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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35章 阿瑗,你能攔她到幾時? 文 / 沾衣

    隔日,七姑娘正與高女官在涼亭裡閒話,便接到仲慶送進來,殷姑娘親筆書函。高女官隨意尋了個借口,七姑娘笑著送了人走,回頭獨自面朝中庭坐下,展開信箋細細讀過。

    原以為是殷宓出嫁在即,邀她兩日後隨那人進宮,登門討一杯喜酒喝。沒曾想……七姑娘秀氣的眉頭攏在一處,半晌過後,長長歎一口氣,反手將信箋摁在石桌上,久久不語。

    院子裡新搬來的幾盆黃絨球,乃是菊花中的名品。金黃鬆軟的花瓣,圍攏一處,狀似鞠丸,碗口大小,花開正艷。秋日懶懶的日頭照下來,給盛放的花團緄了層金邊,叫她看迷了眼。

    恍惚中,兒時的情景,緩緩浮現在眼前。多久了呢?她竟覺得記憶中,那個生動鮮活,爭強好勝的五姑娘,身影也漸漸變得模糊。終究是走上了不同的路,同樣是姜家姑娘,各自都有各自的打算,誰也強不了誰去。十餘年朝夕相處,比不上進京半載,變化來得快。

    顧衍回後堂時,便見她撐著下巴,呆坐著,怔怔出神。

    他也不急著喚她,只抬手阻了仲慶請安,移步過去,一眼瞥見她胳膊肘底下,壓著的一紙素箋。他稍一作想,便猜出了幾分。

    「殷宓來信?」他立在她身後,手掌輕輕搭在她肩頭。緩步繞過去,於她對面落了座。

    如今賀幀尚在侯府將養,後堂之地,他也就隨性了些。

    見他這時候回府衙,她忙著招呼仲慶,要給他張羅飯食。他抬手攔下,只說在太子宮中已用過了飯,她這才罷手,改口叫仲慶端出她慣用的茶具,挽起袖口,給他沏茶。

    仔細說來,都是姜家的家事兒,她本不該拿這事兒煩擾他。可他既然主動問起,又一語道破這事兒與殷姑娘有關,便是說,此事他早已知曉,她實在沒有遮遮掩掩的必要。

    七姑娘神色複雜,不掩眼底那點兒淡淡的失望。

    「大人,您是知曉的,下官與殷姑娘交情匪淺。礙於這層情面,許多話,下官唯恐,殷姑娘在信裡有所保留,未必說得詳實。她這是在顧忌下官與姜家的臉面,可下官覺得,實在對她不住,心裡堵得慌。」

    惱姜柔麼?倒也不全是。誰人沒有私心?只她匆忙之下,下此決斷,委實太早。有些話,即便她與她同是姜家二房嫡出的姑娘,可到底事關重大。一日大事未成,她一日便不敢開這個口,將她自個兒無憑無據的揣度,妄自說了五姑娘知曉。

    如今姜柔欲要攀附太子做靠山,七姑娘心裡,並不看好,總覺有哪處不妥當。

    他瞧出她心底擔憂,並未急著表態。小丫頭機警,今日又應證一回。

    不喜她因旁人而悶悶不樂,他撫在膝上的手指,無聲敲擊兩下,沉聲問道,「殷宓信中如何說?」

    七姑娘抿唇,用茶勺挑出一小勺茶葉,勻勻淨淨分灑在茶碗裡,將陶罐遞給仲慶,屏退他下去。

    畢竟不是多光彩的事兒,今後還不知要如何收場。

    「殷姑娘信裡只說,昨兒個晚上,五姐姐私底下尋交好的小宮女調換了差事,逕直到宴席上尋我。不巧,那會兒……」她斜斜瞄他一眼,那會兒,她正被他領去闕樓。自然也就與五姑娘錯過了,沒能見上。

    他端坐著,眼角眉梢全是不以為然。微微揚起下巴,示意她繼續。

    她努一努嘴兒,就知這人會是這般反應。在他眼裡,她與五姑娘打照面,可有可無。哪裡及得上她乖乖隨了他去闕樓許願,來得要緊。

    「五姐姐尋我不著,反倒是請殷姑娘借一步說話。私底下,言辭懇切,苦苦央求殷姑娘收她做縢妾。並立下誓言,願一生服侍殷姑娘身前,只為嫁去太子宮中。」

    五姑娘趕著給人當姬妾,七姑娘自知攔她不住,也就無話可說。只姜柔偏偏找上婚事本就不怎麼如意的殷宓,這卻是十分失禮。

    要說五姑娘壓根兒不清楚殷宓對這樁婚事的不樂意,七姑娘不信。女學那會兒,大夥兒走得近,殷宓是何性情,姜柔非愚鈍之人,怎會丁點兒瞧不出苗頭?

    正因如此,五姑娘此舉,不過是鑽了空子,說得不好聽,便是落井下石,在別人傷口上撒鹽。仗著殷宓對婚事不經心,又吃準她與殷姑娘的交情,這才認定此事大有可為。於是趕在殷姑娘出嫁的當口,打著秋節與她會面的幌子,摸到前邊兒來,趁機與殷姑娘搭話。

    七姑娘皺著眉頭,雖不贊同五姑娘只顧著謀求私利,卻也明白,姜柔那點兒私心,怕是背後謀劃不淺。她也是今日才知曉,除了自個兒,五姑娘對那人的信心,竟也分外堅定。

    若然沒有他為太子效力,姜柔這步棋,走不走得下去,還得兩說。

    七姑娘暗歎一口氣,不知該誇五姑娘慧眼識人,或是太過聰明。

    「殷宓來信,是過問你心意?」他瞭然,對姜家五姑娘去向,興致缺缺。追名逐利的女人他看得多了,若非看在她情面上,若非那人灌著「姜」姓,他甚而懶於理會。

    聽出他話裡淡淡的譏誚,她心頭咯登一跳。越發覺得五姑娘此番莽撞的攀上太子,怕是前景堪憂。

    她偏頭仔細打量他,回想起過往與這人相處的種種。記得前世有一句話,某些時候,要相信你第一眼的直覺。

    當初他頑症痊癒,帶了周准回京,獨留她在書院。當她得知他轉投太子麾下,已是兩月過後的事兒。她起初驚愕,之後,滿心都是困惑。

    他若肯一心輔佐太子登基,早年何不倣傚太尉府巍氏一門,提早歸順王,助公子成奪嫡。如此既能取巧,又能盤剝各方好處。同樣是「折節」,他緣何挑了最艱難的路走?

    再仔細一想,七姑娘恍然,若非她親眼見過他朱批手筆,這人的膽大妄為,放在當今天下,怕是沒人能料想,他不過及冠之齡,已然生出如此大逆不道之心。

    王雖處處防備他,然而泰半精力,終究被丞相所牽制,到底是小瞧了他。餘下幾位公子,哪個也沒他這般心機城府。他便是看中這一點,方暗中謀劃,步步為營。

    七姑娘托著兩腮,卷密的睫毛撲閃兩下,瞪著清亮的眼珠子,問他拿主意。既然她猜不透他用心,她便老老實實向他請教。

    五姑娘所為雖不討人喜歡,可到底是血脈相連,便是只念著爹爹對她的疼愛,也不能放任五姑娘不管。

    「殷姑娘的意思,看昨夜五姐姐那神情,必是狠下了決心。到底事關姜家,殷姑娘不好私自做主,於是給下官通個氣兒。」

    信裡殷宓那口吻,很是大度。聽她那意思,若然七姑娘不反對,姜柔所求,不過舉手之勞,成全她無妨。畢竟,後宮之中,沒人不指望出頭。人往高處走的道理,亙古不變。

    到這時候,殷宓也沒怨怪了五姑娘,反倒在信裡為她開脫,怕七姑娘因此而心生愧疚。

    正是殷姑娘態度裡對這樁婚事的漠然,還有對她的真心以待,只叫七姑娘心裡越發難受。更覺姜柔在這事兒上頭,竟還存了利用之心,當真令人心寒。

    她將心頭所想,一股腦,細細說與他聽。她以為,他會贊同她,此事絕不可行。不想他深深看她一眼,只托起茶盞,面孔隱在裊裊升騰的白霧後面,薄唇輕啟,緩緩搖頭,慢騰騰吹去茶湯上的熱氣。

    「她若抱定此心,你能攔她到幾時?此番她相中太子不成,若然執意求一場富貴,叫有心人有機可趁,到那時,又當如何?」

    她神情一變,照她對五姑娘的瞭解,還真是偏執得厲害。姜柔打小對權勢的追逐,有著非比尋常的熱切。即便在她最為戀慕張家二爺那會兒,也能狠下心腸,決然而去。十來歲的姜柔已然如此,更不論她如今身處後宮這個大染缸裡。

    人的心性一旦定了,再要改過,絕非易事。

    而他口中有心人,又是暗指何人?公子成,或是昨日宮宴上,因著陪伴顧昭儀,未曾露面的四殿下——公子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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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皇帝五姑娘看不上哈,人家瞧上的,是得顧大人輔佐,正當盛年,很有前景的周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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