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32】絕地重生(五) 文 / 鷺鳴逍逍
這一仗注定是異常慘烈。
連華霜站在城池高處觀戰,都能感覺到撲面而來的濃重的殺氣和血腥氣息。
觀望一會兒之後,她突然轉頭對著玉峰道:「隨本妃下去。」
玉峰以為她是受不了這血腥場面,心裡也確實覺得她不適合這種地方,於是恭聲道:「屬下送王妃回營帳休息。」
華霜看了他一眼,竟眼帶著些許笑意,淡淡道:「怎麼,你認為我是害怕?」
玉峰本來是這麼想的,但看她的模樣,又聽她這麼說,一時又拿不準。
「王妃的意思是……」
「出城,上戰場!」
不久,兩匹戰馬從城門飛奔而出。
不知有誰眼尖喊了一聲:「王妃!」
戰場上一瞬間竟靜頓下來,但很快,更瘋狂的廝殺繼續。
霖軍本來已經處於劣勢,人少兵弱加上信心不足,一直被烏軍壓著打。但是華霜到來的這一刻,每個人心中都像是被燃氣了一簇火焰一般。
王妃一介嬌弱女子都不懼烏軍親臨戰場,那他們這些身強力壯的軍人又何言畏縮?!
烏軍明顯感覺到霖軍的氣勢已經不比方纔,每個人眼中迸發的仇恨和堅定讓他們也陷入相對被動的狀態,一時之間竟被逼的連連後退。
烏軍後方的蓬椅上,撒伊度瞇著眼睛看著這邊的戰況,見到一個白色瘦弱的身影之後,他的眸光緊了緊。
旁邊逐戾見此,醜陋的面容上也出現一絲困惑:「晉王妃?」
撒伊度像是饒有興趣地看向他:「怎麼,你也識得晉王妃?」
逐戾道:「回主上,游展先前已經傳回過消息,道是墨昀壑失蹤之後,晉王妃就暗中接下霖軍所有事務,替墨昀壑打點一切。不過之前傳言已然中毒身亡,兩日前才現身重返軍營,且用計將一手遮天的林啟抓獲。」
「這樣看,晉王妃也算是個奇女子。」撒伊度的眼睛愈發瞇起來。
逐戾不知他說這話的意思是何,謹慎起見,便不答話。
過了不久,撒伊度用慵懶懶的聲音又響起:「你說,有這樣一個女子在身邊,墨昀壑是不是會當寶貝似的疼著?」
逐戾想了想,答:「晉王妃既有女子的溫柔婉約,又有男兒的豪邁膽識。任是哪一個男子,怕都會如此。」
撒伊度像是很滿意他的答案,點點頭,用少有的認真語氣說道:「墨昀壑搶了我的寶貝,那我也把他的寶貝奪過來,這才公平。」
——————————————————————————————————————華霜雖然武功算不上一流,但和幾個士兵交手也吃不了什麼虧。誰知玉峰就拿她當玉砌的娃娃似的,一步不離地跟著她,稍有個人靠近馬上出手讓其人頭落地。
所以即便是戰事緊張,華霜依舊滿臉的無奈和黑線:「玉峰,現在本妃命令你,離我十丈的距離,馬上。」
玉峰一手砍向一烏托士兵,一邊急聲喊道:「恕屬下不能從命!即便是王妃要軍法處置,也等打完仗屬下親自前去帥營請罪!」
華霜見他一臉的堅決,就知道這事沒得商量。想了想,也好,有個保鏢在身邊,省得她親自動手。
因為之後霖軍士氣大漲,烏軍雖然人數佔優,卻也沒佔到什麼便宜。
太陽落山之前,烏軍吹起了撤兵號。
剩下的霖軍拿著滴血的長劍原地站在滿是屍體和血跡的戰場上,看著烏軍撤退而去的身影,死寂一片。血跡瀰漫到他們的衣服,臉龐,直至眼睛。每個人的臉上還殘留著拚殺時的陰狠殺氣,但同時又帶著一絲迷茫。
不知過了多久,一個人突然笑了出來,接著第二個,第三個……不同於平日的那種哈哈笑聲,這笑,幾乎是把長久以來的悶氣和氣憤都一下子釋放出來,甚至算得上是聲嘶力竭、歇斯底里。
多久了,他們一直生活在知道必死的恐懼和對造成這種恐懼的烏軍的氣恨之中。但前幾次的失利已經將他們的銳氣鬥志損耗地所剩無幾,加上平城自身大亂,幾乎沒有人還對最初的目標——打敗烏軍抱著希望。
但是今天,事實向他們證明,原來這世界上真的有奇跡!他們真的打敗了神勇的烏托人,還是以多勝少!
這份激動和喜悅,足以讓以往所有的痛苦苦難完全消磨,也足夠讓他們相信,這次戰爭,他們會取得最後的勝利。
華霜靜靜看著將士們高興地幾乎瘋狂的舉動。她的心裡,高興和憂慮卻同時兼有。
暫時解了烏軍圍城的危機,自然應該感到高興。可剛才戰場之上,烏軍雖然佔不了完全的上風,但若是用拖延戰術打下去,最後先敗下陣的一定是霖軍。
想不到烏托竟選擇退兵。
她有預感,撒伊度一定還有別的招數。
不過不管怎樣,現在對他們來說,能度過一關算一關。最好是能熬到墨昀壑那廝捨得回來的時候,那樣霖軍才算是真正有救。
黑幕漸漸壓沉到整個大地。
今晚相信有很多人終於能睡得舒心的覺。
經過短暫的喧囂之後,平城內很快安靜下來。
而且是很靜很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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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霜卻沒有很快睡去。她獨自一個人在帥營內,在有些昏暗的燭光之下查看周邊城池佈防圖。如果預料的不錯,烏軍很快就會發動第二次攻城,到時候若實在抵抗不住,離開平城似乎就是最好的選擇,也是唯一的選擇。
不久,有人突然撩開門簾進來。
華霜以為是玉峰,頭也沒抬,就說:「沒什麼事情就快去睡,我這邊不需要你時時地守著。」
不過等了一會兒也沒人答話,華霜心想著玉峰什麼時候這麼「內斂」了,於是她輕皺著眉頭抬眼一瞧。
眼前站著的是一個身形高大但模樣卻極為普通的男人,年紀看上去四十多歲左右。
「你是誰?這麼晚誰允許你私闖帥營?」華霜肅聲道。
她倒不是擔心有人對她不軌什麼的,畢竟是在平城的帥營內,週遭這麼多人,這麼明目張膽的行兇也太過愚蠢。只是奇怪這人究竟是怎麼進來,進來的目的又是什麼。
來人面對她的喝問,沒有表現出絲毫的驚慌,只是不緊不慢地把手中的東西放到桌上,道:「夜晚天涼,玉先生讓小人把熱湯給王妃送來暖暖身子。」
華霜瞥了一眼桌上的湯,再看一眼送湯的男子,說道:「熱湯本妃已經收到,回去替本妃謝謝玉先生。」
她的眉頭依舊緊著,沒有展開。
再看這男子,竟雙手背在身後,眼睛也直直地看向她。
「玉先生吩咐過,要小人親眼看到王妃把湯喝下。」他的聲音有一些低啞,但字字卻鏗鏘有力。
華霜這下才心裡一驚。
難道又是……
她穩住心神,笑了笑,轉身走到裡間的架子前,用與方才相同的語調說道:「湯太熱,本妃稍後會喝。你先下去。」
聽到腳步聲,她耳廓不由一張。若沒聽錯,那個人竟然跟著她進了來。
什麼人,居然如此大膽?!
她屏住呼吸,手上的力道漸漸收緊,一枚銀針夾在她的指縫之中,只要找到機會,他一靠近,必定一擊致命。
男人卻突然在她幾步遠的地方停住。
華霜知道他可能不會再靠近,便轉過身,慢慢走到他的面前,銀針則掩在她的衣袖中。
「你究竟是誰?是誰派你來的?」她問。
男人看了她一會兒,突然沉沉地笑了起來,笑意直讓人有些發毛。
華霜看準他笑的機會,手指微動,已經果斷出手。
她的身手快准狠,以前連跟師父過招的時候都被她得手過好多次,這次本勢在必得,但電光火石之間,只一眨眼的功夫,她手上的銀針竟被人給奪了過去,同時脖頸也被人用手臂鉗住。
「你!」華霜感覺到已經空空如也的雙手,還有轉嫁到他手上的銀針,一時驚得說不出話。
男人的笑意更深,更沉:「外傳晉王妃驍勇,今日一瞧,不過如此。」
被人這樣「鄙視」,華霜倒不生氣,她現在只是在想,有誰會這麼大膽,敢公然潛入守衛森嚴的帥營動手。而且她也不確定,這人究竟是想取她的命,亦或有其他目的。
「有什麼條件就直說,本妃奉陪到底。」她眼睛轉了轉,說道。
男人卻似乎沒有跟她談下去的打算,他的手開始不規矩,在華霜的臉上慢慢劃過,甚至滑到了她的脖頸上。還有,他還湊近嘴唇,在她的耳邊輕輕吹氣。
華霜頓時渾身戰慄,同時警鈴大作。
這人該不會……
「我真是傷心。」他貼近她的耳根輕道。
被一個素不相識的男人這樣親密的對待,華霜覺得自己的各項忍耐已經到了極限,她不管他說了些什麼,只冷硬地回答他:「要殺要剮,只管動手。若你還想動別的腦筋,最好能承受得住後果!」
男人突然呵呵地笑了出來,同時把她的身子掰正,讓她面對著他。
華霜的眼裡依舊是慢慢的戒備和敵視。
「我傷心是因為,只不過短短時間,你竟然連我也不認得。不過方才看到你寧死不屈的模樣,我才知道,原來我的王妃,居然這麼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