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十六章 宮裝 文 / 芳寒

    封後大典之前我終始沒有見到夜雪。

    那一晚，我自床上瘋了一般爬起來衝出綠裳宮，赤足踩在鵝卵石上飛奔，夜裡寒涼的風一吹我就清醒了，前一刻從心裡驟升而起的勇氣煙消雲散，我始終是原本那個自私怯懦，剩不下幾日性命的北雪凌裳。

    那一日陽光明媚，宮裡上下喜氣洋洋，人人臉上都帶著笑容，原本空曠的宮裡也有了滿滿的人氣，紅色的大紅絲綢掛滿了路邊的每一棵樹，我站在綠裳宮裡的梨花樹下聽著進進出出的嘈雜人聲，靜靜地透過斑駁的樹枝看著支零破碎的天空。我一直喜歡透過樹枝看天，很多人都問過我為什麼，我總是笑著搖頭不答，搞得一副高深神秘的樣子，其實真正的理由是有些難以啟齒的，我其實喜歡看藍天被劃的支零破碎的樣子，就如同這人世間的一切，永遠都沒有完美沒整的存在，往往總是會給你無窮無盡的缺憾，那麼既然我的人生是破碎的，我就不太喜歡看到天是完整的，陽光是完整的，白雲是完整的。

    看！我這個人就是如此自私，自私得讓自己有些時候都會咬牙切齒。

    「呀！公主殿下您怎麼還站在樹下啊！」被我派去同菩冥一起照顧夜雪的藍芽剛一邁進綠裳宮就大聲嚷嚷起來，將我天的靜謐時光打破，「咦？青菱呢？都到這個時候了，她跑到哪裡去了？」

    青菱啊！似乎從那天她在我面前崩潰大哭之後我就沒有見過她，只不過綠裳宮宮女們對我細緻入微的照顧讓我知道她就在綠裳宮的某個角落裡，只是她不想來見我而已。

    「算了算了，先不管她了，皇上的封後大典馬上就要開始了，公主殿下您可是皇上唯一尊敬的長輩，穿成這個樣子可不行，還好奴婢知道公主殿下向來樸素，肯定不備宮裝，索性奴婢就自己帶衣服來了，呵呵！」

    藍芽笑嘻嘻地跑過來，將還在發著呆的我推進了寢室裡，然後向後一招手，幾個跟在她身後的宮女們端著一個用紅色錦帕覆蓋的玉盤進了寢室。

    「好了，公主殿下，奴婢一定要讓你變成今日大典上最漂亮的人，讓那些來觀禮的王孫大臣們神魂顛倒，呵呵！」

    藍芽得意地笑著揮揮手示意那些宮女退出去關上門，然後剩她一人開始窸窸窣窣地脫我的衣服，我像個木偶一般任她擺佈，嘴角卻輕輕揚起一抹苦笑，就是打扮的再美又有什麼用，就算是一朵史上最美麗的花不能讓自己最喜歡的人欣賞那又有什麼用？

    最喜歡的人欣賞嗎？我嘴角的苦笑驟然頓住，腦海裡銀髮紫眸的少年面容一閃而逝，心裡霎時一片驚恐，為什麼我第一個想到的會是夜雪？為什麼？

    心思恍惚中，裝扮完畢，我眼神朦朧地看了一眼銅鏡，僅僅只能看到一個身穿大紅色宮裝的麗人帶著無數的金釵銀簪，面無表情到有些麻木，這樣乍一看倒是有了幾分公主的威儀，只不過大紅色宮裝上的織金龍鳳紋，心裡劃過一道疑惑。

    「藍芽，為什麼公主的宮裝上會有龍鳳圖案？」

    「哦，這個龍鳳圖案是皇上特意吩咐司制房繡上去的，他說公主殿下您是他最最敬愛的長輩，別說是龍鳳圖案，就是繡九五之龍都是可以的！」

    「藍芽，以後這種話不要再說，皇上可以說著玩，你卻不可以，這要是被人聽到穿了出去，你和我都得人頭落地。」

    「公主別生氣，藍芽知錯了。」

    我的臉一沉，藍芽立馬可憐兮兮地看著我，一雙黑色的大眼睛裡泫然欲泣，我無奈地歎了口氣，語重心長地祝福她：「在宮裡這麼多年了還管不住你這張嘴，我把你送到夜雪那裡去當差也不知道是福是禍，不過你到現在為止腦袋還沒掉，也真算你命大了！」

    「嘿嘿，奴婢不是命大，是奴婢知道怎麼逗皇上開心。你知道嘛公主殿下，皇上有一個軟肋，不管他生再大的火氣只要戳戳他的那個軟肋，他就會消氣的。不過皇上也是有底線的，要是戳的太狠也是會死無葬身之地的！」

    「臭丫頭，剛說了讓你謹言慎行，這就又開始揣度皇上的心思了，你這還真是覺著自己的命活得太長了是不是！」

    我回身無奈地戳了戳藍芽的額頭，好在房間裡只有我和她兩個人，否則藍芽恐怕真的是會掉腦袋的，我不禁為菩冥的擔憂，要是藍芽真的嫁給了他，未來的日子可不怎麼好過啊！

    「哎呀！公主不要為我擔心了，奴婢這也不就是在你面前說說嘛，其實奴婢在宮裡一向是很謹慎的，奴婢跟了您那麼多年您不是也沒有察覺出我是『亂世離殤』的人嗎？」

    聽藍芽提起『亂世離殤』，我突然就想起了墨千形，自從在北暘和南辰交界處的雪原上那一戰之後就沒有再見過他，最近也不知道他去了哪裡，墨千形這個人雖與上一世我哥長得有些相像，可是行為舉止卻極為神秘，有的時候覺著他是友非敵，卻總是給我找點麻煩，但要是說他是敵人有絕對不可能，他畢竟是『亂世離殤』的一員，還不至於會傷害我，這人還真是奇怪！

    「藍芽，你知不知道墨千形去了哪裡？」

    「奴婢也不知道，主人似乎好久都沒有聯繫藍芽了呢！不過公主殿下不用擔心，主人他很厲害的，不會有什麼危險。」

    唉！我看著藍芽那張小臉忍不住歎氣，我哪裡是關心那個人，只要他不出來搗亂就好了，好像只要每次他出現都會有大事發生，我可不希望在我人生最後的一段時光裡再見到他。

    「好了，公主殿下，皇上一定等急了，我們趕緊走吧！」

    藍芽興奮地扶著我站起來，頭

    頂上滿滿的金釵銀簪壓得我都快喘不過起來了，更何況是走，我惱怒地剛想把它們統統拔下來，就被藍芽委屈兮兮的表情打垮，苦著一張臉臉繼續緩緩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