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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64】棋盤錯亂(十)(9號第二更) 文 / 鷺鳴逍逍

    「這話是……」

    「父皇本就把六弟當做儲君的人選,自不會任由他胡鬧下去。況且以六弟的慧根,早晚也會明白,父皇做的這些都為了他好。」

    華霜點點頭,不知怎的心裡竟生出一絲悵然。

    墨昀壑的聲音還是如常,他繼續道:「父皇千算萬算,卻還是算漏了一件事,他沒想到,六弟竟然對和曼婷的婚事如此排斥,以至於不惜以忤逆他作為代價。」

    「可父皇不也懲罰過他,如此看來……」華霜看向他。

    墨昀壑嘴角微微一扯,手抬上去竟捏了捏她的臉,他說:「父皇的心思若是能教你看清楚,他便不是他,你也不是你了。」

    話雖是這麼說,但華霜心中真的有點難受。她難受,是因為皇帝對同樣是自己兒子的兩個人,差別居然如此之大,不管是以前的太子,還是現今的墨昀阡,墨昀壑則總是被忽視的那一個。不過她不管自己有多麼難過,面上總不會說出來。她怕他聽到她的話之後,也難受。

    「那現在我們該怎麼做?」華霜眨了眨眼,讓泛酸的眼眶恢復正常,問道。

    墨昀壑轉身,背過手,淡淡道:「還是那句,以不變應萬變。」

    「六弟現在似乎還在為與曼婷成婚的事情怪你,你難道也不去向他解釋清楚?畢竟和他關係鬧僵了,對你行事總歸不好。」現在這種時候,華霜考慮的首先當然是墨昀壑。

    墨昀壑喉間稍稍翻動一下,然後低聲答:「暫且不必。有合適的機會我會去向他說明,但現在我便是與他去說,他也絕不會聽。」

    華霜至此再未在此話題上多說。她想,就算墨昀壑自己不願去解釋,等到合適的時機,她可以去找墨昀阡。以往她與墨昀阡的接觸雖然不算多,但覺得他當真是個坦坦蕩蕩的好男子,且他與墨昀壑的關係向來都那麼好,這點小誤會,早該不成任何問題。

    可是許久許久之後,當朝廷上出現激烈甚至算得上慘烈的奪嫡風波的場景,華霜再想起次日之事,不得不承認,墨昀壑說的總是對的。她真的,太單純,太天真。

    世間的大多數誤會看似都是由小而起,但最終卻能釀成大的禍端。究其緣由,只不過是因為雙方芥蒂已深,或是早晚勢成水火,所以遇到一點小的苗頭便成了整件事情的導火索,不到你死我亡的那一刻絕不收手。

    也許連墨昀壑和墨昀阡兩個當事人都沒有想到,以後的他們,竟也會走到那一步……

    第二日,越王爺重返朝堂,並且對皇帝的態度極為恭謹,似乎將以前的那份張揚瀟灑都給掩藏起來,整個人愈發深沉。

    下朝之後,墨昀壑淡淡瞥過與眾官相談甚歡的墨昀阡一眼,沒多停留,直接走到晉王府的馬車前,上車,回府。

    路上,墨昀壑倚靠在馬車的內壁,雙目微闔,但心裡卻劃過幾個計較。

    臨到晉王府的時候,他突然出聲對著馬伕道:「停下。」

    馬伕哪敢有片刻的耽擱,忙停住。

    墨昀壑一個閃身跳了下來,他對著馬伕道:「你先回去,本王有事去辦。」

    馬伕也是一名暗衛所扮,其天職便就是服從,聽墨昀壑如此說,心中雖然還有顧慮和遲疑,但很快便答:「屬下遵命。」

    馬車踏塵而去。

    墨昀壑此刻還身著朝服,站在街上很快惹來注意。他神色一整,快步走到一條很是隱秘的小路,側身隱了進去。

    華霜本來是有事要和墨昀壑商量的,就是阮國公的生辰很快便到,她作為女兒,雖然嫁做人婦,但父親過生辰,於情於理都該出席一趟。不過她也深知,這件事的決定權還是在墨昀壑的身上。

    只不過她等了許久,往日這個時間墨昀壑早就回了府,可是今日卻還沒有絲毫的動靜。

    她心裡奇怪,便叫身邊的丫頭出去探聽探聽。

    丫頭很快回來,她從守門的侍衛那裡聽到,早前接送王爺的馬車上只有馬伕一人回來,並未見到王爺的身影。

    華霜心裡越發奇疑。以往就算是墨昀壑有事不回來,也一定會派人給她捎個信,免得她擔心。可這次,他卻是什麼都沒做,這不由得讓她覺得有些不安。

    如此想著,她轉身吩咐道:「讓七叔來見本妃。」

    七叔聽令一路小跑著趕到主院,回華霜話的時候還有些氣喘。

    華霜心裡略有不忍,不過還是先問道:「余昇和玉峰現在何處?」

    玉峰早前先於他們從北境回到臨城,只不過回來之後便一直沒有再見到他的身影。還有餘昇,當初去北境的時候墨昀壑將他留在府內調管事務,此次回府,卻連他的半分消息也沒得到。這些華霜都沒來得及問過墨昀壑,有時也覺得不必問,那都是他的人,他要怎麼調度怎麼安排是他的事,她不方便過問插手。

    只是現在,情況有了不同。

    七叔的腦門冒起一層薄汗,也不知是趕路熱的還是其他,用衣袖稍一揩之後,才恭敬回道:「回王妃,老奴平日只管府內打雜的事,玉統領和余統領的去處,老奴實在不知。」

    華霜淡淡一笑,也不反駁他,僅接著說:「七叔不承認,本妃也沒有辦法。既然如此,事關王爺的這事,還是由本妃自己受著罷。」

    七叔一聽,心裡頓時咯登一下,泛起層層不安。

    他又抹了抹額頭,猶豫道:「王

    妃的意思……」

    華霜擺擺手:「沒什麼意思,你先下去罷。」

    七叔應了聲,轉身欲走,但行至門前突然停了下來,回過頭,道:「王妃……」

    ——玉峰被七叔派去的暗衛喚回府中之後,一直心存忐忑。

    前幾日他一直都謹記本分按照爺的指示做著「樑上君子」,夜裡來無影去無蹤,誰也沒有發現過。可偏偏七叔派來的暗衛跟他說,王妃要見他……

    一股淡淡的憂傷便襲上他的心頭。

    華霜坐在堂內的主座上,正品著香茶,玉峰便耷拉著腦袋進了來。

    她一見便有些樂了:「多日不見,玉統領看起來氣色不算太好。」

    聽出來王妃是在揶揄他,玉峰的神情更蔫了些許,低聲有氣無力道:「王妃想知道什麼,便問罷。」

    想當初他還在華霜身邊護衛的時候,玉峰曾對華霜說過一句,以後萬事絕不相瞞。

    可是現在,還沒到多麼以後,他就已經把她給瞞了個徹底。先是在北境不告而別,又是在府中神秘地不現身。此刻華霜若要拿以前的話來壓他,他確是半分不能辯解。

    也不知華霜究竟記沒記住以前玉峰說的那句表忠心似的話語,此刻的她,僅僅看門見山問道:「別的我不擔心,你只需告訴我,你家爺在哪兒呢?」

    玉峰一聽又垮了一大半臉,王妃這是給她出了一個多大的難題啊。說不是,不說也不是。

    華霜也不催,就等他一個人在那糾結,糾結過了興許就開口說了。

    終於的終於,玉峰囁嚅著開口:「爺……不就是想去哪裡就去哪裡嘍。」

    華霜:「……」

    玉峰叫苦不迭,就知道唬弄不過去。

    但當下,他若是將王爺的行蹤吐露出來,不用爺回來自己動手,他可以自己先了結了。如此下定決心之後,他一仰脖子,眉目一橫,說道:「屬下不知。王妃要打要罰,屬下無一絲怨言。」

    說的好像英勇就義一樣。

    華霜忽而掩唇笑了一下。這笑聲在玉峰聽來有些卻奇怪加後怕。

    她說:「你要做個忠心護主的屬下本妃高興還來不及,放心,不會罰你。」

    玉峰極奇:「那王妃是想……」

    「你來的時候應該無人認出你罷?」她問。

    玉峰因為身上還有墨昀壑交待的任務,所以即便是不得已回到府中,也絕不敢用以前的面目示人,只得稍稍易了容之後才現身。因此府中知道他回來的人除了華霜和七叔兩個絕無其他。

    得到肯定的答覆,華霜點點頭,接著道:「本妃不想為難你,只要你幫本妃去做一件事。」

    玉峰腹誹,去做什麼事情,還需得他親自去辦,府中這麼多的下人暗衛,哪一個不可以。

    華霜:「別人都不行,只有你可以。」

    玉峰:「……屬下遵命。」

    ——話說墨昀壑走進一家酒樓之後,再閃身出來,已經是尋常走夫男子的打扮。他的臉上甚至還貼上了絡腮的鬍子,混入街上的人潮之中,根本不會再有人想到,這人居然是當朝的晉王爺。

    他做這一身裝扮,不為其他,只是要去見一個人。

    確定身後沒有人跟上之後,他加快步伐,很快趕到了位於城中西側的幾處僻靜的庭院。

    這裡的人煙確實稀少,連人聲都聽不得幾句。

    墨昀壑走到一處不起眼的房前停住,再打量了一下四周,而後伸手敲了敲門。

    敲門的聲音在這靜謐之中有些刺耳。

    很快,便有細細的腳步聲響起。

    吱呀一聲,門,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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