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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82章 秋月城破 文 / 林夕很美

    秋月王宮下的大地在震動。

    祭台上的豐中秋和下面觀禮的大臣們的臉都變了色。這可怕的聲音彷彿巨人在跺足,步步緊逼。這一聲一聲可怕的轟鳴聲震顫著人們的靈魂,沒有人知道還會有什麼可怕的事情發生。這不是地震,震動裡藏著絕大的危險。人們沒有聽到過這種聲音,像是戰馬奔馳而過的鐵蹄聲,可遠比戰馬的聲音沉重。

    下面的臣子們看不見城外發生了什麼,可站在高高的祭台上的豐中秋可是看的無比清楚,只見上千名月白甲冑的步旅武士抱著一根一米餘粗,兩丈長的撞城木轟擊城門。而連帶著城門的土坯牆在這樣沛莫能當的巨力下分崩離析,一道道可怕的裂痕出現在本不堅固的城牆上,可能城門還未轟破,周圍的城牆就被轟開了。

    震動越來越劇烈,廣場中上的石板縫中一股股灰塵上竄,遮蔽了天空,看起來像是從地縫中爬出來的鬼魂。所有人都將目光投向城門的方向,那裡的灰塵蔽空,陽光照在煙塵上模糊了視線。

    和豐中秋一同在祭台上的一名宮人看著遠處那些怒潮一樣的夜國輕甲步旅武士,眼睛瞪得圓圓的,像是看到最可怕的妖魔。他突然抱著頭嘶吼道:「是……是……鎮天大將軍的輕甲步旅,我看到夜國的蔚藍風信子大旗了……」慘烈的聲音像是被獅子叼在口中的斑羚,他喉結劇烈顫動,所有人都從他的眼睛裡看出絕大的恐懼,那恐懼是種在一個人靈魂深處的,撲出來可以把人心撕碎。

    宮人揮舞著胳膊,野狗般上躥下跳。他想要逃走,卻找不到路,祭台懸空數丈,他不敢跳下去。他最後的聲音幾乎是嚎哭,隨即全身顫抖著跪下,像是看到了世界末日。可笑的是他剛剛還被豐中秋賜名為『夜明山』,在夢陽,哪怕是剛懂事的小孩都知道『夜明山』這三個字代表怎樣的權勢,這是夢陽擁有最強大武力的男人,甚至在整個大陸上都是縱橫捭闔的人物。

    可現在真正的夜明山來了,甚至比皇帝來了還要令這些大臣們驚恐。夜明山,這是軍皇啊,軍隊中的皇帝,他所來的地方,就是浮屍千里,流血漂櫓的慘景。隨著與赤那思的戰爭結束,在帝都那場大戰的消息也傳到這些偏遠諸侯國中。人們已經有所耳聞鎮天大將軍絞殺上萬名轟烈騎,生生以步旅的弱勢之師抵擋住赤那思鐵騎衝擊的戰績。而且鎮天大將軍還受到皇帝的『九錫』大賜,唯有戰功卓絕者才有資格受此封賞。被譽為夢陽五十年來佈陣第一將才,他的到來怎麼能不讓這群逆亂之臣恐懼?

    這些大臣們都知道他們國主自封為帝這次絕對會激怒皇族,只是他們也知道帝國剛剛與赤那思大戰,國力空虧,不可能有什麼大動作。等夢陽恢復後,他們秋月王朝就會昌盛起來,到時候也不會再畏懼皇族。可他們怎麼也沒想到鎮天大將軍來的這麼快,絲毫不給他們留任何享受的機會……

    那名慘叫的宮人那淒厲的聲音終於散去了,像是一個惡毒的毒蠱在群臣中崩開,蠱蟲紛紛竄進大臣們的身體中,大臣們慌作一團,淒厲的喊叫著瘋狂逃命。鎮天大將軍的手腕他們是知道的,要是能死在亂軍中還算是好的。可要是將軍將他們生擒後交給皇族就是生不如死的慘劇。林夕皇帝的殘虐他們都是清楚地……

    大地的震動越來越明顯,可怕的轟擊聲像是直接轟在人們心裡,將那層脆弱的防線轟成齏粉。

    大臣們抱頭鼠竄,相互撞在一起,王宮這片小廣場上擺滿金銀飾品,此時反倒成了阻礙。還有些大臣捨不得這些珍寶,將能帶走拿著順手的財寶攬進懷中,塞進腰帶裡,甚至將那些比黃金更珍貴的寶石挖出來,扔下一個空空的黃金底座。亂,亂作一團!在鎮天大將軍的威壓下,這些鄉下土豪暴露出最真實的一面,任憑豐中秋在祭台上怎麼喊也穩定不住亂成一團的群臣。

    「你……你……放下本公的黃金,放下,敢碰剁了你的手!」豐中秋站在高台上指著一個想帶走那座『金童抱錦鯉』的大臣嘶吼道。下面的幾個大臣抬頭看了他一眼,接著他們再相互看了看,交換一個眼神,接著幾人無視憤怒的豐中秋,合力將那座沉重的『金童抱錦鯉』金雕抱起,一溜煙逃走。

    豐中秋憤怒的嘶吼起來,像一頭氣短的公牛。大難臨頭各自飛麼?平日對這些大臣們的俸祿還少麼?難道這個時候都沒有人出來幫他一把?陸妙柏呢?他在哪裡?

    慌亂的豐中秋一把扯過一名宮人的衣領,將他畏懼的臉扯到自己眼前,對著他咆哮:「守城的衛兵呢?本公的輕甲槍騎呢?人呢?先給本宮把這些賊子們殺光……」他憤怒的一甩衣袍,指著祭台下哄搶金銀飾品的秋月貴族。

    宮人被國主像小貓一樣捏在手中,唯唯諾諾的回答道:「回陛下,您命令衛兵和輕甲槍騎大休三日,以慶國主登基大慶,士農工商皆如此……」

    豐中秋的臉色像吞了一隻蒼蠅一樣難看。他一把將宮人丟到一邊,雙手插在頭髮中憤怒的哀嚎起來!難道真的就沒有人再幫他了麼?這些大臣現在只顧自己,根本很不在意他這個國主,而陸妙柏,陸妙柏可能也已經提前離開了。這個謀士一直神機妙算,估計已經算出皇族會出兵,已經逃走了麼?

    他站起來舉目四望,竟是一片蒼涼。凌亂的人們,慌亂的尖叫聲,淒慘的嘶吼……末日麼?原本自己登基的宏圖偉業在鎮天大將軍的威勢下像肥皂泡般破裂,夢幻空花?

    「轟隆……」一聲巨響,城門終於在武士們的大力衝擊下垮塌,升騰起的塵土像一條土黃色的巨龍仰頭沖天。城牆上那道巨大的豁口像決堤的大壩,月白甲冑的武士像洪水一樣湧進來。上千面蔚藍風信子大旗將這些血勇的武士與湛藍的天空連接在一起,要是被草原蠻族看見了,他們會說這是騰格裡天神在護佑這些無畏的武士,只要天空不會崩裂,這些武士就不會失敗。

    衝在最前面的是幾百騎兵,這

    些騎兵中那面最大的軍旗無比顯眼,在那面旗幟中,不僅繡了一朵蔚藍風信子,還有一個鐵畫銀鉤的『夜』字,誰都知道這面旗幟下的武士是誰,那是整個夢陽都難以望其項背的鎮天大將軍,是傾世的軍皇。

    豐中秋呆呆的看著銀色的洪烈湧進秋月的街巷中,一些稍有抵抗的的秋月武士還不等扯開嗓子叫出來就被數十把利刃絞成碎屑。浩浩蕩蕩的輕甲步旅武士握著破甲槍,一人高的青銅巨盾以萬夫莫當之勢像秋月王宮湧來。

    就算是秋月的武士還在值守,恐怕也擋不住這樣的武士吧。這些和赤那思最可怕的轟烈騎正面對抗過而存活下來的武士帶著濃濃的煞氣,像經受最熾烈的煉火捶打過的鋼鐵,泛著凝冷逼人的寒光,煞氣森森。

    豐中秋感到天空在旋轉,整個世界都不真實,滔天的殺聲震得他一陣暈眩。今天是自己登基的日子啊,為什麼會這樣?難道林夕皇帝真的就不給他任何機會麼?

    他看著秋月上方湛藍的天空,明澈的天空只有幾絲若有若無的雲。站在雲端的,只有夢陽皇帝,梵陽皇帝,赤那思君王,軍皇夜明山這樣的人物嗎?他只能站在下面仰視著?現在自己也有機會行走在雲端,將日月星輝披戴在肩,這些人就這麼著急將他踹下去?

    一股瘋邪的怒火升騰起來,豐中秋只覺得自己都要燃燒起來!他能殺死申孤嵐這頭獅子,能將三大諸侯國的領土收歸自己麾下,最重要的是他有一顆不甘人下的心。都已經到了祭天大典這一步了,他怎麼會放棄?

    他不再理會那些瘋搶祭台下財富的大臣們,轉身對司禮官說道:「繼續行登基祭天大典!」那聲音突然變得沉穩有力,聲調中帶著一股悲愴,更有一股壯烈,一種義無返顧的執著。一瞬間,司禮官覺得國主的形象一下子高大起來。

    司禮官點點頭,清了清嗓子,高聲道:「三祭祭萬民,民之福祉,蒼天可鑒!」這一次沒有低沉的牛皮戰鼓的聲響,只有不斷逼近的夜國武士的廝殺聲。而豐中秋就是在這樣的聲音中站直了身子,像末日的救世主,又像矗立在岸邊千百年的礁石,靜靜的承受大海怒潮的侵蝕,亙古不移。

    豐中秋肅穆的將手中的酒杯傾倒,醇香的美酒沿著酒盞的沿滴成一溜細線。登基三祭,總算完成了。

    司禮官仰起頭,氣沉丹田,吸了一大口氣,以最洪亮的聲音喊道:「祭天大典畢,新帝誕,秋月立,吾朝吾皇,萬世不替。日月煌煌,星輝熠熠,極海濤濤,蒼天冥冥,新帝之成,萬民來拜……」

    可是沒有萬民拜服的場景,只有尖叫哄搶的大臣,也沒有洪亮的鼓聲,只有武士的廝殺聲。可豐中秋的面容難得剛毅奮烈,像是一張繃緊弦的硬功。他要的就是『新帝誕』這句話。從此後他也是皇族了,也和『萬俟家』一樣是高高在上的皇族,從此以後他『豐』姓的子孫也就是皇子貴族,再也不是什麼可憐的遭人蔑視的莊稼把式……沒有誰再能瞧不起他,沒有誰再敢叫他莊稼把式,叫他鄉下土豪……

    豐中秋臨台而立,張開雙臂,金黃的衣袍在風中舞動,像是一隻即將飛天的鳳凰。他的眼睛閉著,好像在嗅著風中的稻香,莊嚴典。第一次在他身上看見這麼貴族的氣質。

    可司禮官只聞到濃濃的塵土味和一絲血腥味。

    突然間,剛才那些哄搶財寶欲要離開的秋月大臣每人被幾名夜國武士押著退回來,武士們踢向他們腿彎迫使他們跪下,將他們猥瑣的腦袋押著垂下。大臣們小心的抬起頭,看著站在高台上的國主,那份飄逸出塵的感覺是他們從沒有見過的——國主好像變了一個人!

    大臣們想開口向國主求救,儘管剛才是他們膽小怕事的哄搶財富妄圖保命,可自己的姓名要緊啊……可還不等他們發聲,脖子就被兩柄刀交叉著鎖住,只要稍稍一動,腦袋就會被剪下來。牙刀的忍貼在他們脖子上,皮膚起了一層雞皮疙瘩,聲音只能哽在喉嚨裡發不出來!

    銀白甲冑的武士越來越多,將這片小廣場圍的像一座牢籠。鋒芒的武器直指祭台上的豐中秋,相隔數十步,殺氣割面疼。豐中秋只覺得血一下一下往臉上湧,腳下一陣虛浮,差點倒下去。他突然想起申孤嵐當時在申國都城的校武場中被上萬名武士用弓弩長槍指著,依舊豪氣沖天,甚至被數十隻箭矢貫穿而死也屹立不倒。自己過真不如申孤嵐啊!他暗暗苦笑。

    銀白甲冑的輕甲步旅武士齊聲大喝一聲,浩大的聲勢驚得豐中秋一陣氣血浮躁,差點一頭栽倒下去。然後包圍著祭台的武士們分開一條道,只見幾面飄盪開來的蔚藍風信子大旗排眾而出,掌旗的武士騎在馬鬃從未修建過的雄駿上,純黑的馬鬃也在風中飄舞,這樣的戰馬堪稱馬中的貴族。

    而最前面那個跨在馬上的武士,披著月白的戰鎧,頭上的盔帽上白翎逐風,身後的月白織錦大麾飄逸如雲卷雲舒。盔帽下那雙漆黑如夜的瞳孔像兩條深邃的黑洞,從裡面噴播出三九天般的寒冷!

    豐中秋看著那雙眼睛,只覺得自己的靈魂一瞬間被逼出體外。他嘴唇哆嗦著,喃喃道:「夜……夜明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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