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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五章 奪軍(2) 文 / 中原布衣

    走到劉浩跟前,岳飛並沒有單膝下跪。他已被撤職,不再是劉浩的手下。不需要以上下級的禮節行禮。只是抱了一下拳,這是江湖遊俠兒的規矩。

    劉浩皺了一下眉頭,心中有點不喜。縱然你岳鵬舉有傷在身,不便下跪,至少也要做個樣子啊。難道我會真的讓你下跪嗎,肯定會阻止你的。

    不過劉浩並沒有發作。反而樂呵呵地從馬上跳下來,雙手扶住岳飛臂膀,激動地說,「鵬舉來了。杖傷不要緊吧?為什麼不在客店好好休息呢?我本來也想去客店看你的,只是軍中事務繁多,軍心不穩,不敢離營啊。」

    岳飛肩膀一晃,掙開了劉浩熱情的雙手。事態緊急。遲一刻,城中的鮮血就會流多一些,哪有寒暄扯淡的時間。「將軍,城中潰兵作亂,百姓哀號,眼看就要血流成河,將軍為何不派兵彈壓?」

    岳飛的話說得橫衝直撞。劉浩像看傻瓜一樣地看著岳飛。心說看來三十軍杖還沒有打醒岳飛,反而把岳飛給打傻了。前天越級上書,今天又說出如此莽撞的話。

    彈壓亂兵?拿什麼彈壓?我自己的軍營眼看就要成為亂兵了。再說我憑什麼彈壓亂兵?我又不是應天知府,也不是樞密使,我和這些統制只是平級關係,他們憑什麼聽我的?

    劉浩的臉上明顯地帶上了七分不滿。「鵬舉前日也是軍人,難道不曉軍中規矩?我是統制,他們也是統制。我又怎麼能管住他們。但我劉浩絕對不會去做那些傷害平民的事。」

    劉浩的話首先點明岳飛「前日也是軍人」,其實就是告訴岳飛,你現在不再是都頭了。只是一個平頭百姓,不要用這種口氣和本將軍說話。

    說到這裡,劉浩不再搭理岳飛,而是把臉轉向張憲吉倩,命令二人回營整軍,明天一早就離開應天,南下勤王。

    吉倩哈地笑了一聲。「勤王勤王,勤個鳥王!老子本來是山賊,自由自在。因為岳大哥才下山為軍。本來以為是要保護相州。結果康王只是誘敵深入,丟了相州。現在又要誘敵深入,要把整個中原全拋給金人。老子這次不再做傻狍子了。老子是山賊,但也知道有恩必報的道理。吃了應天府百姓幾個月的糧,現在百姓有難,老子不能拍屁股走人。」

    劉浩的臉黑了起來。他手下的親兵開始喝叱吉倩。不過卻沒人敢上前一步。他們自問接不住吉倩手裡的大鐵鑭。

    劉浩知道局勢有點失控了。他重新把臉轉向岳飛。「鵬舉意欲何為?莫非要造反嗎?」

    岳飛用手指了一下身後的百姓。「劉將軍,看到了嗎?這些百姓現在無處可去,他們把所有希望放在了軍隊身上。希望我們可以保護他們。」

    說到這裡,岳飛又用手指了一下冒煙的城東。「劉將軍,看到了嗎?現在城東已經失控。再不出兵,整個應天府就毀了。」

    劉浩不耐煩地說道,「鵬舉,我剛才已經告訴你了。我也只是一個小小統制官,根本無權力彈壓他們。歸應天知府管。歸兵馬都監管。不過那兩位昨天就跑到虞城去了。現在應天府群龍無首。這些百姓只能自求多福了。」

    「好一個自求多福!」張憲在旁邊冷笑一聲。「我們向百姓徵糧的時候,可沒有說過讓百姓自生自滅。如果百姓把家裡幾乎所有的糧食交出來,只是為了得到一句自求多福,何不如自己把糧食吃掉,至少也能做個飽食鬼。」

    劉浩只當沒聽見張憲的譏刺。

    岳飛看劉浩只是裝聾作啞,不由更加生氣,大聲說道,「將軍乃是讀書人,豈不聞民貴君輕之理?且兵有三責,保家,護鄉,衛國。如果盡不到自己的責任,那就不是兵,而是匪,是寇。將有四責,整軍,固營,禦敵,安民。為將之人如果盡不到自己的責任,反而領軍擄掠,殘民以逞,那就不是將,而是國之大賊!既然他們自甘墮落,為寇為賊。將軍何不領兵平賊?」

    劉浩心說,民貴君輕,只是說說罷了。自古以來,民從來就沒貴過,君從來就沒輕過。你岳鵬舉才讀了幾本書,豈知書中隱藏的真理。很多書都是要反著看的。看你打仗厲害,為官之道上完全是白癡一個。

    當然,這些話劉浩只是在心裡想想,沒敢說出來。他怕激怒了岳飛。就是激不怒岳飛,萬一惹怒了吉倩那個夯貨,自己就沒命下江南了。所以劉浩只是打著哈哈。

    「鵬舉愛民之心,令人敬佩。可是聖天子命我劉浩部南下建康。為臣子者豈可不盡忠。我對應天府的百姓萬分同情。可聖命難違,徒喚奈何!」

    岳飛不再理會劉浩的言不由衷。他也沒心思再和劉浩打哈哈了。自從做了那個夢之後,他忽然想明白了很多事。岳飛看了一眼跟在身後惶惶不安的百姓。他們也聽見了劉浩的話。知道這個白馬將軍明天就要撤出應天了。

    白馬將軍一走,這八個好軍爺不知會不會走。如果他們走了,自己豈有活路?

    隨著一個百姓撲通一聲跪下,所有的百姓全都跪下了。軍營門口跪了黑壓壓的一片。領頭的正是岳飛所住客店的老闆。店老闆跪在地上,一臉悲憤。他們一個勁地向劉浩磕頭,向岳飛磕頭,向軍營裡其他的士兵磕頭。

    「岳將軍,救救我們百姓吧。各位好心的軍爺,救救我們百姓吧。」

    很多隸屬趙萬王飛兩營的士兵看到很多百姓在堅硬的營地上砰砰磕頭,有的人把額頭都磕破了。眼中的貪婪迅速轉化成慚愧和同情。說白了,除了極少數的天生人渣,很多人都是介於好壞之間的普通人。人是一種社會性動物,更容易隨波逐流,同流合污。更何況這些士兵手中的刀尚未沾血,還沒有變身獸人。看到這些可憐的百姓,不自禁的讓他們想起自己的父母親人。不知道他們在家鄉怎麼樣了?是不是也在同樣的亂兵刀叢下磕頭,乞

    乞求活命的機會?

    岳飛面冷如冰,大聲說道,「劉將軍忠君之心可鑒,飛不敢阻。岳飛出身農家,不敢忘本。既然我吃過這些百姓交納的軍糧,就不敢不盡到自己的責任。飛從軍時,也有數百相州弟兄相從。今日我來軍營,只想帶回我家鄉子弟。如果他們有願意從將軍南下的,岳飛絕不阻攔。如果他們願意隨飛留於此間,安民保土,望將軍也不要阻攔。」

    沒等劉浩說話,吉倩就振臂大呼。「來自相州的兄弟們,聽見岳大哥的話沒有?凡是願意跟隨岳大哥的,全都站到這邊來。咱們相州好漢,沒有一個是忘恩負義的。軍營裡的兄弟們,想跟隨岳大哥的,全都站過來。對,你要過來是吧。那就別磨蹭。快站到這邊來。楊大眼,你要到哪裡去啊?你可是在太行山上就跟著老子的。要去喊其他的弟兄,好,快去快回。嗓門大點。讓全軍營的人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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