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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66章 一切的開端 文 / 沾衣

    七姑娘裝了一肚子疑惑。看管大人神情,那位殷宓姑娘分明是與眾人識得,且不止一面的交情。可那人冷淡得很,叫起都由周大人代勞。

    她甚至懷疑,那位殷宓姑娘,是不是因著容貌不出挑,最多算得「中規中矩」。性情又傲氣些,絕非乖巧柔順之人。故而,便很不討他的眼緣?

    否則他對那姑娘一身疏冷,怎地比起頭一次在廂房傳召她,還要令人望而生畏。

    如今日頭漸漸偏西,半邊天映著紅彤彤的霞光,潔白如絮的雲團也裹了金邊,仰首望去,天上已是美不勝收。倦鳥歸巢,再是不捨,也到了回去時候。

    她墜在他身後半步遠,不知何時已養成了習慣。他眼神一瞄,她便識趣近前,守著小半步的恭謹,亦步亦趨。這麼相處下來,遠不如最初那般畏他如虎。

    偶爾她也會胡思亂想,猜想這人若是初見時候換一副神情,眸子裡稍微和煦些,也許她會被他迷惑,覺著這人性子雖冷,裡子卻是人畜無害的。

    至於她身後跟著的那位殷姑娘,七姑娘覺著自個兒很是佩服五姑娘耐性。

    那兩人落在身後,五姑娘客套拉著家常。七八句或許能換來她一聲輕聲嗯嗯,旁的時候,殷姑娘惜字如金。不知是矜持,或是因著她一身傲氣。

    她偏頭偷偷看他,話到了嘴邊,在舌尖擾上幾回,終究又吞了回去。

    方才殷姑娘請安過後,周大人叫的起。這人漠然回身,只問了句「賀楨也來了麓山?」得了肯定答覆,他沉著目色,視線反落到她身上停留許久,看得七姑娘摸不著頭腦。

    賀楨是誰?怎地他聽說賀楨到此,第一時間盯著她打量許久?

    鬧不明白,又顧忌身後有人不便詢問,她強壓下好奇,準備尋個空子,再試探打聽看看。

    過石板橋時候,七姑娘越發肯定,世子是真不待見這位姑娘。人嬌滴滴一女子,周大人那是冰疙瘩,不懂得憐香惜玉。管大人年歲大,走在中間兒,前後都要有人照拂。唯有殷姑娘,被世子扔在最後,全然不顧她死活。

    七姑娘覺著倨傲的殷姑娘這是自找罪受。跟著世子,還不如跟著石姑娘來得自在。

    早間進山,走了好一會兒才到岸邊。如今回去,卻有種眨眼即到的錯覺。到了車架前,七姑娘帶著春英綠芙正要登車,便見對面與五姑娘一同站著的殷姑娘,擺一擺手,拒了五姑娘相邀。反而隔著幾步遠,朝她一指,毫不見外。

    「我與她同乘。」

    第二次被人伸手指著,七姑娘抿唇,有些不樂意了。

    這麼個陌生人,態度又如此不討喜,她沒事兒求她,犯得著陪坐著,一路乾巴巴瞪眼回去?想都沒想,便急著把這包袱推出去。

    「世子……」她指給她看,原想說:世子車架就在前頭,你既與世子相識,不若去他車上,還能敘敘舊。

    話才剛開了個頭,她抬起的手臂還舉在半空,那人已撩起袍子,視線分明已與她對上,不該不明白她話裡意思。卻頭也不回進了馬車,獨留她張著小嘴兒,傻乎乎愣在原地。

    今兒是真開了眼界了,一個賽一個主意大,混不講理的。相識的人不湊一塊兒,拉她個不相干的人下水做什麼?

    顛簸的馬車中,七姑娘無奈支肘養神。忍耐半晌,被對面那人看得通身不自在。也不知她在打量什麼,一雙杏眼在她身上反覆探究。好似不盯出個窟窿來,還誓不罷休了。

    「殷姑娘,你若有事,還是直言的好。」

    她算是看明白了。她自個兒沒事兒央求對方,自然不用討好賠笑。可這位卻是有事來求她,只是這人求人的態度——很不端正。

    對面那人兩手擱在膝頭,坐得筆直,眼睛直瞅著她,不驕不躁道明來意。「買下你那對雛鴨,需得多少銀子?」

    別說七姑娘,便是春英綠芙也傻眼了。這人硬貼上來,便是追著討要帶回的雛鴨?這可是世子給的,自家姑娘可沒膽子倒賣。

    「你也想要?」若是她沒記錯,方纔這人可是親口辯駁,「對那畜生毫無興致」。莫非這是與石姑娘幾人強嘴的麼?死鴨子嘴硬,人前裝蒜?

    看出她疑惑,殷姑娘撇嘴不屑,「那幾人太過吵鬧,世子不喜,絕不會答應。與其白費功夫,不若靜靜候著。」

    ……

    難怪賴著不走,原是打的這主意。

    「那你方才怎地又不說?」

    臨走前她不過突發奇想,試探著求一求他,那人還真就應了。於是她與五姑娘各自帶回一雙挑選過的雛鴨,其餘幾隻便盡數放生。

    若是那時候她開口,順手挑揀一對不是更好?

    聽她有此一問,殷姑娘沉默許久,帶出些懊惱。

    「世子跟前,輕易不敢開口。猶豫著想好了措辭,你們已經拆下圍欄,鴨子也下了水。」

    ……

    七姑娘覺著自個兒快被她堵得沒話說了。下了水可以再捉回來的呀!周大人在,蘆桿也在。

    「你是想說要我勞煩周大人?」仿若有了默契,她很快讀懂她眼中意思。搖搖頭,說得慎重。「御邢監掌使殺人如麻,沒敢使喚。」

    ……

    車裡寂靜許久,七姑娘抖著肩頭,忍得實在辛苦。這姑娘到底是怎麼養大的?性子如此彆扭!一邊喊

    著害怕,一邊百無禁忌。至少她是沒膽子在外頭嚷嚷周大人如何殺人如麻。她怕自己被周大人砍瓜切菜了,一不當心也成了亂麻。

    漸漸的,七姑娘覺著與殷姑娘說話,不能太委婉,得直衝沖的來。她要說得明白,那位才能聽得明白。

    「既如此,你也知曉世子待人嚴厲得很。你與他早就相識,尚且不敢冒犯。我又怎敢背著世子,將親口討要來的東西,轉手就賣了人?」

    殷姑娘古怪看她許久,似不相信,「你怎會怕他?」

    七姑娘驚愕瞪眼,這是人問的話麼?那人隨便往哪處一站,除了他跟前心腹,她還真沒發現有誰不怕他的。當她是鐵疙瘩麼,不要命了與他硬碰硬?

    「瞧著他對你不同。」

    ……

    七姑娘長長歎一口氣,頗有種「有苦自知,不足為外人道」的淒清。

    他是對她不同,她被世子圈了當「國公府自己人」。但凡出錯兒,那人是絕不手軟。

    兩人靜靜對視許久,七姑娘想著,莫非自己長得像軟柿子?為何這人不去尋那對她更親近些的五姑娘,反倒來纏她?

    便聽殷姑娘自說自話,碰巧與她解了惑。

    「那位五姑娘手上的雛鴨,頭頂上翠羽比不上你這對漂亮。知曉你為人狡詐,遠不如面上這樣好相處。想要重金買下,卻不知你也心有顧忌。罷了,你且回去好好養著,我得空會時常登門,幫你照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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