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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98章 最是擾人 文 / 沾衣

    「在姑娘看來,信佛之人通常都是如何行事?」

    「信佛之人?」立時便想起郡守府裡太太許氏。太太禮佛,她很是熟悉。

    「家裡需設佛堂,供神龕請菩薩。每日早間做早課,佛堂裡常年香火不斷。每逢初一、十五,總要往廟裡去,除了捐香油錢,還得往天王殿裡聽住持講經。一年裡頭到了浴佛節,需得提前半月茹素。手上戴著蜜蠟佛珠,得空便捻一捻。衣衫上多留有淡淡的檀香味兒,每每嗅到,總會不由自主想起裊裊籠在青煙中的半山佛寺。」

    管旭頷首,折扇一下下敲在膝頭,拖著長長的聲調,話裡帶了諸多感概。「姑娘可知,世子,也是信佛之人。」一雙眼睛盯在她身上,微微笑起來,眼角細紋便擠在一處。不顯老態,只會覺得面前長者十分和善。

    「世子不誦經,卻能默下幾大典藏。《華嚴經》《法華經》《無量壽經》,幾乎都能默下個七八。除開年第一柱香,極少去寺裡祈福。蜜蠟的珠串,更是從不佩帶。萬國寺主持曾與世子閒來論道。臨別之際,大師雙手合十,只歎世子緣因佛性,慧根通達。」

    那人竟能默下這許多典藏?《法華經》,不就是他贈與她的《妙法蓮華經》?忽然便想起那夜他過來敲門,只道是尋她討要經書。既是能夠默下,還要經書何用?

    猶記得那晚她被綠芙嚇得不輕,本是輾轉反側,末了是那人以頌經為由,守在外間,方才使她安心入睡。

    許多事情就隔著那麼層薄薄的窗戶紙。捅破了,掩著的真相便呼之欲出。

    她心頭焦躁,兩手捏著裙裾,耳邊是管大人徐徐話語。

    「若然世子不道明,姑娘可能察覺出,那位是信佛的?便是燕京之中,除國公府自己人,也少有人知曉此事。」

    能察覺出麼?不能的吧。他若不贈她典籍,她很難想到這一茬。他身上永遠是一塵不變,清冷的梅香,與太太身上全然不是一個味道。他又是那樣的性情,說句獨斷,也不算抹黑。佛家第一大戒,殺生戒。而他處在那樣的位置,手上沾染的人命,日後只會逾漸數不清。

    看她微微攏著眉頭,顯是聽進去,正在細細琢磨。管旭也不打攪,只一旁悠悠打著扇子,等這姑娘想明白。

    七姑娘垂著眼眸,半晌過後,漸漸抬起眼來,「故而大人是要點撥我,於學業上,世子不曾有旁的教誨,未必就是不看好,因而放任不管。或是有別的緣由,而我今日那番話,卻是令人寒心了。」

    瞭解那人越多,越覺他矛盾重重,實在難以看清。不戒殺,卻從未見他飲酒作樂。信佛,性子裡又透著股殺伐決斷,異常狠厲。佛性慧根,佛家的善性,倒底體現在何處,總歸她是沒瞧出來。

    於是只能這麼想:世子做事,自有他的道理。明面上瞧見的,大多不作數。換句話講,那人城府太深,跟她之前認定表裡不一,倒是異常相符。

    管旭撫掌嗟歎。她要這麼說,卻也沒錯兒。可惜到底沒能如他所願。這姑娘太實誠,不比旁的貴女,心頭盤算多,心也大。換了別處,這份腳踏實地,真是難能可貴。可到了那位跟前,定然不討世子歡喜。

    好在七姑娘不驕矜,錯了便是錯了,反思己過,很是利落。正欲多說些世子的脾性與她知曉,日後也能少些磕絆。眼角卻瞥見門外一道玄色的身影。順眼看去,管旭立馬正了容色,起身拱手一禮。見那位沉著面色,抬手一拂袖袍,自是了然俯首,沉默退下。

    忽而見那人抱臂倚在門上,七姑娘趕緊站起身,神情間略有侷促。稍一對上他幽深的眸子,便驚鳥似的,匆匆調轉開視線。

    既是心頭有愧,亦含著些別的意味。她心頭亂麻似的,攪做一團。

    今日之前,還容得她裝傻充愣,可管大人話裡透出的深意,她能面上強自鎮定,假裝聽不明白。可心頭分明已是撥雲見日,還怎麼能夠自欺欺人?

    之前隱隱有所察覺,可她總是尋來諸多借口,將心裡冒出的苗頭,又那麼使勁兒給摁了回去。只一味抓住「年歲尚幼」,替他遮掩,也替自個兒遮掩。

    事情說破了有什麼好呢?他待她不同,綠芙如是說,殷宓如是說,冉青如是說,連姜昱,幾次欲言又止,何嘗不是這麼個意思?

    她心底微微有些酸澀,不知該如何面對他。故而深埋著腦袋,眼瞼低垂著,掩了眸中複雜心緒。索性不看也不搭理。

    他凝著目色,將她從頭到腳打量一番。她神情中不自在,他盡收眼底。

    他於她有意,從不曾遮掩。她看得見也罷,看不見也罷。看見了裝不明白也由她。他要的就是這麼個人,性子再彆扭,他也一併收用下。

    「方纔在屋裡,與你如何說來?」

    她揪緊紗裙,太使力,指節有些泛白。話在嗓子裡繞了一圈,終究還是訥訥說出口。「您叫我抱廈底下站著。」聲音越發含糊,怯怯僵直了背脊。

    原來這人嚴厲起來,眼裡絲毫揉不得沙子。便是他待她不同,照舊不講情面。

    方才是管大人招她說話,她心急討主意,加上對他懼怕遠沒有最初那樣戰戰兢兢,無時不提防,自然也就順勢揀了個懶,不怎麼將他的話放在心上。

    如今他問罪,她滿臉羞臊,懦懦不能言。

    「牆角去站著。」給她指了個陰涼地兒,沉沉看她一眼,拂袖轉身進屋。

    她眼睜睜瞅著他背影再見不著了,鼻子抽一抽,握著拳頭,磨磨蹭蹭往廊下去。背靠著青磚石牆站得筆直。多久了呢,心裡再沒有這樣難受過。

    />

    終於看明白他與姜昱的不同。

    嘴上教訓起人來,兩人都是一樣的疾言厲色。話裡不留情面,哪裡還顧及姑娘家臉皮薄。

    真要動手懲治人,差別就大了。在二哥哥跟前,她裝一裝委屈,可憐兮兮包著淚珠子,姜昱便黑著臉,明知她抵賴,最後也只能輕嗤一聲,冷冷作罷。

    世子卻不同。她錯了便得認罰。有管大人的情面在,那人也丁點兒不姑息的。

    七姑娘眼睛盯在自個兒曳地襦裙底下,微微露出個頭的腳尖上。這會兒倒是安安穩穩站著了,可心裡存了天大的事兒,沉甸甸壓得她緩不過氣。

    廊下安安靜靜,再沒有人來。遠山蟬鳴,隔著院牆傳進她耳朵。茲茲的聲響,攪得她心煩意亂,得不了安寧。

    怔怔然出神,其實心裡是明白的。擾她的哪裡是蟬鳴,分明是那個拂袖而去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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