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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118第一百一十八章 文 / 墨子痕

    早在察覺今夜有異時,武茗暄就將身邊的人都思索了一遍。錦禾、青淺不可能做出不利於她之事;沈木雲雖然談不上對她忠心,但因有所求,也絕不會在她盛寵之時,參與構陷;張謙是寧昱晗的人,更是不會;那麼,就只剩下陳祿一人。

    所以,當她看見陳祿,並沒有詫異。有的,只是了然和心底冷笑。

    武茗暄眼睫半垂,靜靜地看著跪伏在地的陳祿,清冷的眼神隱含鋒芒。自從墜崖僥倖活下來,她已不再如之前那般輕易信人。當初,陳祿、簡芯,她都擺出重用的姿態,卻不曾真的將他們看作自己人。陳祿不似簡芯那般圓滑,向來行事謹慎,言行也合符規制。她本是不太在意,直到設計承寵那夜,他自作主張點亮許多風燈,成功引來寧昱晗,她才真正注意到這個看似老實忠厚,實則心思細膩的太監。不過,自那之後,她也開始防範陳祿。

    許是上方視線太銳利,陳祿似有所覺,緩緩抬眼。視線與武茗暄對上的一瞬間,他的嘴角扯出了一絲苦笑。太后、皇后及二位夫人都在座,慧妃娘娘卻能陪著皇上高坐上首,看來今夜……念頭轉過,目中愧疚轉為釋然,他快速垂下眼瞼,沒有瞧見武茗暄打量著他,微蹙了眉。

    寧昱晗一眼掃過下方的陳祿和那名宮女,擱在案幾下方的手緊緊握住武茗暄的手,慵懶地往龍椅靠背上一依,稍稍抬眉。

    李頌興與商駿會意,當即將這二人都曾在慧妃於御帳用膳之際入她車駕的情況稟明。

    寧昱晗側目看武茗暄一眼,得了個眼神示意,遂即瞇眼看著陳祿,淡淡開口:「朕記得,你曾是鳴箏宮的管事太監,也伺候過慧妃。不過,現已在內侍府供職,又如何會去做替慧妃取暖手爐這類事情?」

    陳祿暗暗吸了一口氣,定下心神,垂首道:「回皇上話,奴才知曉慧妃娘娘體寒畏冷,見今夜風起,才去娘娘車駕取暖手爐。沒有娘娘的吩咐,奴才就擅入車駕,確是逾矩了。可奴才這也是擔心娘娘身子,還請皇上明察。」

    聞聽此言,武茗暄眼神微閃。陳祿這一席話說得挑不出什麼錯來,既說是擅自做主,那她之前的防備之策倒也用不上了。她下意識地瞄一眼容德、和淑,不知是陳祿聰明,還是容德、和淑考慮得周全。不過,說辭雖無漏洞,但她之前分明從陳祿眼中窺出一絲愧疚。如果他真的沒有做出什麼對不起她的事情,又何須愧疚?她相信陳祿定然脫不了干係。何況,此事必須有人承擔,既然他的心並不是向著她的,那她也不用去顧全什麼。即便今夜不能將陳祿揪出來,她相信,她能看出的,寧昱晗也能看出,陳祿的下場想也可知,倒是真的不必再去在意了。

    武茗暄微動手指,指甲輕輕劃過寧昱晗的掌心,示意他暫將陳祿放一放,先審審那名面生的宮女。

    寧昱晗順她眼神看去,未作其他表示,逕自轉眸看向那名宮女,沉聲叫出由李頌興稟上的名字:「紙鳶是吧?抬起頭來。」

    名喚紙鳶的宮女咬著唇,顫顫抬頭。半面容顏姣好,另一半雖已用發稍作遮掩,但在灼灼燈火下,如爬滿蜈蚣般凹凸不平的醜陋疤痕還是清晰可見,很是瘆人。

    和淑忍不住抬手掩口,輕「嘶」一聲;容德因坐席原因,並未瞧見紙鳶那被烈火燒傷的半張猙獰面容,詫異地瞥了和淑一眼。

    慕太后的坐席在寧昱晗之側,居高臨下倒是將一切瞧得清楚。捻轉佛珠的動作頓住,她似是想起什麼,深深蹙眉,狐疑的眼神凝注在紙鳶面上。

    一瞬心驚後,武茗暄的思緒快速轉動。容貌損毀之人不得入宮侍奉,那紙鳶的臉必是在宮中被燒傷。大火,宮中大火?記得曾聽人說,之前跟在先皇的敬仁皇貴妃武氏身邊伺候的人都在一場大火中喪生,難道……沈木雲!雖然不知紙鳶去她的車駕是做什麼,但她可以肯定,一定與沈木雲有關!

    眼隨心動,武茗暄的目光定定地落在紙鳶面上,看似淡漠的眼神,隱藏著不易被人發覺的探究。視線微斜,飛快地劃過慕太后的面,她輕輕咬了一下唇瓣。紙鳶若真經歷過那場大火,能活下來就不會是僥倖。如果沒有人幫她,勢必早被慕太后剷除。而今夜……她已經明白,恐怕紙鳶是受沈木雲之命行事,應該是為了避免她中構陷之局。可是,沈木雲又是從何得知?

    「皇上,可否容妾聞訊幾句?」武茗暄偏頭看向寧昱晗,溫柔輕語。

    慕太后神色稍凝,一眼往側看來,目中帶著不贊同之色。

    寧昱晗卻搶在慕太后開口之前,視線往下首的容德、和淑面上一掠,轉而沖武茗暄微微一笑,道:「愛妃有話,但問無妨。」說罷,看也不看目含怒色的慕太后和臉色齊變的容德、和淑,逕自垂眸,抬手把盞,淺抿香茗。

    「太后、皇后娘娘、二位夫人,請恕妾逾矩了。」武茗暄頷首淺笑作禮,態度恭順,卻將這三人待要出口的話全都堵了回去。不待再生變故,她驀然轉眸看向垂首侍立一旁的商駿,輕聲道:「適才查至本宮車駕,雖然車簾已高挽,內裡一切可見,但……」悠悠話音高揚卻不說明,如箭目光如有實質般刺在聞言抬頭的商駿面上,「本宮記得,搜出那物時,李侍衛長已下車;那麼,敢問商統領是在何處搜出這盛毒的瓷瓶?」

    商駿抬眼看看高坐上首的皇上,見他星眸半瞇,冷冷掃了自己一眼,又自顧飲茶,遂即恭敬答話:「回慧妃娘娘話,臣是從掛在車廂門旁的一個小竹籃內尋出的此物。」

    「哦?」武茗暄幾乎是從鼻子裡哼出的聲,音調很輕,卻讓商駿感覺像是一塊大石投入了心間,看向上首的雙眼當即垂下,避而看向地面。

    武茗暄抿唇搖頭,目中含了一抹憐憫之色。她並不再言,只是柔荑輕抬,將案上自己的茶盞蓋攏入袖間,揚手示意眾人看好,又隨意在案幾上一晃,擴袖一揮,冷眼盯著商駿,問:「

    「商統領是否也喜歡這樣放物、取物?」

    「這……」商駿面色微變,卻仍沉著看向武茗暄,「慧妃娘娘,您這是何意?」

    「商統領,慧妃是懷疑那盛有差點害安昭儀小產的污穢之物是你趁搜查之機放入她車駕的,是你構陷她。」一直沒有出聲的容德突然輕笑一聲,捏絹帕掩口,眸光悠然劃過武茗暄的面,又沉下音調以警示的語氣提醒商駿,「聖駕當面,這可是死罪啊!」

    「皇上!」商駿惶然驚呼,俯身跪地,「旁人不知臣,皇上最是清楚。臣本是軍中小卒,得皇上隆恩才有今日。臣一心效忠皇上,言行規矩、謹慎,生怕出半點差錯。臣怎敢,又為何要如此?」

    寧昱晗看商駿一眼,點了點頭,算是認可了他的話,蹙眉側目以眼神徵詢武茗暄,卻不出聲干預、反駁她。他相信,她自有分寸。何況,以她的心性,即便想要擺脫今夜這險局,也斷然不會隨意嫁禍無辜之人。只是,商駿為人也確實如他自己所言,可靠、忠實。探究的眼神悄然投向容德、和淑,他端起茶盞,以掩飾目中湧現的陰霾之色。二夫人,呵……與他來說也不過兩件陳設,如書房多寶格內的瓷器無差。但這二人身後,一一武在朝中都舉足輕重。他與慕氏遲早有一戰,若這二人的心都向著他,那麼,不出三年,勝券在握。

    思緒徘徊中,寧昱晗眸光一轉,輕輕拂過身側人的側顏,目中陰霾彷如只是錯覺,一瞬間盡褪,餘下只有似水柔情。江山祖業不能落於他人之手,至少,他在位一日,這萬里江山就得姓寧!但是,誰都別問他江山與美人,孰輕孰重。這江山是責任,他不能放,不能丟;但她……卻是他的珍寶,與骨血一般是他不能分割,不可捨棄的一部分。若是以前,他或許還會效仿當年與慕氏聯手扳倒宋氏之法,在容德或是和淑之間擇一許以皇后之位,並承諾氏族高權;但是如今,身旁坐了她,他再不想把後位許給他人。

    為保萬無一失,他必須擁有更多自己的勢力,培養更多真正一心忠於自己的人。商駿是個人才,身後亦無龐大的家族連支,甚為可靠。他觀察多時,早有培養之心,可如果……寧昱晗的唇抿緊,斟酌不過剎那,心下已做出決定。面對武茗暄略顯不安的眼神,他微笑安撫,握緊她的手,垂眸道:「商駿,朕一直器重你,也願意相信你並無此舉。不過,茲事體大,並非朕的信任,便可為你證明什麼。慧妃行事向來知曉分寸,朕想,她這麼說,想必也是有所憑據。且聽她說完,你再辯不遲。」

    「正如皇上所說,茲事體大。事關慧妃,她聞訊幾句,也是應該。」慕太后看商駿一眼,忽然偏頭看向寧昱晗,搖搖頭,低聲道,「不過,皇后身為六宮之主尚且旁聽,皇上若真將此事交予慧妃來審訊,只怕是有些不妥,也於禮制不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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