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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53章 公子丹其人 文 / 沾衣

    「不知要落雨?膽小如鼠,偏愛往夜裡闖。這是將歇上癮,想著淋一場雨回去,再叫眾人等你半月?」

    他低聲訓她,七姑娘早已習慣除姜昱外多一人說教,乖乖聽著,眼睛偷偷往他另一隻手上瞄去。

    兩把很尋常的油紙傘,一大一小,傘柄倒握在他手中。這是出來尋她麼?還有,他怎地知道她夜裡怕黑?

    她一雙眼睛很是漂亮,就是藏不住事。顧衍好笑她眼中疑惑映得清清楚楚,抬手將油傘遞到綠芙跟前。

    「不想叫人發覺怕黑,夜裡少出門。蝦著個身子,還想逃過誰的耳目。」幾次夜裡見她,哪回這丫頭都愛抱著臂膀,時不時搓揉兩下,眼神亂瞄。不是怕的還能是什麼。就這膽量,還敢在夜裡外出。

    被揭了短,七姑娘不好意思訕笑看他,只心裡覺得「蝦」這個字眼兒,是不是有點兒太損人了?

    綠芙在自家姑娘跟前穩重得很,不見如何機靈。換了世子當面,人一拘謹,反而變聰明了。恭恭敬敬只接過小的油傘,旁的她想不到,只知待會兒若是落雨,得給世子留一把,還必須是大的那個。

    此間也就耽誤片刻,再次上路,綠芙手裡掌著燈,還拿著油傘,自然騰不出手來拂開礙事的枝條。好在那人替代了綠芙,寬大的手掌,足夠一手拿捏兩樣物件,更若有似無將她護在身側。

    七姑娘覺著夜裡能傍著世子同歸,不說這人天人般的長相,只他渾身貴氣,也能叫魑魅魍魎遠遠退避。真是安心。

    「方纔去了水榭?」見她鴨卵青的裙邊沾染上紅泥細末,大抵也就水榭旁栽的珙桐那地。

    沒察覺是自個兒漏了底,她感歎這人比神棍都靈驗。一算一個准。「剛才是尋著張家二爺樂聲去的,他的塤,吹得實在是好。」

    他眸中幽色漸深,抬手盪開飛揚的柳枝。同樣一件事,由他做來,不像大雨即來的夜裡,為狂風所擾。倒像是踏春時節,分花拂柳,端的致。

    難怪姜昱疑她心儀世子,這人確實妖孽得很。

    看他手裡又是掌燈又是握傘,她終於生出些自覺,探出小手直直抓去。「瞧您不方便,我也分擔些。」

    他斜眼睨她,個頭不過到他胸口,油傘比她半人還高。「矮冬瓜的身段,莫來添亂。」手腕一轉,避開她白嫩嫩小手的糾纏。

    她指尖不意輕劃過他手背,酥酥麻麻。他心頭一顫,鎮定著面不改色。

    前世今生,第一次被喚作「矮冬瓜」,七姑娘如遭雷擊,驚恐看著他。這人嘴巴真夠惡毒。悄然回頭瞥一眼春英,果然見得那丫頭正捂著嘴兒,眼睛笑得瞇成條縫。被她一瞪,才慌忙收斂起笑意,勉強正了容色。

    清咳兩聲,她假裝不以為然,其實心裡介意得不得了。「日後會抽條的。」低聲咕噥,沒好意思正面駁他。也是她自個兒底氣不足。

    姜大人身量頎長,可太太卻是嬌小玲瓏。姜昱隨了她爹,至於她,如今看來,隨太太更多些。

    他聞言側目。這是提醒他,矮冬瓜抽條後會長成葫蘆式樣的冬瓜麼?目光在她平鋪直敘的身板兒上一掃,顧衍眼中隱含期待。

    也罷,就這樣的身條,也只能等看來日。

    眼見院門就在不遠處,只十幾步就能跨進門去。奈何天公不作美,這時候稀里嘩啦下起雨來,豆大的雨點又急又密。最後一程路,竟沒能躲得開去。

    頭上淋了幾滴雨,身旁之人極快撐起紙傘。兩人高矮懸殊,他便微傾了傘面,照顧她多些。

    七姑娘這時候遇了雨,心頭不禁大讚世子英明。「好在您尋了來,否則回去一身濕透,落湯雞似的,保不定又得病一場。」

    他目不斜視,語氣淡得很,「順帶而已。本是要交代,下回送飯,不用專挑清淡的送。本世子同你一般,能夠食辣。」

    後頭春英腳下險些絆倒。七姑娘含糊應一聲,心裡有些發虛。

    她也只是順帶而已,這位竟還當真了麼?

    送她走到門前,安安妥妥站在廊下。不等她行禮,他已轉身離開。直到那位身影消失在假山後,春英才大著膽子,可憐巴巴求她。

    「小姐,下回您備得多了,用不掉的吃食,千萬別再讓奴婢給世子送去。奴婢真怕去了就回不來,還得勞煩您親自走一趟領人。」

    七姑娘赧然,點頭不迭。暗道好險。若是叫他知曉她膽敢送了「殘羹冷炙」過去,指不定又是一場風波。

    夜裡梳洗過後,各院都已歇下,明兒得起個大早,繼續趕路。

    千里之外,燕京城內。皇四子公子丹府邸,大殿內雕樑玉棟,燈火通明。上好的絲絹成匹做了軟帳,但有風起,丁香色帳子旖旎飄灑開來,邊角拂過青玉石地面,美輪美奐。

    白玉高台上,公子丹襟袍散亂,懷裡抱著個胡人歌姬,正是美人投懷,好不香艷。兩人在台上肆無忌憚摟做一團,以嘴哺酒,形容放浪。

    那歌姬看著眼前燕京聞名的多情公子,想著外間流言,都城之中唯一能在樣貌上,與公子玉樞平分秋色之人,正摟著她****相好。心裡便激盪不止,整個人化作一汪春水,任他掬玩挑弄。

    底下坐著的公子丹謀臣,江東名士龐籍,眼看公子丹荒廢政事,越發沉迷酒色之中,舉杯一飲而盡,陰鷙的目中輕鄙乍現。若非宮中昭儀娘娘托付,他早已撂擔子拂袖離去,還留在這聲色犬馬的公子府作何?憑白污了聲名。

    「公子,如今公子成有趙國公府牽制,形勢於您大好。何不暗中蓄力,多用心朝政,日後也好趁勢而起,更進一步?」

    「先生急什麼。有我那了不得的世子表弟背後謀劃,只等看他如何保了本公子上位即可。母妃不是說,她娘家顧氏如何能耐,得顧氏扶持,本公子定當安枕無虞麼?」

    公子丹生來一幅淨白面孔,比許多塗脂抹粉的女子更要膚白勝雪。眉間一點硃砂,容色更添妖冶。於龐籍勸諫,全然聽不進耳中,鉗著美人兒下巴含了口香津。抖袍站起身,撫著她發頂,笑得春風怡人。

    「聽了太多不該曉得的秘密,本公子拿你怎麼辦好?」說罷攏一攏襟口,在那歌姬驚魂未定的注視下,憐惜摸上她眉眼。

    「生得好,只是可惜了。」話才說完已一腳踹在她心窩,提了壺酒,歪歪斜斜走下台階。「前日有軍妓不識抬舉,投河自盡。正好,毒啞了且去充個數罷。」

    龐籍面色難看,想著公子丹暴戾脾性,長歎口氣,自顧退下,再不過問。

    這位與趙國公府世子顧衍,乃是姑表親。公子丹生母昭儀娘娘,便是當今國公爺嫡親妹子。同樣有著顧氏血脈,比起世子顧衍,除了樣貌,這位卻是一無是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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