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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053章 思念如雨 文 / 寂汐

    蕭芸菡知道墨玉在想什麼,放下手中的金釵,笑道,「放心,本宮不會用什麼假懷孕這樣愚蠢的戲碼。你記著,買藥的時候不要被人看到你的臉,否則,若出了何事,本宮也保不了你。」

    「奴婢必定小心行事。「墨蘭垂眸,復又問道,「不知娘娘要奴婢買什麼呢?」

    「附耳過來。」蕭芸菡頭也未抬地吩咐道。

    墨玉依言俯身,蕭芸菡附在她的耳旁,低喃了一陣,美眸中儘是設計的眸色,相較於墨玉略顯驚詫又一副明瞭的樣子,她沒有半分的表情。

    領了命的墨玉很快便消失在羲和宮內,蕭芸菡看著她逐漸消失的身影,嬌美的唇瓣揚起一抹志在必得的微笑。

    西邊湖畔之處傳來裊裊琴音,飄渺如幻,伴著雨絲綿綿,更是撩撥人心。不遠處的亭子中,女子身姿綽約,嬌羞撫琴,恍然如畫。

    亭台樓閣,四周環草,青翠欲滴。春意盎然的園中百花競放,雨絲的澆灌使花兒顯得越發地嬌嫩,越發地惹人憐惜。

    亭中女子面如桃花,身姿婀娜,坐於琴旁,玉手靈活而快速地在琴弦之上來來往往,輕攏慢捻抹復挑,手法靈活而熟練。

    臥於軟榻之上的容華,一身黃袍加身,更顯尊貴之氣。他眉眼輕佻地注視著眼前撫琴的女子,手中拿著酒杯,一杯一杯地嚥入喉中。

    女子在他的注視之下越發地顯得嬌嫩,羞中含澀,如初生的桃花一般,嬌嫩得很。一曲完畢,她輕掩唇瓣,空留餘音。

    「不錯,愛妃彈得越來越好了。」容華向來不吝欣賞,只是這樣的欣賞包含幾分的真實,只有他自己知曉。就如他的笑一般,沒人看得出他是真心還是假意,卻還總是會有許多人為了他的笑容寧願傾盡所有。

    他這一生,唯獨沒有讚過夏初汐,就是虛假的也未曾有過。他突然地覺得後悔,他想,哪怕是虛假的讚賞,四年前的她或許會很開心。

    彈琴的女子沒有注意到容華的神情,聽得他的讚賞,心裡已是樂開了花。眸子微抬,看著他近乎神造的側臉,俏臉越發地嬌羞不已。眸色含嗔,柔媚道,「皇上,臣妾尚有一曲,不知皇上聽否?」

    她的話喚回了容華飄遠的思緒,他仰頭喝下杯中的酒,邪魅笑道,「自然聽,愛妃彈的什麼朕都聽。」

    容華的話無疑給了她很大的信心,她臉色一紅,眸光澄澈。素手在琴弦之上移動著,紅唇輕啟,柔美的嗓音響徹在樓閣之間,柔得似水,美如畫卷。

    在外間伺候著的德公公一聽琴音卻大感不妙,臉色微深,他低歎一聲,這一年來,不斷地有人觸碰禁忌,卻從沒有任何一人能安然無恙。

    果不其然,德公公還在感歎之時,裡屋已傳來了瓷器破裂的聲響和女子的驚呼聲。杯玉茶盞落了滿地,液體流淌在潔白的地面上。

    容華震怒地握住女子的手腕,墨黑的瞳眸蓄滿怒氣。台上的鳳尾琴早已被他掀翻在地,女子的手被琴弦所傷,滲出了些許血跡。

    她大驚失色,桃花般嬌嫩的容顏瞬間變得蒼白如紙,唇瓣瑟瑟發抖。惶然地睜著一雙錯愕的眼眸看著容華,眸中蓄滿淚水,楚楚可憐。

    方纔所彈所唱之曲便是夏初汐在年宴之上所彈奏的《相思賦》,相思唯賦,唯卿相思。這一首曲子,因夏初汐的彈唱而名揚天下,女子多效仿她,以此曲向心愛的男子表達相思之情。

    容華看著眼前女子惶然的雙眸滿是驚懼,墨黑的眸色掠過一抹悵然。這樣的女子,他怎會覺得她有一雙與夏初汐相似的眼睛?

    他的初汐,眸光清澈靈動,毫無畏懼,是那麼純粹與勇敢。她注視著他的時候,倔強剛烈,不願屈服,眼神之中永遠那麼冷靜而乾淨。

    這樣一個瑟瑟發抖,眼含懼意的女子,怎會是他的初汐?怎麼配得起當初汐的替身?他的初汐,比她要好上無數倍。

    「德福,老規矩,朕不想再看到她了。」容華嫌惡地丟開女子,冷眼如霜,袖袍一揮,大步流星地離開了樓閣。

    女子不解,掙扎著想要解釋,她淒聲喊道,「皇上,臣妾是冤枉的,是蕭貴妃說您喜歡這首曲子……臣妾知錯了,皇上……」

    無論她喊得多麼淒厲,終歸是無用的。這一年來,這樣的事情發生得太多了,多到都有了老規矩了。

    所謂的老規矩,便是將觸犯禁令的女子杖打二十大板,丟出宮外,此生不得再次入宮。這樣的懲罰已算輕了,若是從前的容華,必定將其丟至冷宮,不聞不問。

    如今這些女子雖因夏初汐而受罰,卻也因夏初汐而免受老死宮中的懲罰,這事當真是矛盾至極,倒是教人對夏初汐是既愛又恨哪。

    「拖走吧。」德公公無奈地哀歎一聲,命令侍衛將哭喊著的女子拖走,不消片刻,屋外便響起女子淒厲的哭喊聲。

    天空之中猛然落下一個驚雷,竟連大地也微微驚顫。容華手中捏著那把六十四骨的油紙傘,他仰頭望著天,喃喃道,「初汐,是你在生氣麼?」

    回應他的只有漫天的雨絲,像一頭小獸在嗚咽著哭泣,隱忍卻不敢哭出聲來。

    他屏退了眾人,獨自一人撐著油紙傘走進漫天的雨幕中,高挺峻拔的身影在這一刻顯得那麼寂寥,那麼淒清。

    落過雨的泥土泥濘不堪,一腳踩下,金黃的靴子上立即沾滿泥土。容華毫不在意,任由雨絲斜斜地拍打在他的身上,冰涼滲入他的心裡。

    他墨黑的眼眸氤氳著迷濛的氣息,望著蒼茫的雨幕,他仿

    佛看到夏初汐在他的面前起舞,她舞得那麼歡快,笑容像陽光一般明媚。她笑著舞著,他跟著癡迷著,腳步不停地向她走去。

    幻影卻在這一刻消失無影,只有淅瀝的春雨敲打在荷葉上,樹葉上,屋簷上,叮叮咚咚地落在地上的小水窪裡,蕩出細小的漣漪。

    容華眼中的迷霧逐漸散開了,他恍然地抬起頭,金漆琉黃的夜華宮三字赫然出現在眼前,雨幕之下的牌匾看起來滿是衰敗的氣息。

    大門敞開著,依稀可見裡面的景色,還有那座他們曾經把酒言歡的亭子,熟悉的感覺就像不久前才經歷過一般。可恍惚一年早已逝去,物是人非事事休。

    一年裡,容華無時無刻不再避免經過此地,他寧願拐好幾個彎,也不曾走過它的面前。他望向天空,自嘲道,「初汐,你在怪朕不肯來看你麼?」

    回答他的依舊是飄搖的雨絲,像是一種助力,將他牽引到這裡。一年來,他從沒踏入過夜華宮半步,不是不想,而是不敢。

    他,容華,祁國的國君,其他國家忌憚著的無情羅剎,他也會有害怕的時候,連他自己都禁不住地驚訝。

    可他無法否認,他冰冷的心在夏初汐跳下懸崖的那一刻已經支離破碎,那麼鮮活的一顆心,剛剛突破了束縛,一瞬間又跌入了萬劫不復的深淵。

    「初汐,朕來看你了。」他如是說,嗓音低沉,微微顫抖,捏著油紙傘的手指稜骨分明。

    他莊重地提腳踏入,像是做了一個神聖的決定,卻依舊抑制不住那顆顫抖著跳動的心。雨水順著傘沿滴滴答答地流淌下來,連成雨幕。

    正廳之中有幾個侍女在打掃著,容華雖是沒來,卻一直讓人將夜華宮好好地打掃著,維持它本來的面貌。他以這樣的方式自欺欺人,彷彿這宮中的主人還在。

    侍女給他上了茶便立在身旁伺候著,容華的到來讓她們頗感驚訝。一年來,這個宮中一直只有她們幾人,偶爾楚貴妃會來,卻總是一會兒就走了。這宮中蕭索得讓人感到寒冷。

    容華的目光依戀的看過每一個地方,每一個角落,最後定格在那張桌前。他記得,他第一次想要屈尊降貴地討好她,可她不領情,說出的話那麼決然而冰冷。

    初汐,你可知,當時朕的心裡有多難受?

    他記得將她擁在懷裡的感覺,很溫暖,就像擁抱著整個世界。如果當初自己不讓她一同春獵,她現在是不是就能安然無恙,站在他的面前與他大眼瞪小眼,倔強地不肯服輸。

    晃神的時候,他已不知不覺地走入了她的房內,地上乾淨得沒有一點塵埃,床上的錦被也整齊地疊著,就連桌上的香爐中也瀰漫著熏香,她喜歡的清冷梅花香。

    桌上的針線還沒有收起,繡了一般的錦帕鋪在桌面上,仍舊是雜亂的針腳,仍舊是看不是是什麼東西,仍舊是彎曲著讓人費心猜想。

    容華顫抖著摸出懷中的錦帕,純白的錦帕之上歪歪扭扭地繡著些東西。那是他當初厚顏無恥地從她那裡坑來的,她說,她繡的是一條龍,一條身健體虛的龍。他想起她說這話的時候,嘴角不覺地漫上笑意。

    「皇上。」青闕就在這時踏入了房裡,她的出現打斷了容華的回憶。

    容華臉上的笑意逐漸褪去,錦帕被他緊緊捏在手中。屋內除了裊裊熏香,找不到半分人生活過的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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