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八章 假裝不正經 文 / 旋舞天涯
傍晚的紅日還沒有完全落盡，長干裡的巷子口擠滿了互相追逐的小孩，項上的紅領巾早就歪到脖子後面去了。臉上是最天真浪漫的笑容。
人生最快樂的時光果然是少年時候。
老遠，有眼尖的小孩看見我，一溜煙就往吳姐餛飩奔去了。
往裡一點，以胖嬸為中心的八卦圈依然數十年如一日地聚集著，胖嬸是焦點。
保持和睦的鄰里關係很重要，我說：「胖嬸好。」
一圈人立馬沒了聲，胖嬸似笑非笑地看了我一眼，半天才模糊地嗯了一聲。
我有點想笑，都說心寬體龐，胖嬸都胖成這樣了，怎麼還是這樣看不開？就我們之間那點小過節壓根沒必要弄到仇人相見，分外眼紅的地步。
一圈的沉默尷尬……我想我還是別掃了人家的興，先回家看看吳姐比較重要。
剛邁出一步，有人說：「小羽，聽說你上了大公司工作啊？」
我一愣，細想季氏集團的確是大公司，就嗯了一聲。
「我就說嘛！小羽這孩子錯不了！」
我還沒來得及謙虛，一直一言不發的胖嬸突然開口說：「大公司好啊，福利待遇肯定好得不得了。吳家妹妹總算熬出頭了，以後這吃的，用的直接讓閨女大包小包往家搬呀！」
經胖嬸提點，我終於意識到作為離家近兩個月後第一次回家，我的兩隻手的確空了點兒。
有人出來圓場了：「忘了買了？走你胖嬸店裡提點東西吧！」
我看了看雜貨店裡的各種山寨營養品，以及熱銷明星產品微風小吊扇，搖搖頭，說：「不了，我掙得那點破錢還不夠我自己花銷的。」
說完，我徑直往家走。留下一圈人面面相覷，離開的時候，餘光瞥見胖嬸的嘴角微微翹起，帶著一絲嘲諷。
吳姐得了信，果然早早坐在門口迎著我。她穿著件白色的棉布短褂，坐在鋪子門口，給兩個報信的小孩拿冷飲吃。夕陽金紅的光線軟軟地落在她的身上，整個人像被鍍上了一層金光，居然讓我想起救苦救難的觀世音來。
我幾乎像個孩子一樣雀躍著竄到了吳姐的面前，事實上，我在吳姐面前，壓根就是個孩子。
我說：「想死我了，我的娘啊！」
吳姐板著臉說：「你從哪來的？」
「……」答非所問，氣氛也不對。
我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吳姐，她一臉沉靜，我說：「公司啊。」
吳姐又問：「你昨晚睡哪的？」
我一愣，笑了起來：「怎麼了，一回家就查戶口了，還眼巴巴地跑到門前查。嘖嘖，還改了深沉路線……得了，趕緊笑一個……」說著，我伸手擰了擰吳姐的嘴巴，這張臉今天嚴肅得太不像話了，簡直不像我媽了。
還沒調戲完，我輕浮的手掌就被吳姐結實地拍掉了：「睡哪的？說話。」
一陣風吹過，有幾個小孩來圍觀。我擦了擦汗，說：「吳姐，咱上屋裡說話。你看，我都這麼大的人了，你把我攔在門口，多丟人哪！這麼多小孩子看著呢！」
「不想丟人就趕緊說！」
我一愣，原來吳姐不是假裝正經，而是真的很正經。
我說：「租的房子啊！」
吳姐看著我，一言不發。
我被她盯得直發毛，我說：「您老人家怎麼了？是不是我離家太久，你想我了？」
吳姐沒搭理我，冷著臉進了店：「進來！」
樓上我的小床上，格格四仰八叉的躺在上面，除了扔在地上的兩個空玻璃瓶子，床頭櫃上還有一瓶只喝了一半的啤酒……
據說，今天凌晨，格格這個混不吝把吳姐餛飩砸得霹哩匡當響。闖進吳姐餛飩後，丫一把鼻涕一把淚的把我的犯罪行為和她自己的犯罪行為全部供認不諱。
據說，我道德敗壞，犯了引誘罪，先後兩次搶了她的男人，而她在忍無可忍之後，犯了故意殺人罪，把我逼到護城河裡去了。
如此狗血而震撼的劇情，吳姐當然消化不了了。凌晨一點多打車跑到護城河邊準備打撈我，然後被一個正在擰衣服的小伙子告知，我被別人撈走了。
終於找到推我下河的正主了，我正想問吳姐有沒有留下那小伙子的聯繫方式。
吳姐突然開口了，吳姐說：「桑小羽，你能有點女孩子的樣子麼？」
我不說話，心裡卻有點難受，原來連我親媽都覺得我不像女孩子。
吳姐又說：「桑小羽，你長這麼大的人了，怎麼還總像小孩子一樣，做事情不能成熟點麼？」
我依然不說話，卻覺得這句話很熟悉，印象中某個人也經常這樣說我。
「小羽，你這次真的很傷人！老這麼假裝不正經不累麼？」吳姐說完，就決絕地下了樓。
吳姐餛飩二樓的平台上，我委屈又震撼地抬頭仰望著早已看不見任何星星的天空，突然發現讓我委屈的是什麼了，吳姐說的三段話居然和杭跡對我的形容如出一轍。震撼的是，吳姐居然知道我一直是在假裝不正經。
我掏出手機給美甜打了電話。電話響了好幾聲以後才有人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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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電話一接通，傳來美甜略顯疲憊的聲音：「我一個晚上沒回去，你也不擔心我，到現在才想起來打我電話。」
我說：「冤枉，我也一個晚上沒回去。」
「……」
事實就是這樣，我和美甜恰好在同一個晚上沒有回去。我是因為掉河裡了，而她則是加了一晚上的班。
我說：「你不是賣房子麼？這都什麼客戶啊，看一整晚的房子！」
「哦，我又調崗了。征戰多年，終於從地方官調為京官了…」
我不禁吸了一口氣：「娘娘，哪來的征戰多年啊，您的總工齡還不到四個月哪！」
美甜似乎思考了一下，說：「四個月，還不夠漫長麼？」
「……」我想了一下，說：「的確夠漫長的。」
對於迫切渴望成功的人來說，成功永遠都來得太晚了。
我說：「你們老闆真是作，臨時加班就算了，一加就加一整晚，不是要人命麼？」
美甜說：「那是因為你們老闆太作！」
「啊？」
「見面聊吧！今兒請你吃飯，地方隨你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