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56.第六十一章 媳婦 文 / 芳寒

    「默語姑姑……」

    就在我望著那漸漸消失在黑夜中的背影出神的時候，床上一道小心翼翼的聲音打斷了我的沉思，我不敢置信地看過去，驚喜地發現夜雪蒼白的臉上，一雙漆黑的大眼睛居然有了焦距，他眼睛定定地看著我，像是不相信我會出現在這裡，出現在他的身邊。

    「傻瓜，姑姑在這裡，姑姑再也不會離開你了！」

    我俯身，將小小的孩子緊緊抱進自己的懷裡，眼淚不知道怎麼的撲簌簌地流了下來，悄無聲息的，卻怎麼停也停不下來。

    「默語姑姑，你別哭…你別哭！是雪兒不好，是雪兒讓姑姑擔心了，今後雪兒再也不會讓姑姑擔心了，雪兒會努力讓自己變強，會好好保護默語姑姑的！」

    孩子微弱的聲音堅定得如同誓言一般，我心裡愈加難過起來，一時之間無法言語，只能緊緊抱著他啜泣。

    「默語姑姑，我知道的，我知道你的仇人是皇上，我會為你報仇，一定會為你報仇的！」

    「雪兒！」我震驚地推開夜雪，扶住他的雙臂，眼睛緊緊地盯著他的眼睛，嚴肅地開口，「今晚我們的話你都聽到了！」

    「嗯！我知道是皇上殺了默語姑姑全家，默語姑姑是為了報仇才進宮的，為了報仇默語姑姑一直很痛苦，所以那天才會對我發脾氣，我知道默語姑姑不是故意的，所有的錯都在皇上身上，要不是他，默語姑姑就會開心快樂的生活，所以我一定要殺了他，殺了那個皇上……」

    「雪兒，你不能殺皇上！」我厲聲打斷夜雪的話，不讓他再繼續說下去。

    「為什麼，我偏不，我就要殺了他！」夜雪一臉的恨意，不依不饒地繼續說下去，「只要殺了他小姑姑就會開心，我也就會開心。」

    「啪！」一聲響亮的巴掌聲，孩子蒼白的臉上頓時出現清晰的五指印，孩子一下子愣住了，他怔怔地看著我，滿臉的不敢置信，似乎不明白我為什麼會打他。

    我愣愣地看著自己的手掌，不明白自己做了什麼，片刻之後我猛地反應過來，將眼神重又變得空洞的夜雪緊緊抱進懷裡：「雪兒，雪兒，是姑姑不好，姑姑不該打你，可是你知道嗎？全天下的人都可以殺皇上，你不行啊，我不想讓你背負弒父的罵名，你知道嗎？小姑姑可以眼也不眨地將所有人拖入我復仇的泥潭裡，卻唯獨不希望你陷進來，不希望你為了我的仇恨受到傷害，就算是姑姑求你，你不要插手這件事，好好活著，快樂地活著，這就是姑姑對你唯一的要求。」

    「那為什麼夜陽就可以！」夜雪倔強地抬頭，眼睛裡有不符合三歲孩子應該有的執著。

    「傻孩子，姑姑不會讓夜陽去親手殺死自己的父親。」但是，我會利用夜陽逼得天明帝眾叛親離，然後我會親手殺了他為家人報仇，我在心裡惡狠狠地想到，看著眼前的孩子，我繼續語重心長的勸說，「同樣我也不會讓你去殺死自己的父親，絕對不行！」

    「可是姑姑……」夜雪不甘心地看著我。

    「沒有可是，答應我，夜雪。」我眼神堅決地看著那孩子，直到他倔強的眼神慢慢軟下來，長如蝶翼的睫毛低垂飄忽地遮住他那雙漆黑的眼眸。

    「好吧！只要他不傷害默語姑姑，我就答應你。」

    「傻孩子，你放心，姑姑不會讓你的父皇傷害到我，你要快快長大去實現小姑姑的理想。」我將夜雪抱進懷裡，手溫柔地輕拍著他羸弱單薄的後背，心裡一陣柔軟，「小姑姑這輩子沒辦法實現的夢想都寄托在你的身上了。」

    「那默語姑姑的理想是什麼？」孩子從我的懷裡爬出來，一雙漆黑的大眼睛好奇地看著我閃閃發光。

    「小姑姑最大的理想就是嫁給一個真心愛我的人，與他白首不相離，過世上最平凡普通的生活。」

    上一世的我因為生病和眷戀自己的哥哥，從沒有談過一次戀愛，這一世的我注定要為復仇而活，更不可能出宮去過平凡普通的生活，秣陵霜給我的那些承諾只給了我三天的沉溺，他一走，我便自美夢中醒來，不在沉醉其中。

    「雪兒你一定要出宮找一個自己愛，也愛自己的姑娘娶她做自己的媳婦，過最平凡幸福的生活。」

    「默語姑姑，什麼是媳婦？」五歲的夜雪就是個好奇寶寶，什麼都要追問為什麼。

    「媳婦就是在點著蠟燭的時候陪你說話，熄滅蠟燭之後陪你睡覺的那個人。」

    「就像我們現在這個樣子嗎？」

    「嗯。不過夜雪要找個年齡比自己小的，等你長大的時候默語姑姑就老了，不能陪你聊天說話了，到時候就只能和你媳婦聊天說話了。」

    我低頭寵溺地看著懷裡一臉沉思的孩子，伸手輕輕揉了揉他的短髮，繼續抱著他邊拍著邊輕輕地搖著，就像個溺愛孩子的好母親，可我卻從沒想過在我懷裡沉默不語的夜雪卻從來都沒有把我當成一個值得尊敬的長輩，可惜等我日後知道的時候已經太晚，所有的事情已經扭曲了軌道，滑向了那通向黑暗深處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