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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果86】如果天意 文 / 鷺鳴逍逍

    來城門迎接的陣仗還是一如既往的壯觀,不過相較於往次的激動興奮,這回,霖軍上下並沒有表現出太多的情緒。或許是還沒從不久前那慘烈的一仗中解脫出來。

    皇帝照例對墨昀壑說些慰問之語,原本都一笑置之的這些話,今日聽來,怎麼都有些刺耳到難以忍受。

    父皇,如果在戰場時能得到你的一絲支持,我的境況,從來不會那麼艱難。可是你的慈愛和不忍心,向來都不會給予我一分。

    回到王府時,再見到全府上下出來迎接的下人,墨昀壑沒有心思去應付他們,逕直走過去去了書房。

    華霜看著他的背影漸漸遠去,不久之後輕歎一聲,對著面面相覷的下人們道:「王爺這是累了,你們都下去罷。七叔,記得準備好梳洗的用具。」

    「是。」「是。」

    下人們倒是不疑有他,紛紛下去辦了。

    卻只有七叔,待他人都走盡之後,才到華霜的身邊,低聲問道:「王妃,爺他……」

    華霜對他笑笑,道:「無礙。七叔,我知你是真心關心他,日後的一切,便都勞煩你多費心了。」

    「王妃您……」七叔一驚,顯然對她的話一時反應不來。

    華霜擺擺手,示意他下去。繼而又輕歎一聲。不明白的,早晚也會明白。

    走回主院時,華霜再看這一片院落,竟也覺得有些物是人非的意味。

    她嫁給墨昀壑這麼久,好像待在府內的時間相對的來說並不多。整日地跟他出去奔波,雖說有些冒險,但是現在來看,她是真的有些慶幸。慶幸這段短暫美好的時光,他們能夠這樣度過。

    丫頭高興著來給她換衣梳洗,面上是掩飾不住的欣喜之意。

    華霜無奈地笑笑,倒也任由她去倒弄了。

    自從有了身孕之後,她就變得特別易困易乏,待換上乾淨的衣物之後,她便輕輕打了個呵欠。丫頭眼色極利,忙去把床鋪整理好,而後便扶華霜去休息。

    睡前,華霜對丫頭說道:「若是王爺來,切記把我喊起來。」

    丫頭忙應了聲。

    她這才安心睡去。

    這一覺睡得其實並不安穩。夢裡,許多巨大的滾石墜落,壓得她整個心口整個人喘不過氣,一陣急促的喘息之後,她醒了過來,滿頭汗水。

    「來人。」她想喊人來喝點水,可是嗓音有些沙啞。

    不一會兒,一杯溫熱的水便遞到她的面前,她剛想這丫頭倒是機靈,誰知一抬頭,她卻倏爾愣住。

    「怎麼,只不過半天時間,就不認識了?」墨昀壑保持著端水的動作沒動,眼裡帶著揶揄的笑意。

    華霜的耳根不覺一紅。不過心裡倒是鬆了一口氣。

    這人,還知道開玩笑,看來心情好些了罷。

    喝完了水,華霜靠在床邊,墨昀壑則走下去,放下水杯,卻又端來一個小碟。

    華霜定睛一瞧,可不就是這幾日她分外愛吃的酸梅子。

    「你不怕酸了?」她有些驚訝地看向他。

    墨昀壑又是那種笑:「你不是給我治好了嘛。」

    想起「治療」的方法,華霜的臉又紅了。

    稍稍休整過之後自然又是大宴。

    在去宮中的路上,華霜還忍不住抱怨起墨昀壑:「都是你,害的我睡過頭,沒打扮好就匆匆趕來了。」

    墨昀壑看著她氣呼呼的臉笑了笑,道:「這樣子已經夠美了,不必太多綴些花哨。」

    華霜還是有些介意,她介意的倒不是自己真的不漂亮會引來別人的嘲笑或是什麼,她介意,只是因為她現在是晉王妃的身份,所以千萬不能給晉王府,給他丟臉。可是轉眼一瞧,身旁的男人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好吧,算是她又想多了。

    這次再來赴宴,墨昀壑事先還跟她約法三章,無非就是不許喝酒,不許去人多的地方湊熱鬧,總之就是萬事小心。

    晉王爺話多的程度,惹得華霜都忍不住暗暗翻了幾個白眼。

    什麼時候,高冷無雙的晉王爺也跟操心的老媽子一樣圍著她說這說那,她可實在是不習慣。可只要稍稍表現出一點不耐,墨昀壑的臉立馬就沉下來,她只又得裝作很虛心很認真地受教。

    好容易來到宴會的大殿,墨昀壑先把華霜帶到位置上安頓好,而後便起身去和幾個朝中的官員談話應酬去了。

    華霜見四下沒人跟她聊聊天,實在無聊得很,便想著起身去找曼婷她們。誰知剛一起身,就接收到了來自某一處的警告目光。

    華霜吐吐舌,連忙又退了回去。

    不過不多久,沈曼婷先找了她來。

    又是多日不見,兩個朋友自然是互相想念地緊,互相問候了幾聲之後,華霜便問道墨昀阡近日的情況。畢竟當初是墨昀壑從他手裡奪下的這兵權,她又哪敢奢望墨昀阡沒有絲毫的芥蒂。更何況他們兩人的情況已不比從前。

    說起這個話題,沈曼婷的臉色不覺暗淡下來,她咬了咬唇,緩緩說道:「他最近是愈發讓人琢磨不透了。三嫂,我倒寧願他像以前一樣對我冷言冷語,也不願他如現在一般,讓我根本看不出他半點的心思。」

    華霜皺皺眉,

    心裡竟有些不妙的預感:「究竟發生了什麼,你快於我道來。」

    「那日三哥帶兵出征之後,他……生了一場大病,燒了好幾天才見好。那幾日我在他身旁時時伺候著,卻沒聽見他說過一句生氣抱怨的話。待他病好之後,就幾乎不再見我了。偶爾遇到一兩次,他也不像以前一樣把對我的不滿全然發洩出來,整個人……陰沉得可怕。」

    要沈曼婷說出這種話,可以想像得出墨昀阡現在究竟變成了什麼樣子。

    華霜的眼睛在場內一掃,果然看見了墨昀阡。只是他旁邊站著的人……墨昀壑,兩人似乎在交談著什麼。

    她的眉頭皺的更緊。

    要說現在這兩人的恩怨,根本到不了握手言和的這一步。墨昀壑倒還有可能,可是依照墨昀阡以前的性子,他必定是不會跟墨昀壑說一句話。可看現在的情形,他真的變了許多。

    有時候人改變並不可怕,可怕的是,變得太快,變得也,讓人也認不出來。

    沈曼婷似乎還在為其他的事情苦惱著,只見她有些不安地絞了絞手,最終像是下定決心一般,輕輕吐出一口氣,然後對華霜道:「三嫂,其實還有一事,我放在心裡好久了,一直找不到機會與你說。我想,你應該知道。」

    華霜有些不解地看向她。

    沈曼婷抿了抿唇,垂下眼眸,說:「我懷疑,如蘭她,現在就在臨城。」

    如蘭。付如蘭。

    華霜的心口一滯。

    這個名字已經許久沒有在她的耳邊,在她的生命中出現過,以至於她都快要忘記了,這個人的存在,將會給她帶來些什麼。

    她強抑住心中的起伏,出聲問道:「為何……為何這樣說?」

    沈曼婷能聽出她聲線中的顫抖,她又何嘗不是,當初生出這分猜測的時候,她自己都努力壓抑住自己狂亂的心跳。

    「當初如蘭在北境失蹤的消息,我也聽說過。雖說一直擔心著,但這段時日我自己都有些應付不暇,便沒多想。只是墨昀阡他發燒的時候,嘴裡喊得名字一直是如蘭,我原本只是以為他對如蘭用情太深,才會無意識地喊出她的名字。但是後來,我在他書房的架子上,發現了一封書信。」

    華霜端起桌上一杯酒,放在唇邊,聽她繼續講下去。

    「那封信上沒有署名。可是我和如蘭這麼多年的交情,她的筆跡,我怎會認不出來。墨昀阡更是。所以這封信,是如蘭傳來的,而且時日應該不短。這就是說,墨昀阡和如蘭有著聯繫,如蘭並不如我們想像的那般,真的消失無蹤。」

    華霜的手微微一顫,酒水沿著她的指尖滴落下一些,此刻,她真的需要些剛烈的酒來壓抑住她的胸腹中那團不安的所在。可是左手觸及到肚腹處,她還是停住,放下了酒杯。

    沈曼婷握住她有些冰涼的手,有些擔心地說:「三嫂,我知你心裡難受。可是,我想,三哥他……也許並不知如蘭的下落。」

    曼婷,連你說的時候都這樣猶豫,我又怎可自欺欺人。

    若是付如蘭真的就在臨城,且和墨昀阡保持著聯繫,憑藉著墨昀壑的勢力,他又怎會不知。

    一切的一切,都只不過是這兩個男人在做的障眼法罷了。

    他們之間的較量,開始於朝政,其實早遠遠不止於朝政。

    他們想要的東西是什麼,自己知道,卻成功地讓她們蒙在鼓裡。

    華霜感覺到週身一陣陣地發冷。

    再看向場中的那兩個男人時,不知為什麼,在他們身上,她竟能感覺出一分令人生寒的氣息。

    這分氣息,不管沈曼婷試圖給她傳遞多少的溫度,都難以抹滅。

    她撐著桌子,撫住自己的小腹,緩緩站起身。

    方才在她身上表露出來的驚詫和錯亂,此刻也都全然不見。

    她一步步地走向墨昀壑,像是要走向,一個結局,一個末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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