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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4章 逼上絕路 文 / 林夕很美

    這一日,滄海軍大都統收拾好威嚴甲冑,海藍色大麾披在肩上,老當益壯威風凜凜。他看了兒子一眼,語重心長道:「兒啊,爹爹今天必須回西南,軍務催的緊……爹爹交代給你的事上點心,李家興衰就看你了!爹爹打拼一輩子,現在沒心力再去爭搶什麼,李家雄踞西南三郡,家大業大,遲早是要交到你手裡,讓爹爹省點心!聽到沒——」

    老將軍最後三個字如惡虎怒嘯,震得李輕裘耳朵嗡嗡響。

    李球兒這次出奇沒嘴貧,只是重重點下頭,甚至沒有躲閃父親犀利的目光,與之忤視,神色平靜至極。

    老將軍心中暗歎一聲,自從那晚上和他說了那麼多話後,兒子的確不一樣了,這幾日甚至沒出去玩樂,心能收回些,這是好事。不怕兒子現在沒出息,畢竟才二十歲,還年輕,就怕一直那麼頹廢墮落,李家再大家業都要被敗光。

    看到兒子有了長進,老將軍一下心情大好,覺得自己還能上馬提槍殺進殺出五百回,看向兒子的目光也稍稍溫和了些。

    「兒啊,情況又有了點變化。」老將軍緩緩走到庭院中,李輕裘尾隨其後,李府外一眾挎刀披甲武士已經整裝待發,就等老將軍出現。

    「爹爹安排在尚吉城的諜子發現了兩具鬼部斥候屍體,人是硬生生被拳頭砸死,身上筋骨寸斷,綁了石頭沉進甲秀湖裡。能這麼強殺鬼部精銳斥候,不是一般人!據爹爹所知,鬼部目前掌握在二皇子手裡,這兩名鬼部應該是暗中保護寧正公主,或者被派出來找尋公主殿下。除此之外,沒有別的解釋!」

    李輕裘手中持著爹爹的滄海軍都統佩劍,跟在身後仔細聽著。就算聽不懂其中大勢道理,就這麼囫圇吞棗記著,總會有用得著的時候不是?

    「兒啊,你要抓緊時間了,鬼部既然潛入尚吉城,說明二皇子在找寧正公主,陛下年末要立太子,大皇子和二皇子目前威望旗鼓相當,二皇子想試圖找回寧正公主,讓陛下為他記下一功,好壓過大皇子一頭……而殺了鬼部的人,應該與寧正公主有過接觸,鬼部要出手殺人卻暴露被殺,在梵陽二皇子執掌鬼部不是什麼秘密,既然敢下死手,說明殺人的在梵陽權勢不下二皇子……而你要搶在他們之前接觸寧正公主,找到後不要遮遮掩掩,就大張旗鼓叩頭就拜,就說,滄海軍牛虎都尉李輕裘迎接公主殿下……聲勢搞大一點,排場擺得要有皇家威嚴,到時候爹爹再加派武士,一路送你回帝都,保證讓陛下對你刮目相看,年末陛下立太子時,順便就把你的駙馬之位定下來,咱李家福澤綿延,就再也不怕勢單力薄了!」老將軍特意說的詳盡,就是為了讓兒子能聽明白,能從事情表象裡看到更深的意義,不能再像個無頭無腦的愣頭青亂碰亂撞。

    「滄海軍牛虎都尉?」李輕裘疑問道。

    「萬一真和大皇子二皇子撞上,你也有個官秩,好說上話。爹爹知道帝國沒幾個人能看得起咱李家,你要說你是李暹的兒子,皇族估計不買賬,有了官職,執臣子禮,皇族要是再使臉色,就太沒度量了。其實這當官的,就和耍無賴潑皮沒什麼兩樣,早當初爹爹剛投軍打仗時,給朝廷要錢要糧要兵馬,就差沒躺在地上撒潑打滾鬧騰,這才一點一點攢軍功爬到現在的位置!」

    李輕裘面露紅光,興奮道:「這個牛虎都尉,算幾品官?」

    這小子一聽要當官了,過果然露出本色了,李家別的不怎麼樣,就是官癮大,這一點,隨自己!老將軍呵呵笑道:「不大不小,正五品武將,能調用一千兵馬。」

    「才正五品?」李輕裘腦袋又耷拉下去。

    「臭小子別不知足,爹爹也不過正二品滄海軍都統而已,梵陽官秩正從九品十八級,六品是道坎,大部分人一輩子都被困在六品以下,你小子隨隨便便就撈個正五品官職,還不滿足?這換成別人,還不眼紅死!」老將軍笑得樂開了花——兒子終於沒有拒絕,以前要給他找個事做,這小子打死不願意。現在給他個正五品官職,還嫌小?

    父子兩邊走邊聊,已快到正門口。老將軍不忍唏噓,給自個兒子謀個一官半職,算不了什麼,反正李家名聲本來就臭,不怕那些帝都自詡清流的酸腐讀書人隔著幾千里罵他。讀書人的筆桿子,武士的刀槍,要是互砍起來誰生誰死一眼明瞭。從戰場裡死人堆中爬出來的人,對那些名聲尊嚴什麼,早看淡了,能活著就是最大的幸事,那些酸腐書生不懂這些生死之間的道理,李暹也懶得和他們計較,若是在西南三郡,他們敢隨便潑李家髒水,免不了剝皮抽筋一頓拾掇。

    若只是六品以下官職,皇族不會計較什麼,可直接任命六品以上官員,就要走好些程序了。李暹顧不了這些『規矩』,皇族不講規矩要剝他軍權,那他也不講規矩亂來,狗急了還跳牆,更何況軍功卓勳的滄海軍大都統?

    臣子必須為皇族肝腦塗地,盡死盡忠?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放屁!老將軍沒覺得是受了皇族的恩賜才得了現在的地位,他十四歲投軍,一路殺人打仗及攢軍功,現在這位置是他應得的,他李暹沒死在戰場上沒死在敵人手裡,現在卻要折在盡忠的皇族手裡?沒這道理!

    「兒啊,爹爹給你調了一百名咱滄海軍諜子,供你驅使,哪怕是皇子們,只要說一聲殺,他們也會毫不猶豫下死手!」老將軍站在大門口轉過身,身上淡藍色甲冑泛著寒光,高大的身影將李輕裘整個遮在陰影中。「只是萬不得已情況下,莫不要對皇族生殺心,真和皇族撕破臉了,咱李家在梵陽再無立錐之地。只是皇族現在做事越來越不講理,萬一這次找尋寧正公主,皇子們真要為難你要你命,那也就不能怪咱撿起磚頭撂死一條亂咬人的家狗,爹爹也就你一個兒子,什麼君臣之禮,還能大過父子情分?」

    李輕裘聽了這話,打個寒戰,殺皇子?他不敢,真不敢!可是

    逆光而站的父親面容冷酷,湛藍色的眼睛寒光幽冷,像逼入死境中的獸,竟看得他脊背犯寒。

    老將軍伸手接過兒子手中寶劍,配在腰間,說道:「兒啊,爹爹這就走了,一百斥候諜子不日就到,有他們在,爹爹相信不會出紕漏!你也要相信自己,不要怕皇族,不要忌憚什麼,大著膽子去做,和以前一樣,捅破了天,都有爹爹給你撐著!」老將軍拍了拍兒子的肩,接著轉身走去。

    大都統的扈從武士牽來馬,老將軍踏鐙而上,大麾翻滾如雲,上馬利落瀟灑——足見老將軍當年雄姿。老人頭髮花白,最後看了兒子一眼,嘴唇緊緊抿在一起,轉頭對身後一眾扈從武士吼道:「走——」

    三十餘騎絕塵而去,李暹老將軍匆匆進城又匆匆離城。老將軍在西南三郡時,那些自詡清流的骨鯁忠臣在便不惜口水大加筆伐口誅,甚至有人聲稱只要見了李暹,非要當面細數他這些年的跋扈罪責,屯兵自治,不尊皇禮,要讓他眾目睽睽下羞愧難當,自己動手剝下甲冑,無顏再當滄海軍大都統。可老將軍真的離開西南,在這最不缺名士清流的尚吉城,卻是無人敢逆其鋒,那些逞口舌之利,也是緘默其口,甚至連個臉面也沒露。

    讀書人的筆桿子,騎馬武將的刀槍,真要互砍起來,老將軍自問一人可殺上百號讀書人,那些只知聖賢書的虛偽君子,對生死之上的事,遠不如征伐一生的滄海軍大都統來的深刻!

    李輕裘目送父親離去,站在李家門口遲遲未歸。

    他在回憶父親的話,仔細品味其中道理,還有那個讓他脊背犯寒的眼神——父親從未用過那樣瘋狂幽冷又透著絕望的目光看過他!

    他突然想起,小時候跟隨父親去觀看處決一眾西南作亂蠻夷,在刑場上,一名臨死囚徒面對屠刀竟放聲狂笑。那時候的自己跟著父親站在高台上,俯視刑場,而那名死囚抬頭遠遠看著要處死他的將軍,眼神就是這樣的——絕望又瘋狂。

    那個囚徒的眼神至今他記憶尤深,那時候小小的他被那樣猙獰的目光掃了一眼,就畏縮在父親身後不敢再看。直至父親冷酷下令斬首,咕咚一聲人頭落地,他才敢從指縫間偷偷看,那名死囚最後的瘋狂眼神被凝固在斬下的頭顱上,卻是蒙了血色。

    現在才意識到,父親方才看自己的眼神,和那名死囚臨死前的眼神何等相似?

    父親與皇族之間的嫌隙,真的到了要不死不休的境地了麼?他李輕裘不是傻子,怎聽不出父親這幾日對他說的話,近乎於要與皇族作對。

    此時皇族就是那行刑人,爹爹就是那逼上絕路即將斬首的死囚?

    李輕裘一拳狠狠砸在鎮守李府大門的石獅子上,血花迸濺。

    再看俊逸面容,猙獰如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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