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42.第十五章 惡魔 文 / 芳寒
「被橫樑砸的…嗎？」
看著那孩子笑意盈盈的臉，心突然就疼得不可抑制，我踮起腳尖，雙手落在少年的臉頰兩側，噙著滿眼的淚意，直直地看著這個少年，他怎麼還可以笑得出來？他又怎麼能像是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那樣來迎接我？他不是該把我綁在馬身上五馬分屍嗎？這個樣子算什麼，是要讓我心疼而死嗎？
「不要笑，不要再這樣若無其事地笑了，你這樣還不如直接殺了我，讓我和陵霜一起走，還比較痛快！」
「小姑姑，你怎麼了？是真的嫌棄雪兒了嗎？是不是雪兒哪裡做錯了，你罵雪兒好不好？」
夜雪一臉委屈地看著我，像個不解世事的孩子。
我看著這樣的他，心裡泛上一股深深的寒意，腳下不受控制地後退著，情緒有些崩潰。
「我沒有嫌棄你，沒有嫌棄你……」
我一邊踉蹌著後退，一邊喃喃自語，眼神沉痛地看著他。
是啊！我怎麼會嫌棄你，嫌棄你那條為了救我而受傷殘缺的腿！
直到現在我都清晰而深刻地記得撲在我身上的你那重重的一聲悶哼，和爬行時身後拖出的長長血跡，刻骨銘心。
可是為什麼，為什麼你要這麼對我，若無其事地對我，你不是該恨我嗎？
「你不是該恨我嗎？你不恨我嗎……」
「為什麼要恨你？」
少年茫然不解地看著我，紫色的雙眸中有些異樣的空洞，他的眼神雖然落在我身上，卻好似沒有聚焦，他看著不斷後退的我，表情突然變得驚慌失措起來，幾乎是一瞬，他的手已經死死地扼住了我的手腕，那凶狠的力道，幾乎將我的手腕掐斷，他卻猶如未覺，表情倉皇地看著我，口中不斷地嚷道：「你又要離開我，又要離開我了，不！不行！我不允許！」
說完，少年的臉色一下子變得難看起來，身上抖地升起一股強大的戾氣，拉著我的手腕不管不顧地向著城中走去。
我被他拉得踉踉蹌蹌，幾乎要小跑才能跟上他的動作，我有些茫然，不知道面前的一切是在做夢，還是真的發生了。
這八年，我曾無數次地在夢中看到過與夜雪重逢時的場景，卻總是鮮血四濺，刀劍相向，從未有一次如現在這般，少年輕易地便放過了我。
這，是真的嗎？可是為什麼我胸口中升起的不是欣慰，反而是無窮無盡壓得我幾乎喘不過氣來的愧疚？
城中高高的廣場上，一片哭泣哀嚎聲，就連太陽都似乎不忍聽到下面那呼喊求救聲，被層層陰雲覆蓋，顯得有些陰暗頹敗。
「小姑姑，看，這是我為你準備的娛樂節目。」
夜雪腳步猛地停在廣場上，轉身一臉討好地看著我，像個在等著家長表揚的孩子。
神思恍惚的我一下子撞到夜雪高大的身體上，夜雪就勢一把將我抱進懷裡，死死摟住，俯身在我耳邊低低一笑，聲音低沉沙啞，猶如惡魔般的無情話語自紅唇中輕輕吐出。
「你看我為你準備的節目好不好？所以你不要嫌棄夜雪，不要拋棄夜雪好不好？」
我一驚，抬眼看向高高的廣場，足球場大小的廣場現在似乎已經變成了屠宰場，地上躺滿了身首分離的屍體，正在汩汩地冒出鮮紅的血液，染紅了空曠的廣場泥土地面，那些死不瞑目的人瞪著大大的眼珠子，死死地瞪著天空，似乎在質問上天的殘暴，讓他們遇到這樣冷血無情的惡魔。
廣場的中央，一片烏壓壓的老百姓被反綁住雙手跪在地上，不停哭喊哀求著，他們每一個人身後都站了一個一身鎧甲，面無表情的士兵，正手持利劍冷漠地俯視著面前的人，眼神中沒有一絲可以稱之為人的憐憫。
「夜雪，放了他們！」
我強忍下胃中的翻江倒海，落在夜雪身上的眼神變得堅決嚴厲起來。
這是秣陵霜用生命在保護的人民，直到他生命的最後一刻，他都在保護的這些人，這次就由我來保護，哪怕是搭上我的命也在所不惜。
「為什麼要放了他們？」夜雪的臉色陰沉，紫色的雙目幽暗無光，身上戾氣駭人，他緩緩地掃了一眼跪在廣場的老百姓，就像在看一群馬上就被宰殺的小雞，眼神沒有絲毫波動，「要不是他們阻止我，我早就可以找到你，和你在一起！我恨他們，我恨這些人，這些人都該去死！」
又是因為我嗎？我心裡一片悲涼。
「夜雪，沒有人不讓我們在一起，你看我現在不是好好的在你身邊嗎？所以放了他們好不好？」
「不要，我恨他們，讓他們去死！」
夜雪像個任性的小孩，毫不猶豫地拒絕了我的請求，我輕歎一口氣，眼神平靜地看向夜雪。
「夜雪，我這樣看節目不舒服，你調整個角度再抱著我好嗎？這樣我才能陪你一起好好看節目！」
我語氣平靜，他疑惑地看著我，緊緊抱住我的手臂沒有絲毫鬆動的跡象，似乎不明白為什麼我會突然轉變。
「呵呵，你放心了，我也恨他們，是他們拆散了我們，我也想讓他們去死的。」
我嘴角上鉤出一抹弧度，語氣變得輕鬆起來，還帶了些誘哄
的味道，夜雪這才一點點鬆開摟進我的雙臂。
就在他鬆開雙臂的那一瞬間，我迅速後退一步，從袖子裡抽出來之前我就已經藏在身上的匕首冷冷地對著他：「夜雪，放了他們！」
「小姑姑，你還是這麼天真，你以為就憑你可以殺了我把他們救出去？」夜雪看著對準他的匕首，深紫色的眼眸深深地落在我身上，唇角微微向上勾出一抹妖異的弧度，對著我伸出雙臂，「乖，把匕首給我，我讓他們死的痛快些可好？」
「雪兒，你難道還不瞭解我嗎？我從來就不能拿你怎麼樣，可是，我卻能拿自己怎麼樣！」
話音一落，我調轉手中的匕首，在夜雪驚恐萬分的紫眸中對準自己的胸口，狠狠地插了下去。
陰沉的天空，突然有一粒晶瑩剔透的精靈自天而降，緊接著有無數的精靈靜靜地落下來。
我仰著頭看著那細碎的潔白雪花，胸口冰涼的刺痛感也變得模糊起來。
幾乎是在我刺進胸口的那一刻，一陣掌風倏然揚起，將我已刺進胸口寸許的匕首擊飛出去，然後紫衣翩躚間，我已落入一個冰涼瘦削的懷抱中，然後耳邊響起的是那個少年如癲似狂一般的怒吼：「為什麼，為什麼你總是在用自己的生命欺騙我，利用我，威脅我，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
他一遍遍嘶吼著為什麼，恍若啼血的杜鵑鳥，聲音淒厲帶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