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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13】陌路相逢(三) 文 / 鷺鳴逍逍

    華霜心裡忍不住一陣悲涼。

    對付如蘭,現在她不知道要用什麼態度什麼心情來對待。

    曾經她始終懷著一分愧疚和顧慮,畢竟是她介入了付如蘭和墨昀壑之間,也算是後來者。再後來,知道了一些秘密之後,她也已經釋然了,因為她知道,自己的退出已成定局。但現在,更多的事情讓她開始猶豫起來,她開始懷疑,一直以來那堅持著的,保護著的,到頭來是不是又是一場空。

    她靜靜地看向瀕臨崩潰的付如蘭,許久之後緩緩說道:「付小姐,這個世界上有人值得你為他付出一切,也有人注定成為你生命中匆匆的過客。如果沒有人愛你,也請你好好地愛自己,莫要讓自己活得太過無奈悲涼。」

    付如蘭哭笑:「你知道些什麼,你生來就是養尊處優萬千寵愛於一身的千金小姐,怎麼會知道我們這些人的生活?我好不容易才有了三哥,為什麼連他都要走?為什麼都要離開我?為什麼?!」

    她聲音到最後都變得尖銳。

    華霜等她說完之後,才又開口:「要讓別人愛你,首先需要你愛別人。如果對你愛的人都做不到坦誠,那麼你有哪能奢望別人對你掏心掏肺呢?」

    付如蘭尖叫:「你知道什麼?!你什麼都不知道!」

    華霜的目光倏爾有些冷了:「付小姐,你根本不懂得去愛別人,從來不。」

    付如蘭一怔,隨即嘲諷地一笑:「你說我不懂愛別人,你憑什麼這麼說?難道你自己就懂了嗎?」

    這次華霜並沒有逃避,也拋卻了所有的顧慮。

    她緩緩開口:「付小姐,如果你懂得愛一個人,就不會枉顧他的前途名譽,將殺人的罪名冒充在我身上。如果你懂得愛一個人,就不會不顧自己重傷,將傷口撕裂後再重新縫合。如果你懂得愛一個人,就不會一直以來裝瘋賣傻,來讓他心懷愧疚和悔恨。如果你懂得愛一個人,你想的應該全都是為他好,而不是一次次的,傷他的心,壞他的名。

    付如蘭,你的事情,他都早已查清。可你想知道他為什麼不直接來問你嗎?因為他愛你。所以一直以來覺得對你虧欠,覺得你的一切不幸都是他造成的。因而他也就想彌補。可你居然一次次地把他的忍讓和包容當做理所當然,奢侈地享受著他的愛還不自知,你這樣的人,根本不懂得什麼叫真愛!」

    她的這一席話,雖然讓付如蘭臉白如紙,卻也讓自己的心開始狂抽,疼痛不已。

    這些話,到頭來,終究還是讓她親口說出。

    「你說、說什麼……」付如蘭眼裡滿是懼意。

    華霜聲音冰冷:「我說的話你應該最清楚。之所以不追究,個中緣由我也都一一說出了。付小姐,你該仔細地想一想。」

    「不……不!你說的都不是真的!都不是!」付如蘭上前緊緊抓住她的胳膊,急急否認。

    華霜這次任由她發洩。

    只是在她聲音嘶啞之後,才開始娓娓敘述:「付小姐,既然你還存有疑問,那我就從頭說起。希望到最後,能解了你一個心結。」

    墨昀壑回到駐紮的帳篷之後,話也沒說,直接走到桌前拿起筆在紙上描畫起來,惹得一眾手下副將面面相覷。

    過了不久,墨昀壑把筆放下,同時將最上面的一張紙抽出,交待下去:「把畫上的這個人給本王找出來!」

    底下人又是大驚。

    仔細瞧去,只不過是一個年近三十,身材壯實,相貌平平的普通男子,何以讓王爺動這麼大的氣下令搜查?

    但心裡的那些疑問還是被他們識趣地壓了回去,誰都知道,要在這個時候問墨昀壑,純粹是閒脖子上少了卡嚓的那一刀。

    大家摸了摸有些發涼的脖頸,不約而同地噤聲。

    ——馬車內。

    華霜:「先說兇殺案的事。其實這才是一切的起源。如果不是因為這個,我們還根本懷疑不到你的身上。當時有人發現了一具男性的屍體,死者臉被砍得血肉模糊,根本辨不出本來的模樣。若是在平常,肯定就會被當做普通的兇案來了結。但怪就怪在,有人在現場發現了一隻荷包,因為那只荷包,府尹將王爺請到了驗屍房,秘密地將荷包交給了他。」

    付如蘭完全平靜下來,竟還輕輕一笑:「那與我又有何關係?」

    「荷包是我繡的,而且知道這只荷包存在的人,絕對不超過三人。我,墨昀壑,還有我以前的貼身丫頭田杏。」

    付如蘭便笑得更深:「難道是他們其中的一人將荷包交予我,讓我去做的嫁禍你的一切?」

    華霜搖搖頭,嘴角泛起一絲苦笑:「當然不是他們。墨昀壑自不必說,田杏那時候還在國公府,又怎會把荷包偷出來,還送到了你的手上。給你荷包的,另有其人。她就是……浣紗。」

    付如蘭一怔,沒說話。

    「浣紗是田杏走後被安排到我身邊的丫頭,平時也算是盡心盡責,我也從沒懷疑過她。但丟失荷包且在兇案現場被發現的時候,我便開始暗中調查起能夠接觸到我的房間且能知道荷包去處的人。事實證明,浣紗接替田杏成為我的貼身丫頭之後,是最有可能發現荷包,且又能不動聲色地將之盜出的人。」

    「你僅憑猜測,難道不怕冤枉了好人?」

    華霜心裡更為苦澀,道:「我寧願是我冤枉了她。但她身上多出的蘭花香粉,卻讓我無法再自欺欺人。付小姐,我曾問過你屋前的蘭

    花,品種算是十分稀有,別說這王府其他地方並沒有,就算是臨城各處,也很難找出幾株相同的來。而浣紗區區一個侍候丫頭,身上就抹著這種香粉,這難道不可疑嗎?而且我也問過府中的幾個媽子丫頭,她們曾說看見你和浣紗接觸過,雖說時間並不長,但要完成一項交易,也不是不可能。」

    付如蘭面色有些僵,最終扯了扯嘴角說道:「王妃始終是在猜測,如果要定誰的罪過,還請拿出真憑實據。」

    華霜走到旁邊坐下,顯然已經是有些累了,沒錯,心力交瘁。

    「浣紗的事情你不承認,或許我沒有辦法,但死者身上的證據,卻是讓你怎麼都沒辦法狡辯的。我曾經為死者親自驗了一遍屍體,發現他的指甲裡有少許的蘭花汁液,不會是故意為之,很可能是在匆忙之間拖拽了蘭花枝,用手將其撥開的時候留下的。付小姐,你門前有一株蘭花的損害,該不會是你這個愛蘭花如命的人所犯的失誤罷。」

    付如蘭張了張口,沒說出一句話。

    「罷了。我只是負責查驗屍體,至於你和死者的個中淵源,我並不想知道。而你串通浣紗誣陷我的事,我也可以不追究。但下一件事,我希望能聽到你的解釋。在有人劫地牢的那晚,你身上受了那麼嚴重的刀傷,何大夫曾經跟我說過,你的傷口雖然很深,但縫合之後只要好加修養,自然不會有什麼大礙。可昨天我為你施針的時候,卻發現你的傷口實際上被縫合了兩遍,第一遍是何大夫所為,那第二遍,能否給我一個答案?」

    傷口?付如蘭輕輕撫住胸口,臉上開始蔓延出悲慼。

    「你問我傷口是嗎?好,那我告訴你。」她突然開始大笑起來,「我為三哥受了那麼重的傷,幾乎快要死了。何大夫給我治傷的時候,我痛得幾乎不想活下去,但想到三哥,我忍了。結果呢,他只守了我一夜,一早聽見你回來的消息,他連想都沒想,直接跑出去找你。當時我是什麼心情你知道嗎?我很難過,卻沒有任何辦法,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離去。

    他走之後,我知道自己不能留在王府了。其他人笑話我不要緊,但三哥對我漸漸疏遠,是我絕不想看到的。然後就是如你們所見。我趁著別人不注意的時候,偷偷溜出了後門。接下來的事,發生在任何一個女人的身上,都是一場噩夢。我被幾個混混看到,被他們追到死胡同裡面,苦苦哀求他們也沒有任何用。

    他們只是看著我笑。笑,你懂嗎?是那種看著獵物在做無用之功拚命掙扎的狂笑。我知道,我逃不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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