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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092真是有趣 文 / 落隨心

    蔚為壯觀四個字恐怕已經不足以形容護龍寺裡的情形了,艷陽已經穿透雲霧,穿透了厚郁的山林,普照在了護龍寺。

    今天的護龍寺迎來了百年來,最熱鬧最繁華的日子。

    如若不是護龍寺的僧人考慮到上山上寺的人實大是太多,最後不得不婉拒最後上山的人,恐怕此時的護龍寺早已經擠的水洩不通了。

    護龍寺前大殿廣場上,人山人海,坐滿了人,也站滿了人,達官貴人有,平民百姓也有,卻都寂靜無聲。

    陽光下,似乎就連風也輕了,雲也淡了,天地萬物都似乎一下子寧和安詳了起來。

    藍雲靜坐在石台上,面容祥寧安和,清靈縹緲的聲音不大,卻因為廣場上的寂靜無聲而莫名的似乎能穿透人心。

    今日,他所講的佛禪語是:空心。

    慧忠禪宗主張人生在世,不要被世情所染,要保持本有的空心,以空心入世,雖入世而不覺入世,雖空心而不覺無情。

    三藏法師自詡神通廣大,對於慧忠禪師的空心論很是不以為然,於是,他來到慧忠禪師面前,與他辯論。

    慧忠禪師謙和地問道:久聞您佛法無邊,能夠洞悉人的心跡,不知是和否屬實?

    三藏法師答道:只是些小伎倆而已!

    慧忠禪師於是在心中想了一件事,問道:請看老僧現在心在何處?

    三藏運用神通,查看一番後,答道:高山仰止,小河流水。

    慧忠禪師微笑著點頭,將心念一轉,又問:請看老僧現在身在何處?

    三藏法師又查察了一番後,笑著說:禪師怎麼去和山中的猴子一起玩耍?

    果然了得!慧忠禪師面露讚許之色,稱讚過後,隨即將風行雨散的心念悉數收起,反觀內照,進入禪定的境界。

    無我相,無人相,無世界相,無動靜相。

    這才笑吟呤的問道:請法師再看老僧如今在什麼地方?

    三藏法師笑了笑,凝神查探一番,卻只見青空無雲,水潭無月,人間無蹤,明鏡無影。

    訝異之後,三藏法師使盡了渾身解數,天上地上徹照徹探,均不見禪師心跡,一時惘然不知所措。

    慧忠禪師緩緩出定,含笑對三藏法師道:法師有通心之神力,能知他人一切去處,極好!極好!可是卻不能探察老僧的心跡,你知道是為什麼嗎?

    三藏法師滿臉迷惑:請大師賜教。

    慧忠禪師笑著道:因為我沒有心跡,既然沒有,如何探察?

    藍雲微微一笑,緩聲道:「無論心跡藏的有多深,只要存在,別人就可以探察到,只有心無外物,才能讓人無所察覺。」

    人群裡,楚絕深蹙著眉頭凜著神,縱使心亂如麻,卻面不改色,而他身後的白狼卻如喪考妣般絕望和不知所措,他千想萬想也想不出他家王爺會看上的盡然是這樣一個……絕色啊。

    這可如何是好?他要上哪兒去找一個能勝過眼前聖僧姿色的女人出來?

    楚玖兒緊咬著下唇,突然站起身,盯著他,問道:「人若空心,那還是人嗎?」

    剎時,寂靜的人群因為楚玖兒的人和話而有些騷動。

    「是九公主。」

    「聽說九公主癡於聖僧,非聖僧不嫁呢?」

    「聖僧天外之外,九公主豈能對聖僧不敬?」

    「就是。」

    聽著場中竊竊私語的聲音,楚玖兒臉色陰鬱了下來,要是往日,她早就長鞭一揮,但今天,她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靜坐於台的少年身上。

    「人若空心,那還是人嗎?本公主看這些都只不過是一些冠冕堂皇的用來欺騙無知世人的虛話假話罷了。」

    藍雲雙掌合十,微微欠身:「小僧見過公主。」

    楚玖兒眼神灼熱的盯著他:「你只要告訴我,人若空心,那還是人嗎?」

    「空心,並非無心,而是超越了『有』或『無』。」

    「這麼說來,聖僧也超越了有和無了?」楚玖兒尖銳地問道。

    藍雲搖頭:「小僧佛法淺薄,還未及超越。」她很認同她剛才的論點,人若無心,就不是人了,道理人人知道,但卻無人做道,所以,佛是佛,人,終究只是人。

    「那……」楚玖兒臉色一喜,可她的喜悅在下一刻又僵在了臉上。

    「但小僧卻心無外物。」

    楚玖兒面色微變:「你就這樣肯定?」那是因為他沒有嘗過榮華富貴軟香暖玉的滋味,無論男人還是女人,只要是人,都會貪戀榮華富貴。

    藍雲微微一笑:「不知心,學佛無益,看清此心便為佛。」

    楚玖兒啞然,卻並沒有心服,反而眼底燃起了不甘的怒火。

    白狼抹了一把臉,恢復了冷靜,上前一步,揚聲問道:「在下心中有一疑,向聖僧請教,還忘聖僧賜教。」

    藍雲的目光淡淡的移向他,微微一笑:「施主請說。」

    「聖僧年少,未識七情六慾,未嘗眾生之苦,又何以肯定已知心?」

    「無所住而生其心。」

    佛學上說:無所住就是空,空掉成見、情緒、善惡、愛憎的執著,無所住而生其心是為清心,清心即純、寬、容、誠、恬、淡、容、悠。

    白狼瞇眼:「聖僧的清心何其來?」白紙純粹,那是因為未染墨。

    藍雲微笑:「源其放下。」

    『放下』是非常不容易做到的事情,世間的人一旦有了功名,就會對功名放不下,有了金錢,就會對金錢放不下,有了愛情,就會對愛情放不下,有了事業,就會對事業放不下。

    世人身體上的重擔,心靈上的壓力和**何止是『放下』二字就可以解脫的?

    她活了兩世,也依然沒有做到全然的放下,她依舊還有執著,還有執念。

    她不修佛,不信佛,卻並不意味著她不懂佛。

    白狼頓了片刻,腦子裡卻飛快的轉動著思緒:「未擁有,又何以放下?」

    看著眼前這個想與自己一較論佛辯佛的男子,藍雲眉眼含笑,道:「施主可修佛?」

    白狼一愣,遲疑了一下才答道:「不信。」

    「可修佛?」

    白狼又愣,還是答道:「不修。」

    「放下,放下的不只是擁有,還有未擁有,參佛修佛信佛悟佛求佛,參的是祥和,修的是寧靜,信的是安閒,悟的是美妙,求的是淡然豁達、無慾無貪。那是純淨無染、無拘無束、坦然自得、超脫一切、不可動搖、與世長存的心境,只能感悟和領會,不需要言語表達的意境。」

    白狼啞然無聲,好半響才施禮道:「聖僧佛法精深,在下受教了。」

    藍雲微微頜首:「阿彌陀佛。」

    「聖僧佛法精深,那本王討教一二。」楚絕出聲道。

    隨著他出聲,人群皆回頭,一看是戰神王,全都紛紛起身隆重行禮後退到一旁。

    在楚國,戰神王楚絕比當今皇帝更讓楚國百姓敬崇。

    似乎有他在,百姓方能安居樂業,安枕無憂。

    楚絕走過人群讓出來的路,直到站定在靜坐在石台前的人而前數步才停下。

    楚玖兒剛才一聽他的聲音,就面色難看了起來,她之所以被母后禁足,就是當日在慈延宮七王兄對聖僧做了大不敬之事又點穴定住她,她叫囂著要找七王兄算帳,才會惹怒母后被禁足的。

    「七王兄。」所以,此時她看著七王兄朝他走近,她就全身都警惕了起來,要是七王兄再敢對他無禮大不敬,她就是拼了命也會阻止。

    楚絕看了她一眼,眼神疏離而冷漠,彷彿他看的只是一個陌生人,而不是他的妹妹。

    就如同一個冷血無情之人,毫無兄妹之情。

    藍雲雙掌合十,朝他微微欠身:「小僧見過王爺。」

    楚絕冷漠的看著他,一出口就惹得在場人皆倒抽一口冷氣,因為他說。

    「佛悲天憫人,慈悲為懷,為何卻高坐蓮台俯瞰眾生之苦而不解救?」

    此話一出,幾乎引發了全部人的注意力,所有的人都看向了聖僧,期待他會如何回答。

    而站立在一旁的眾護龍寺僧人全都聞言色變,就連住持泓法大師都緊張擔憂了起來。

    這個問題要是回答不好,可是損我佛慈悲。

    倒是一旁的逃遙眼觀鼻鼻觀心,一派從容淡定,他現在對元無憂有一種盲目的崇拜,他相信,任何問題,她都能解決。

    藍雲的目光淡淡的落在了楚絕臉上,意態安詳,緩緩道:「從前有個村子,生活著兩個信佛的兄弟,他們依靠著種植家裡的田地過日子,兄弟倆都算不上富裕,卻也能圖溫飽。」

    眾人愕然片刻,都慚慚安靜下來,聚集匯神的聽著他講。

    兄弟倆一直想改變這樣的日子,所以兩人有空的時候就會一起商量著如何改變生活大計,有一天,兄弟倆又談到了這個話題。

    弟弟說:兄長,我們從小就生活在這裡,別的活計也不太通,不如今年我們辛苦點,一起先把山邊上的荒地都開墾一些出來,我盤算過了,如果我們努力耕作個三至五年,節餘的錢糧就可以換些農具回來,還可以添幾頭耕牛,到時候,我們不但可以用牛及農具把山邊上的荒地都開墾出來,用不了幾年,我們還能建房買地,慢慢的久而久之,我們就會變成大地主了。

    聽到這裡,在場的百姓都連連點頭,很是贊同弟弟所言。

    而一些達官貴人卻都蹙眉不解,不明白這風馬牛不相及之間的關聯。

    倒是楚絕黑眸微深,卻並沒有打斷他。

    藍雲微微一笑,道:

    兄長聽了弟弟的話後,猶豫了一會說:我覺得你的想法雖然好,但是只是屬於小農意識,是沒有遠見的行為,按你的想法,即例花上十年八年,我們兄弟倆也最多是成為一個非常沒有前途的土地主罷了。

    接著,兄長又繼續說道:我覺得我們一直這樣過著貧困窮苦日子的根本原因是因為我們沒有信仰,我認為正確的方法,是要天天去寺廟燒香供佛,誠心誠意的求佛祖保佑,只有這樣,佛祖才會保佑我們風調雨順,還會保佑我們下半生榮華富貴。

    弟弟聽了兄長的話後,心中很是有異議的,但是一時也找不到什麼話去反駁兄長的說法是錯的,或者說,他一時不

    知道如何去反駁兄長的話。

    兄長見弟弟沒有反對,於是便收拾了一些衣物,把家裡的銀錢取了大部分出來拿去買了香燭跑去附近的寺廟,臨走前,兄長還特意交代了弟弟自己原先耕作的田地的要點,例如哪塊地應該種豆,哪塊地應該種麥,弟弟把兄長的交代都一一記在了心裡。

    兄長就這樣住進了寺廟裡,拜佛很虔誠,日夜頂禮膜拜,祈求佛祖保佑。

    而另一方面,弟弟獨自耕作了自己的那份田地以及兄長丟下來的那份。

    這一年來風調雨順,莊稼的長勢都特別好過往年,眼看便是一個豐收之年,弟弟雖然很辛苦,但是心中多少有些安慰。

    拜佛的兄長有時候也會下山逛逛,看到長勢好的莊稼也異常的高興,因為他覺得這是他拜佛的回報。

    眼眼到了秋天,就要到了豐收時刻,弟弟忽然犯愁了。

    原來莊稼太多,弟弟擔心自己忙不過來,若是錯過收割的時節,就會浪費糧食了。

    於是,弟弟就跑上了兄長拜佛的寺廟,見到了兄長,說:我是來告訴哥哥豐收的好消息的。

    兄長高興極了,說:看吧,若沒有我誠心誠意的拜佛,你怎麼會有這麼好的豐收呢?

    弟弟笑瞇瞇的點頭稱是。

    兄長很安慰,他記得當時自己住進寺廟的時候,弟弟嘴上不說,但面上還是頗有微詞的,現在他已經用事實證明了自己所作所為的正確。

    弟弟對兄長說:其實我這次來是不打算回去了。

    兄長驚訝:為什麼?

    弟弟說:我覺得既然兄長一個人拜佛都這麼有成效,那麼我也打算搬進來和兄長一起拜佛,這樣以後豐收更大更多了。

    兄長想想地裡就要豐收的莊稼,急了,他大聲的質問弟弟:你也來拜佛,那地裡即將要豐收的莊稼誰管?

    兄長越說越生氣,把弟弟好好的數落了一次,催著弟弟趕緊回去。

    弟弟這時候,終於忍不住笑了,他說:兄長,原來你也知道光拜佛不種地是沒有豐收的啊!

    故事講到這裡,完了。

    可在場的人一些百姓都聽急了,情急之下也顧不得許多,直囔著:「聖僧,後來怎麼樣了?」

    藍雲眉眼含笑,靜看著楚絕:「王爺在這則故事裡,可有領悟?」

    白狼看了一眼王爺,心裡波瀾四起,他深深的看著眼前的聖僧,枉他自詡為謀臣,卻一時之間把握不住這聖僧究竟是有意還是無心了?

    如果是無心也就罷了,可是真會是無心嗎?一個出自縹緲山神秘莫測不似人間人的聖僧,怎麼可能只是無心之喻?

    如果是有意,那麼,這聖僧突然出現在楚國,恐怕真是為了天下之勢而來。

    楚玖兒聽的是雲裡霧裡:「這個故事關我七王兄問的問題有什麼關係?」

    藍雲微微一笑:「小僧說過,參佛參的是祥和,修佛修的是寧靜,信佛信的是安閒,悟佛悟的是美妙,求佛求的是淡然豁達、無慾無貪的信仰,人有信仰,是件好事,在困惑和混沌時,會豁然開朗,得到新生。」

    他的目光淡淡的掃向眾人:「如果參佛修佛拜佛僅僅是姿勢,而不是一顆佛心,那拜與不拜也沒有什麼差別了,佛經裡沉澱的是千年的學識和力量,一味的不參不修不悟卻只是求佛,佛祖又何解救爾等之苦?」

    「一切皆有度,佛祖的指點便是新的起點,上天給了爾等和煦的風、滋潤的雨、四季變遷,給了肥沃豐厚的土地,又何嘗不是佛祖的解救?」

    藍雲的目光又重新落在楚絕身上,微微一笑:「佛祖教會了我們做人做事的真理,卻,還要野心四起,心起貪念、為禍生靈,又何必困惑於佛光不能普照蒼生?」

    他悠然起身,站立在石台之上,金粙色的陽光在幽深的山林間穿透而來,落在他的金縷袈裟上,竟……有如佛光。

    他緩步走下石台,法空大師信步跟在他的身後。

    悠遠的聲音似乎從無邊傳來:「我佛慈悲為懷,心懷眾生之苦,卻,眾生不悟。」

    而後,一聲若有似無的悲天憫人的輕歎聲幽幽地在寂靜的廣場上迴盪。

    眾人只能怔然惘然的望著他踏著金粙色的日光一步一步走遠,直到慢慢的消失在眾人視線之內。

    少了聖僧的廣場,只見烏壓壓的人頭,如同少了主心骨一樣,再也很難保持那股寂靜和安寧。

    楚絕瞇眼看著他遠走的背影,直到消失不見,這才淡淡一笑,野心四起,心起貪念……

    人群中,一名身著普通百姓才會穿著的粗布衣身影悄然退出人潮,緩步往下山的方向走去,待到身後無人之時,他腳步方頓。

    一雙讓人七魂六魄都散了去的清亮淨幽的眸瞳流光飛溢,唇角似揚非揚,似笑非笑,逸出讚揚卻又似乎含著一絲興味的低沉醇淨聲音,低笑道:「真是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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