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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42章 隼騎 文 / 林夕很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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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夢陽,縹緲城,星墜殿。

    林夕皇帝倚在大殿的紫金盤龍柱上,握著手中的探報,淺笑道:「狼群出動了,比我想像的提前一天!這下子鎮天大將軍的麻煩大了!」他的笑容輕巧淺薄,絲毫不在意那是十萬人的軍隊面臨著危險。

    修羅也只是輕笑一聲:「陛下都不心疼自己的將領麼?弄不好,是會死掉的,要是鎮天大將軍沒了,陛下的縹緲城可就不再是陛下的了哦!」他的笑容依然是邪氣的,彷彿在嘲諷世間所有規則至理。哪怕是世上最高的山嶽崩碎在面前也不會有絲毫動容!

    「哼,不管是他們哪一方滅亡,對我來說都是好事!因為在我眼裡,他們每一個都不該活著,夢陽高高在上的只應該有一個萬俟氏,再無其他敢從我萬俟家手中奪天下的亂臣賊子!」林夕皇帝遠眺著黛黑的夜空下漆黑一片的縹緲城,他比夜色還幽黑深邃的眼睛閃著詭異的亮光,像熒熒的鬼火,似乎他心中焚天煮海的火焰要從眼中噴射出來!

    「亂臣賊子麼?」修羅笑著說,神色愈發深邃,「陛下有沒有想過,靖熙王朝末年,妄圖推翻靖熙王朝建立新王朝的萬俟流年與皇甫景瀾是什麼?在靖熙王朝眼中他們就是亂臣賊子!靖熙的史官會用金石將他們的名字刻在磐石上,擺在市井中,萬世唾罵……可靖熙王朝終究是滅了,萬俟流年和皇甫景瀾建立了自己的王朝,就理所當然的以帝王自居,那些關與他們是亂臣賊子的言論終究是被他們銷毀,換成歌頌開國皇帝功德的詩篇!這就是歷史!要問歷史到底是什麼,無非是強者的一面之詞,弱者甚至連名字都不配留下來!陛下若是懷疑,在城中隨便找個平民問他們靖熙王朝,他們都不會知道,甚至聞所未聞!傳承五百餘年的靖熙王朝,璀璨輝煌的靖熙王朝,就這樣被更輝煌的夢陽和梵陽埋沒,這就是歷史!陛下,您明白麼?」修羅的眼中光芒灼灼,緊緊盯著林夕皇帝,似乎要直直看到他的腦海中!

    林夕皇帝的面容沉靜下來,眼中的火焰也不那麼狂熱!他沉默著,靜靜的思索著修羅的話!也許真的是他太自大了!也許父皇留給他的家底太過於殷實!他打心眼裡看不起那些妄圖奪取皇位的諸侯國還有從北方殺來的赤那思族,他想起父王死前聲嘶力竭的吼出來的話:「你知不知道外面那些虎狼一樣的人正盯著你的縹緲城,他們會衝進來砍下你的腦袋,剖開你的胸膛挖出你的心,把它們和你哥哥們的頭顱堆放在一起,…………」

    現在身為夢陽的皇帝,在自己眼中,那些人是亂臣賊子!若是他們真的毀滅夢陽王朝,那加持於那些人之上的一切罪名都毫無意義,而原本是叛亂賊子的人會又變成新王朝的創建者,是何等彪炳千秋的功績,定會為後世稱頌!而自己,只算是一個可憐的王國之君而已……那自己殺死哥哥,逼死父親,眾叛親離將毫無意義……

    想到這裡,林夕皇帝的呼吸窒住了,他甚至不能暢快的吸氣,琉璃龍翔袍下的胸膛中,心臟撞著肋骨沉沉的跳動著,血一下一下往臉上湧,耳朵裡滿是悶雷般的轟鳴聲……他覺得心中有什麼東西在炸開,像積澱已久的毒藥沿著經脈蔓延開去,他俊美剛毅的面容變了,變得猙獰可怖,仿若一頭貪婪地饕餮惡獸——就像修羅第一次見到還是三皇子的他那晚上,那樣恣意狂笑,好像有妖魔從他體內甦醒……整個人都變得可怕之極……

    修羅只是環抱著胳膊,靜靜的看著皇帝像一頭鬃毛漸漸豎起的野獸,變得憤怒,變得狂暴……他似乎就是在等皇帝這樣的變化,與他而言,只有這樣凶狠可怕的人才有資格和他並肩站在一起鞭笞天下……就是要心中那滿滿的烈焰燒灼盡世間一切^……

    皇帝的聲音變得嘶啞低沉:「我的夢陽,誰也別想得到,那些想殺我的人,覷覦我的縹緲城的人,我一個都不會放過……!人人都以為我萬俟君只是最不得寵的三皇子,可憐又可憎,可如今就是我這樣可憐可憎的人穿著琉璃龍翔袍站在星墜殿中號令天下,他們眼紅?他們想搶奪?來啊!我會一個一個殺死他們……」說著皇帝手握成拳頭咚咚的敲著胸膛,聲音宛若驚雷,林夕皇帝一該往日的陰冷淡漠,此時變得像一團烈火,直欲燃燒盡一切,他的聲音在星墜殿隆隆迴響,直欲將天上的星辰都震落下來。

    「陛下,您要想鞏固自己的皇位,讓夢陽真正萬世不替,就必須擁有強大的軍力,直屬皇族的軍隊!諸侯國再強,都不會全心全意為皇族出力流血!流年皇帝當年分封諸侯,也不過是為了慰勞跟隨自己征戰數十載的大將謀士,不想自己做了皇帝冷了人心!可一代一代的諸侯王對皇族的敬畏越來越淡,現在都敢直接向皇族挑釁……諸侯王應該消失了,而諸侯王消失後,陛下就創建自己的軍隊吧!最好是重騎兵,以夢陽皇室的財力,打造一支十萬人的重騎兵應該不成問題……如此,不僅今後拱衛夢陽要靠他們,踏平梵陽也要靠這支重騎兵,他們要比轟烈騎更霸道,更有氣勢,更能彰顯陛下氣吞天下的決心……」修羅也收起自己懶散的態度,變得嚴肅莊重,他暗紅的瞳孔中跳動著火光,唇線分明的嘴說著將來會讓整個世界震顫的話語……

    未來縱橫宇內,為夢陽擴張無限領土的『風雷騎『第一次被人從歷史的沙礫下挖掘出來,兩人都沒想到,就這樣輕巧說出的話,卻締造出了一直讓戰神都戰慄的軍隊……

    林夕皇帝終於平靜下來,他伸手扶著紫金龍紋柱子上繁複的花紋,說道:「最後一戰,我會親自上陣……我父皇當年就是親自握著刀在赤那思的武士中廝殺,才創下『神羅』無上威名,我若是想和父皇一樣被世人認可,只有讓他們看到我的決心,我無上的武力……我要讓他們臣服在我的威嚴下,而不是臣服於我皇族的血統……」

    修羅邪氣的一笑,張狂的說:「修羅會護衛陛下的安全,有修羅在,沒有誰能傷的了陛下分毫……」他低頭看著自己白皙修長的雙手,低低一笑,他不再是那個躲在

    在覓露森林的大樹後眼睜睜的看著自己愛的人被殺死的小男孩了,這三百年來不知道殺過多少人?這雙手不再是用來擦拭眼淚的,而是要將天下揉捻成碎片!

    星墜殿外的黑夜蒼穹深邃無月,黑壓壓一片向人的心頭壓來,遠處的雲嵐山中出現星星點點的火光,排成一線向縹緲城游弋來!星墜殿上的林夕皇帝分明覺得那像是一條火龍,嘶吼著向縹緲城竄來……他的手在袖中握成拳頭,臉上是寒冰一樣的冷酷,眼中卻在灼灼放光,只聽他低低的說了一句:「在縹緲城的牆基下,再壘砌起一層屍骨吧……」

    縹緲城外

    第一道盾牆之上,幾個守夜的夜國輕甲步旅武士圍坐在一起,小聲交談著。

    一名一下巴胡茬的武士說道:「媽的!轟烈騎啊!這輩子都沒想過能碰上轟烈騎,不知道是老子倒霉還是上輩子造了孽……」十月的縹緲城深夜已經寒意沁人,武士說話時嘴裡吐出一串白霧,在盾牆上的火光下白亮閃爍。

    「哼,老王就你膽子小……轟烈騎是什麼?也不就是穿著厚盔甲騎著高頭大馬的人麼?有什麼好怕的,這樣的敵人弄死一個割下腦袋算多少軍功?怎麼著還不值一個銀鈿,十個腦袋就是十個銀鈿,這下退伍後回鄉下就能討個漂亮亮媳婦,騎著五花馬載著媳婦滿鄉轉,眼紅死那些當年膽小的不敢一起參軍的痞子們,活該他們現在還光棍!」這個說話的武士臉上有一道猙獰的刀疤,鼻翼也缺了一塊肉,樣貌猙獰可怖,可他整個人透著一股豪氣,誰見了他都會被他的氣勢感染。說著他伸手在懷裡摸索著,掏出個東西來,他手握的緊緊地,彷彿握著他的命脈般!他的目光洋洋得意的高挑著,一臉得意得環視整個身邊幾個同伴,似乎再等著他們發問!

    「這是什麼啊?」終於有個年輕武士忍不住開口問道!其餘幾人也都眼饞的催他張開手,好讓他們看清那是什麼!

    刀疤臉武士彷彿就在等這樣的效果,他憨憨一笑,將手徐徐張開,像是怕風把自己手心裡的寶貝刮走,又像是怕它自己飛走!躺在他手心中的,赫然是一枚金光閃閃的金鈿,還有六七幾根銀色的銀鈿。

    「哎——呀媽——媽呀!金——金的——我竟——竟然看到——看到——金——金金子了!」一個說話結巴的武士瞪圓了眼,此時看到金子眼中放光,激動的說話結巴的更厲害了!說著他伸手就朝刀疤臉武士手心探去——

    刀疤臉武士忙將手縮回去,護在懷裡,另一隻手擋著結巴武士的手,說道:「哎——哎——哎——只能看,不能碰……我還要靠這些錢回家娶媳婦呢!」

    武士們都發出唏噓聲,卻掩飾不住那絲羨慕!

    刀疤臉武士小心地將錢塞回懷裡,又是憨憨一笑,說:「這枚金鈿是我在伊寧城東郊時,割下一個轟烈騎百夫長的腦袋,將軍賞給我的!將軍還說了,要是能割下千夫長的腦袋,賞十個金鈿呢……」

    「十……十……十…個……金金……鈿……?」結巴說話越來越結巴了!「一個腦……袋……袋就就就……就十個?」

    「結巴說話別噴口水,就你還想一個腦袋十個金鈿?指不准蠻子那邊也是按腦袋算錢了,就你那德行,十個你那腦袋換一個銅鈿就不錯了……」那個說話脆生生的年輕武士不留情面的譏諷道!

    「就是,咱在算計蠻子的腦袋,蠻子估計也算計咱腦袋呢!我不求能斬蠻子多少腦袋換多少錢,大戰完畢後只要我的腦袋還在脖子上,我就滿足嘍!」坐在盾牆頂上角落裡的一個年齡最大的武士說道!

    「老刀疤子,人家說伊寧城咱夢陽大獲全勝,是不是真的?我總覺得上面瞞著咱們什麼……」年輕武士問道。

    「大獲全勝?上面還真會給自己臉上貼金!哼,狗屁大獲全勝,還不是兄弟們用命填出來的,實話說吧,伊寧城一戰,差不離是五個咱輕甲步旅換一個蠻子轟烈騎武士的性命。轟烈騎能死四千多近五千人,咱輕甲步旅死了兩萬多人,不敢算啊!就連大將軍的兒子,淵鴻少將軍都戰死了!大將軍和蠻子的君王大戰一場,我就擱那看著呢,那傢伙,那……唉……就不像是人在打鬥啊!大將軍都差點死掉……」刀疤武士想起伊寧城時,那彷彿沸騰的鐵流一樣的轟烈騎,心中就打個寒戰。那是戰場上的皇帝啊,根本就所向披靡!還有赤那思哪位神魔一樣的君王,要不是懷中的金鈿還能讓他安穩下來,他真想當逃兵捲鋪蓋滾回鄉下去!可富貴險中求,就是這個理!

    武士們紛紛感慨,沉默著不說話了。他們只是戰場上炮灰而已,沒有權利主導自己的命運,只能期盼神恰巧無聊了,能護佑他們一下吧!

    結巴武士挪動屁股坐在刀疤臉武士身邊,一臉諂媚的笑道:「老——老——疤子哥,再再——再給我我——講一講——講轟——轟烈騎吧——吧!」

    刀疤武士坐在那裡伸個懶腰,說:「講什麼轟烈騎,你還真想割他們千夫長的腦袋換十個金鈿?傻小子,你能把你腦袋穩住就行了!他們那五尺斬馬刀一揮,就算是一排你都得被砍成兩截嘍!」說著他張口打個哈欠,嘴巴張的大大地!

    結巴惱火的瞪了刀疤武士一眼,真想給他張的像蛤蟆一樣的嘴裡唾一口!

    下一刻,刀疤武士的哈欠聲生生被斷在喉嚨中,他的雙眼猛地睜得圓圓的,嘴裡「噌——」的探出一截掛著血肉漆黑箭矢,連帶著撲出一束暗紅的血花!鋒利的倒鉤箭鏃閃著妖冶的血光,像毒蛇的信子……刀疤武士的眼睛迅速灰暗了,身子一栽,無力地向前撲倒過去!

    結巴倒抽一口冷氣,愣了幾息功夫,接著他用最淒厲,最森然,也是有生以來最流利的聲音喊叫道:「死人啦——」

    淒厲的聲音劃過夜空,像午夜爬出井底的女鬼嗚咽聲!

    其他幾名武士連忙趴在盾牆的沿上向下望去,只見盾牆前方三百五十步遠矗立著幾騎輕騎,他們都握著熟鋼和牛筋打造的長弓,神色桀驁不屈。嘴裡叼著火把,這樣拉弓時才能騰出雙手,閃亮亮的鎖子輕甲在火光下閃著鑽石一樣的輝光!那雙像鷹一般銳利,像在盯著自己的獵物!還有一個奇特的地方,他們每個人額頭都帶著『隼』形的護額,蒼隼尖銳的嘴彎出一個危險地弧度!

    領頭的那個神秘騎兵緩緩放下手中的長弓,嘴角是殘忍地笑,就是這個人三百五十步遠引弓長射,一箭洞穿老刀疤子後脖頸,箭頭再從嘴裡探出來……

    那個一直在角落坐著的年老武士認出來這是什麼人了,他乾裂的嘴唇哆嗦著,說道:「隼騎,是赤那思的隼騎啊!」他顫抖的向後退去,叫道:「離盾牆邊遠點——快鳴鏑通知所有人敵人來了——」

    幾人匆匆離開盾牆,趕忙去放響代表敵人進攻的長鏑響箭!

    老刀疤子的屍體迅速冰冷了,他懷裡的金鈿和銀鈿滾落出來,和自己的血混在一起,難以分清!只有後頸上那支漆黑的箭矢尾羽還在危險地顫動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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