淺不假思索,脫口而出:「除非是有人存心想讓娘娘起晚!」

    聞言,武茗暄一側身子,擺掉翠袖搭在她肩上的手,霍地撐榻坐直。

    青淺、翠袖見她面色沉鬱,嚇得雙雙跪地。

    武茗暄看她們一眼,淡淡開口:「跪什麼?都起來。」

    青淺、翠袖喏喏地應著,爬起身來,垂手而立。

    「青淺說的,正是本宮所想。」武茗暄沉聲說罷,垂眸歎了一聲,「我知道,你們心底並沒拿我當真正的主子,盡心伺候也不過是聽母親之命。」

    青淺、翠袖一愣,齊齊張口欲辯。

    沒等她們出聲,武茗暄自顧接了下去:「說這些,不是怪你們。我剛回府不久,你們會如此,實屬人之常情。」面色忽地一正,「可在我心裡,你們是我最貼心的人。這偌大後宮,我只信你們,也只能信你們!」說完這句,很嚴肅,也很真誠地凝目看著她們。

    翠袖愕然地張了張嘴,卻沒說出話來。

    青淺乖覺,「噗咚」跪地,沉穩地道:「既然娘娘和奴婢們說掏心窩子的話,那奴婢也就不瞞您。」話音一頓,抬頭迎上武茗暄探究的目光,「小姐恕罪,您初回府時,奴婢確實是因著夫人才盡心伺候。可後來,青淺覺得小姐待奴婢好,是真的好!奴婢又不是鐵打的心,怎還能不把您當主子?入宮後,看那些個不長眼的欺您,奴婢心裡著急,也有氣。可青淺只是一個婢女,又能做什麼呢?」

    武茗暄微怔,凝眸細看,見青淺神色忿然、目光坦然不似作假,不禁暗暗欣喜。其實,她本打算恩威並施、曉以利害,讓她們留心盯好宮裡人;卻沒想到竟引出青淺一番肺腑之言。為了把青淺變成心腹,她可下了不少功夫。如今看來,總算沒有白費。

    看武茗暄臉上浮起笑意,呆立一旁的翠袖也跪了下去:「娘娘,翠袖自打跟著您進了宮,就再沒想過別的。」猛然抬頭,眸中已有淚光,「奴婢自幼為奴,被人買來賣去,伺候過的主子不少。他們總說不把奴婢當下人看,可心情好時,也不過扔些賞錢;不高興了,還不是照樣拿奴婢出氣!反倒是時常叮囑奴婢要謹記尊卑的您,即便受了再大委屈,也不拿咱們撒氣。那日,奴婢給您惹了那麼大的麻煩,也沒見您責怪,還親自給奴婢上藥。奴……奴婢是打心眼裡尊您、敬您啊!」

    「難為你們有這般心意,倒是我想岔了。我也不說別的,只叫你們記住,往後,有我便有你們!」武茗暄長舒一口氣,忍著膝疼起身去扶,「快起來吧。」

    青淺、翠袖知她膝疼,急忙跪行上前,起身將武茗暄扶回榻躺好。

    武茗暄看著翠袖、青淺,不禁暗暗感慨。若不是她也伺候過人,又怎會知曉該如何獲得下人的忠心?流落在外,兩年的艱辛,她看了太多。光憑錢財獲得人心,終有一日也可能因錢財而失去。

    武茗暄又拉著二人的手仔細叮囑了些,便把話題扯回昨日的事上:「之前,我並未有何不適。昨日那事,若真是有人存心害我,便只能在前日晚膳動手腳。你們常去東廚,覺得此事像誰所為?」

    青淺、翠袖低頭苦想,搜遍腦中也想不出會是誰,終是齊齊搖頭。

    見武茗暄的眉頭越擰越緊,翠袖勸道:「娘娘何不尋個事兒,把宮裡人都喚來,言語試探一番,興許能把這內賊給試出來呢!」

    「不妥。宮裡內賊是小,揪出幕後指使之人才是正經!可本宮現在……」武茗暄抬手打斷她的話,說到此,面色一紅,「為免打草驚蛇,你們都謹慎些,留心宮人們的動靜便是,不可聲張。一切,等本宮侍寢後,再作計較!」

    青淺、翠袖鄭重點頭,齊聲應下。

    「娘娘……」突然,急切的呼喚聲傳來。

    武茗暄神色一收,揚起溫和笑容往門口看去。

    簡芯快步奔入,滿面興奮之色掩都掩不住,不等武茗暄發問,便堆笑稟告:「娘娘,皇上身邊的李總管來了,說是請娘娘去正廳領皇上口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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