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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51】王的凱旋(四) 文 / 鷺鳴逍逍

    華霜努力穩定下心神,對墨昀壑道:「不如你借口身體不適,太子總不會拿著鐐銬逼著你上陣。」

    墨昀壑已經開始換戰袍,他的神色冷凝,並未對她的話多做敘說。只是走前去拿長劍的時候對她說了一句:「在這裡等我,哪裡都不要去。」

    然後他就走了。也似乎帶走了這屋裡所有的暖意。

    華霜靠在窗前等了整整一天。

    這一天當中,沒有人來打攪她,她也沒有踏出這屋裡一步。整個世界彷彿都安靜了下來。

    只是她深深知道,在這方寸之外,一場比屠殺更血腥的場面正在上演。

    終於,當她的心沉到最末的時候,外面突然傳來一陣雜亂的聲音。

    她一驚,又是一怔,忙從榻上跳下,還沒等她走到房門處,木門就已經被人猛地踹開。

    一群身形粗獷的大兵驟然闖入屋內。

    「你們是什麼人?」華霜直覺不妙。

    為首的大兵倒沒有做出什麼多逾矩的動作,但他手上的長刀卻明晃晃地闖入人的眼眶。

    「晉王妃,請隨屬下走一趟!」

    華霜有一瞬間的慌亂,但很快她就鎮定下來,看向面前人的目光也堅定了許多,她說:「我可以跟你們走,但是需要一點時間梳洗。在這之前,麻煩你們先退出去。」

    大兵對她的提議有點為難,再三思量之後,卻還是同意,帶著手下的人暫且走了出去。

    待他們一關上門,華霜什麼都顧不得,忙走到桌邊拿出紙筆,匆匆在上面寫了幾個字,將其掖在她的妝盒之下,而後泰然走過去打開門。

    在去帥營的路上,華霜暗暗想,太子既然派人來抓她,又沒有撕破臉面,那肯定是他和墨昀壑之間發生了什麼爭執或衝突,並且這些都還無法讓他徹底揮開面子,只得拿她來暫作挾制。

    正想著,帥營已經到了。

    華霜被帶著走過重重守衛,最終踏進了久違的帥營。

    裡面,太子正面色陰沉地坐在主座,一貫注重身形氣度的他此刻甚至可以說得上狼狽。滿身的灰土,滿眼的戾氣,滿臉的猙獰。

    而在他不遠處,形成鮮明對比的,正是一身淡然從容的墨昀壑。

    一看到那熟悉的身影,華霜突然覺得自己的心放了下來,並且暗自長舒了一口氣。

    他在的地方,她還有什麼好怕的啊。

    「參加太子。」她依著規矩行禮,也不管座上的人是否應答,站直身體之後直接走到墨昀壑的身邊。

    看見她,墨昀壑的嘴角淺淺一勾。

    望著他們如此「恩愛」的模樣,太子只覺一口氣憋在喉嚨處,吐不出也咽不回,於是便用冷硬冰澀的語氣道:「三弟,你的王妃我給你帶來了,有什麼話現在可以說了罷。」

    此話一出,華霜先奇怪起來,合著讓她來是墨昀壑的意思?

    墨昀壑看向她的目光微動,似乎在告訴她稍安勿躁,他自然也沒有機會跟她解釋。片刻之後,他轉過身,面對著太子,無比認真地道:「臣弟確有一計策,只是還尚未確認是否將奏效。太子殿下若相信,臣弟便全盤告知。」

    他語調沉緩地說完之後,太子陷入沉思,而華霜則像是浸在層層的冷意之中。

    直到墨昀壑用大掌包住她的手,她的身體也沒有絲毫的回暖。

    不久,她像是聽到太子的聲音慢慢響起:「三弟好謀劃!本太子就聽你一次……」

    然後,墨昀壑帶她走了出去。

    她的手依舊在他的掌中。現在依然是春季,氣溫回暖,但墨昀壑很快就發現她的手指手背冰涼一片。

    他眉頭輕皺,回頭問道:「怎麼了?」

    華霜張了張口,意識到身邊還有許多人在,於是搖搖頭,沉默。

    墨昀壑也知她的顧慮,於是不再問,牽著她的手一直走到小院。

    一進屋,關上門,墨昀壑突然擁住了她,緊緊地。

    華霜只猶豫了一瞬,然後抬起手,也摟住他的腰。

    不知過了多久,只知道兩個人身上都已經沾染了彼此的氣息。墨昀壑放開她,濃黑的目光直直地望向她,問:「怎麼,不開心嗎?」

    華霜輕歎了一聲,搖搖頭,道:「沒有。或許以前我會覺得很膽寒,很糾結,很難過,但現在我真的覺得這就是最好的解決辦法。這場戰爭耗損的時間和生命都太多太多了,早點結束未必不是最好的選擇。」

    墨昀壑的眼睛似乎亮了一下,然後又轉瞬逝去,他虛抱著她走到榻邊坐下,自己則屈膝蹲在她的身旁,抬頭道:「你真的變了許多。」

    華霜從沒有見過他在她面前用過這副姿態,不禁有些微愣,不過也很快反應過來,回答:「是啊,你也變了許多。我們都已經不是當初的模樣。」

    「也不知這樣是好,還是禍端。」

    華霜輕笑:「何時你也變得心思沉慮了?」

    她的笑意似乎感染到他,墨昀壑站起身,挨到她的身邊坐下,整個頭也靠在她的肩膀上,眼睛一閉,淡淡道:「別動,讓我睡一會兒。」

    華霜一撇頭,就能看見他嘴角帶著的若

    有若無的笑意,還有他身上還帶著血跡灰敗的戰袍。只是這時,她也真的不想動,只願這樣長久下去,只願,這樣的寧靜能夠多一點,再多一點。

    這一覺墨昀壑睡得時間不長,但很舒心,醒來的時候,他感覺到華霜靠在他的頭上似乎也睡了過去。

    他又是一笑,伸手小心翼翼地將她的頭托住,然後將她的身體放平在榻上,為她蓋上被子。

    華霜的睡顏很是平靜。

    墨昀壑的手輕撫了上去,手指不自覺點到她的眉間。以往她可能並不知道,自己睡去的時候眉頭總是微微皺著,彷彿在睡夢中也被一些事情在煩擾。他醒來的時候看到,凝視一會兒,又閉上眼睛重新睡了去。

    不過現在,她似乎終於拋卻了所有的憂慮和沉鬱,終於學會完完全全地相信他,支持他。

    這樣真的,很好。

    他的手落在她的耳垂處,隨之而來的,唇也輕輕點在她的唇角。

    華霜再一醒來,墨昀壑已經不在身邊,她撐著身體坐起,發現屋裡只有一支小小的火燭發出微弱的光線。而在窗外,天幕早已沉沉地落了下來。

    她覺得喉嚨有些乾澀,於是走下榻去桌邊倒了杯水喝下。

    喝完水之後,她愣愣地站在桌邊,好像不知道接下來該做什麼一般。而屋內,又重新陷入一片靜寂。

    許久,她才拖著有些疲累的身體打開房門,走出去,走到廚房,準備自己弄一點吃的來。

    幾乎一天一夜沒有進食,她並不覺得餓,但肚腹卻早已發出抗議,一陣陣的疼痛不時傳來。她的身體向來禁不住她這樣的折騰,每來一次都得恢復個好幾天才能勉強調理回來。

    一碗熱騰騰的面剛乘出來,還沒下肚幾口,門外突然又傳來一陣聲音。她一怔,而後又是一歎,放下碗走了出去。

    回來的人自然是墨昀壑。

    他的身上已經換了乾淨衣袍,身體挺直,整個人在昏暗下顯得威武又高大。

    夜裡還是有些微涼,華霜攏了攏自己的衣衫,走了上去,問他:「吃過飯了嗎?」

    她不問他戰事如何,也不問計劃進行地怎樣,只問他有沒有吃飯。她想的只是,他應該也和她一樣,很久沒有進食過了罷。

    墨昀壑突然覺得自己的心裡軟下來。

    他甚至有些不地嗅了嗅鼻子,像是尋著味道找去一般,「原來你自己在這裡開了小灶。」

    華霜無奈地輕捶了他一下:「什麼小灶啊,一碗清湯麵也把你饞成這樣。」

    最終,這碗麵還是下了墨昀壑的肚。

    他坐在廚房矮小的木凳上毫無形象地吃著麵條,華霜則托著腮幫坐在旁邊看著他吃,只覺得他吃得香比自己吃什麼都來的高興。廚房裡還有方才做飯時存留的暖氣,一股輕煙籠罩在內,氣氛溫暖的讓人很是貪戀。

    吃完了熱面,墨昀壑舒服地長舒一聲,華霜則帶著點無奈的笑意拿著乾淨的手帕給他揩了揩嘴。那神情,溫暖地就像是母親溫柔地對待自己的孩子一樣。

    墨昀壑不由得一怔。

    直到華霜提醒他,他才返過神,重新變回平日裡那個淡淡輕輕的晉王爺。

    此時,屋內的熱氣也已經散去地差不多了。

    華霜催促著他趕緊離開廚房,自己則留下泡了一壺茶之後也隨著回了屋。

    屋內。

    墨昀壑站在桌前,手上拿著一張字條模樣的東西。華霜進去的時候,正好將他的動作看了個徹底。

    她放下手中的茶具,過去有些微囧地把他手裡的條子奪過來,嘴上道:「你看這些做什麼?」

    這是她被太子的人帶走之前寫的。上面寫的是,若太子用她來要挾什麼,他大可不必理會,只需按照計劃一步步行進便可。如此這般。

    「這麼為我,值得嗎?」他突然沉沉地問。

    華霜的手絞了絞,這是她少有的緊張時會做的動作。她的聲音也同樣的低,好似還帶著一點點的不確定。

    「你說,什麼叫值得呢?遵從自己想做的事,不管在別人看來是不是值得,對自己來說,那便就是最真最好的所有,至少我便是這麼認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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