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0章 危險在靠近 文 / 步槍
回到家中,張筱雨隨手放下包,脫掉鞋子,光著腳丫踩著地板走到沙發那坐下,燈也不開。
即便已經接近零點,但她毫無睡意。
她所住的是靠近第一小學的單身公寓,這裡居住的大多是學者和高端的科技工作者。這處房子,是父親留下來的唯一的東西。
安靜的時候,她才清晰地感覺到自己的心跳在加速,彷彿早上遇見浩浩到離開浩浩的家這段時間所積攢下來的各種,全部都集中在了獨處的時候一擁而上。
墓地的那一幕不斷劃過眼前,墓碑上的那張幾乎與自己一模一樣的遺照不斷地閃過眼前,還有浩浩昂頭喊媽媽時眼中的清澈和渴望,都在衝擊著她的心緒。
以至於,扭頭望向窗夜空半月的時候,她茫然了。
這些卻都是真實存在。
明天該怎麼辦,以後該怎麼辦?張筱雨心中存了與李麥相同的問題。
她想著想著,蜷縮起身子,就在沙發上悠悠睡過去。
帝景樓,安琳住處。
翟若男端坐在客廳的沙發上,捲著一隻腿,手邊放著空酒杯,地毯上有兩個空空的紅酒瓶。
主臥的門緩緩打開,眼睛紅腫的安琳慢慢走出來。
她走到吧檯那邊,拿了一瓶紅酒打開,夾了一個杯子,走到翟若男身邊坐下。往翟若男的空杯裡倒上酒,又給自己倒上一點。
安琳慢慢搖晃著酒杯,猩紅色的液體撞擊著杯壁。
「82年的拉菲,有完整的歷史保存記錄,售價八萬八。」安琳看著搖曳中的液體,「你一晚上喝掉了十幾萬。十幾萬,是一個工薪家庭兩年的收入,是一家小公司一個月的利潤,可以在郊區買大半套兩室一廳。」
慢慢抿了一口,安琳看著翟若男,隨後擺向一邊,緩緩地說,「你含著金鑰匙出生,這些對你來說是家常便飯。我們不一樣。懂事之後,我們被灌輸的第一印象就是家裡很窮。生活費,學費,醫療費。」
她突然扭頭看向翟若男,「你知道為什麼我的胸這麼大嗎?」
面無表情彷彿入了定的翟若男終於眼珠子轉過來,看了安琳一眼。
安琳自嘲地笑了笑,「上大學的時候你們總會拿我的胸開玩笑,總會做出羨慕嫉妒恨的表情。可是你知道嗎,每當這個時候,我不是在享受你們的羨慕,而是想起了一貧如洗的家。」
苦澀地笑了笑,安琳搖著頭,說道,「一直到了高中,我才開始戴胸罩,所以我的胸部發育比其他人更快更大。因為家裡根本沒有多餘的錢給我去買女孩子必須用的東西。」
「我何嘗沒有羨慕你們動輒上千塊的性感內衣漂亮胸罩。」
「這是不是很可笑?」
嘲笑了一下自己,安琳緩緩搖著頭說道,「你知道我家境困難,大學四年你一直都管我,我真的很感激。可是若男你體會不了我的感受。你說我犯賤也好,無恥也罷。只要能帶來足夠的回報,我不在乎是誰趴在我身上。我唯一的資本,不正是只有這副身軀和美貌嗎?」
「時裝模特……呵呵,沒你想的那麼簡單。辛辛苦苦一個月到手的就那麼萬把塊錢,還要應付各種騷擾。想接好點的單子你得陪人睡,想多賺點錢你得陪很多人睡。與其如此,我為什麼不找一個穩定的靠山,即便把我當成公交車,買票就能上。」
「我知道,你一定會很費解,為什麼變化如此巨大。你未畢業便離開了南港,帶著一個小孩在西海生活了五年。你不用擔心啊,你需要的都會有人給你準備好。我呢,哪怕放鬆那麼一陣子,都會餓死在這個鋼筋水泥的囚籠裡。今時今日你跟我談底線談氣節,你可知道有多麼的可笑?」
「那是你們這些上層人閒來無聊打發時間的話題,與我無關。而我想要努力成為這樣的人。」
安琳終於說完,猛地喝了一口酒。
翟若男端起酒杯喝了一口,目光卻是始終無焦點地看著前面。
「安琳,我從來沒有真正認識你。」
無意識地搖著頭,翟若男緩緩說道,「我更願意相信,現在的是才是真正的你。這很可怕。」
擺頭看著安琳,她說道,「每個人心中都有一個惡魔,從我們擁有獨立意識開始,它便存在,一直伴隨到死去。要麼控制它,要麼被它控制。很明顯,在抗爭中你喪失了主動權。」
她微微搖了搖頭,自嘲地笑了笑,「沒錯,我也沒有做到。我爛賭,輸光了屬於我的那一份財產,因此我希望得到我姐姐的那一份,所以,我恨她,我恨不得她死。我的願望實現了,五年前她死在了手術台上。」
淚水逐漸模糊了她的雙眸,「可我終於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後,我並不開心。她臨死前看著浩浩的笑容,我這一輩子都忘不了。我沒有辦法理解,她為什麼要選擇死亡。當浩浩發出第一聲啼哭的時候,我明白了。這是生命的輪迴。」
輕輕地擦拭掉淚水,翟若男說道,「在你眼裡我什麼都不用愁,我用幾乎隔絕交際圈的方式帶浩浩是閒得蛋疼。可是你知道不知道,五年來我沒用過家裡一分錢,甚至姐姐的那份財產都轉到了浩浩的名下。所有的一切,都是依靠我的雙手賺來。我堅信,依靠我的知識,我的才能,我不但能夠讓自己過得很好,也能讓浩浩過得很好。」
安琳有些發愣地看著她。
停頓了半晌,翟若男浮現出濃濃的苦澀笑容,「可惜,
我終究戰勝不了心魔,我依然爛賭。所付出的代價,是失去了和浩浩生活的資格。」
搖著頭,翟若男說,「我打算遠走他鄉,離西海,但最終卻是買了回家的車票。安琳,你說沒錯,你變了,我也變了,都變了。我們都回不去了。」
說完,翟若男掩面痛哭。
安琳坐過去,把她抱在一起,兩人嚎啕大哭起來。
黃進財罵罵咧咧地走出警局,他的腦袋上打著繃帶,市局林政春親自送他出來。
夜很深了,除了值班人員,市局看不見多餘的人員。當然,除了不分晝夜的刑偵隊。
三樓的窗戶邊上,苗華正探出頭往下看,看到了林政春陪著黃進財走向露天停車場,眉頭皺了皺。
他對招了招手,一個女警走過來,卻是王妍。
「去問問,這個黃進財是因為什麼事進來的。」
王妍點點頭,快步離開。
樓下,林政春沉聲說道,「老黃,不是老同學不幫你,這事的確沒法幫你。你甭想著什麼正常程序來處理,扯上了內務局,這事就正常不了。」
腦袋上的刺痛讓黃進財又是一陣冷汗冒出,他擦了擦,「老林,這些年我沒少幫你吧?今晚這個事情傳出去,我黃進財以後在南港還有臉見人嗎?你堂堂一個警察局局長這點事情都辦不了。它內務局難不成就沒人治得了了?你告訴我,錢我不缺,人我也有,需要找誰。政法委書記還是市長!」
林政春掃了一眼遠處一台寶馬7系旁邊大晚上戴著墨鏡的保鏢,冷冷地看了黃進財一眼,壓低了聲音,說道,「我實話告訴你吧,秦俊傑剛剛在他們手上吃了虧。如果你覺得你比得上秦家了,你大可隨意去把事情鬧大。我這邊明確告訴你,這個虧你吃也得吃,不吃也得吃。」
說完,林政春不再搭理他,轉身走了。
黃進財心裡突突了幾下,滿腔的熱情冰冷起來。他哪裡敢跟秦俊傑相提並論,更別說整個秦家了。聽林政春的意思,大富豪那件事情,是今晚打爆自己頭的那位干的?
只可惜,他不認識李麥,而劉宏明也沒有好心地提醒他。
幾秒鐘後他就放棄了報復的念頭,說到底海水小命要緊。但心頭這股怒火無論如何是要洩出去的。轉眼他就想到了安琳,如果不是她,自己也不會變成這樣。
「臭娘們!」
他狠狠地吐了一口口水,大步走向自己的座車,扔出一句話:「回港灣新城!」
保鏢們上了一輛商務車,兩台車就飛馳出市局,右拐駛向了港灣新城。市局門口對面的馬路邊上,一輛半新不舊的駿捷車悄然掉頭,跟上了黃進財的寶馬車。
駿捷車裡,曾經在唐朝食府出現過的三個神秘男子,此時都面無表情。開車的三角眼熟練地掛檔,加快了速度跟上去。
副駕駛上,馬臉男子抱著行李袋,一隻手伸到裡面,握住了56c衝鋒鎗的握把,冷冷地看著前方。
坐在後排,寸頭男子兩手舒展開擱在靠背頂端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前面的商務車。
他們一直跟蹤到港灣新城帝景樓前面,看見那輛商務車跟著黃進財的寶馬車開進了門禁。
三角眼緩緩地放慢速度,從帝景樓前面駛過。
他回頭低聲說,「強哥,他的保鏢跟著進去了。」
寸頭男子似乎在做一個艱難的決定,他臉色發寒,眼神冷峻。這麼多保鏢跟著,顯然是不好下手。即便殺了黃進財,也很難逃南港。但留給他的時間已經不多。
「現在是凌晨兩點四十九分,距離我妹妹的忌日還有十九個小時十一分。我答應過她,一定會把黃進財的頸上人頭送到她墳前。」寸頭男子緩緩說道,隨即指了指帝景樓,「進去。」
三角眼不再說話,入檔給油,掉了個頭,開向帝景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