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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零五章 如意車 文 / 中原布衣

    自金兵使出曼古歹戰術,岳飛就立即飛騎傳書到應天府,讓徐慶召集軍器坊一眾大匠,速速研製出可以壓制金人弓箭的小巧騎弩。

    騎弩沒有研究出來,倒是擔任軍器坊木工大使的冉太公建議用如意車對付金狗衝陣。

    如意車乃是極大的板車,每輛車上可站三十名士兵,卻只需二名士兵就可輕鬆推動。戰車左右前後皆可掛獸面木牌,上蒙氈幕,用以抵擋敵人弓箭。木牌上有數十個槍洞。三十名士兵儘是長槍手,當敵人衝到車前,就可用長槍擊退敵人。完全可以說,一輛如意車就是一座小小的移動城堡。戰車兩邊還有掛鉤,可分可合。行進時大車分開,裝載輜重,遇敵時將戰車合成一圈,即是營壘。

    自從冉太公把如意車圖紙獻給護民軍,軍器坊就一直沒有停止生產這種極為靈便的大車。因為徐慶發現,就是不用於戰鬥,這種進退方便的如意車也應該大力推廣給民間客商。幾個月的時間,軍器坊裡至少造出了二千多輛如意車,售給行商千餘輛。還有千餘輛專為戰鬥準備的,則一直存放在軍器坊裡。

    和岳飛經過商議,徐慶決定親自出馬,押送二百輛如意車前往虞城縣,一路之上,不隱藏行跡,就是為引誘金兵前來襲奪。夾谷突根本不知道,蒙了氈幕的二百輛大車,只有五十輛車裝得是弩弓,另外的一百五十輛車,則有三十輛弩車,上置床子弩,可射一千五百步遠,另外一百二十輛車,則裝了三千六百名精銳步兵。

    不過冉青力爭之下,還是把押送戰車的任務給搶了過來。冉青的理由是,作為軍器坊大使,以及留守應天府的重將,徐慶不宜輕離應天。而她冉青這幾個月無所事事,實在是辱沒了背嵬軍參謀的名號。

    徐慶知道冉青對岳飛的心思。雖然岳母這段時間一直在撮合冉青和張憲的婚事。但感情這種事,實在勉強不來。冉青一縷芳心,始終牢牢繫在岳飛身上。岳母后來也只能長歎一聲,由她去了。

    岳飛昏迷的日子裡,冉青雖然只去過三次,可是她在家中的日子,卻是淚如雨下。冉太公知道孫女的心思,但也無可奈何。只能安慰冉青,說岳飛有天子之格,為王之命,等將來護民軍得了天下,岳飛自然也要三宮六院,到了那時,還怕岳飛不要冉青嗎?

    冉太公的話倒是真的說動了冉青。冉青心思機敏,立即想著如何重臨前線。這一次送如意車去前線,算是給了冉青最好的機會。

    冉太公擔心孫女安危,不顧身體老邁,也坐在車上來了虞城。

    武悼天王冉閔的血脈果然不一般。看到數千金兵狂呼怪叫著向著車陣衝來,不但冉青毫無懼色,就連冉太公也是戰意高昂。

    看到金兵衝到五百步遠近,冉太公當即一擺手勢,身邊的一個護民軍當即吹響了號角。三十輛弩車忽然齊齊掀開了氈布,六十架床子弩露出了自己的真容。

    車上的神弩兵急急地把一丈長的大弩箭放到弩機之上,負責發弩的士兵手握大錘,一錘砸在床子弩的機括之上。

    「咻咻咻咻!」

    床子弩的破空之聲極為尖銳,像針尖一樣,刺得眾人耳朵生疼。破空之聲尚在迴盪,衝鋒的騎兵已經發出了連環不斷的慘叫。

    在五百步之內,床子弩可連貫數人數馬,去勢依然不衰。無論是上好的馬甲,還是精良的鐵甲,在床子弩面前,脆弱得有如一張草紙。

    「嘶!」

    一根床子弩從一個金兵百夫長的胸口透體而過,又射穿了丈餘後的另外一個金兵的肚子,第三個金兵反應極快,一勒戰馬,戰馬人立而起,試圖擋住床子弩的前進,但是床子弩在輕鬆刺穿了馬脖子之後,又把藏在馬後的金兵釘透。

    夾谷突的頭上冒出了冷汗。剛才一根床子弩貼著他的腰間穿了過去,把他身後的三個親衛給射成了肉串。

    「兒郎們,避開那三十輛弩車方向,繼續沖。用最快的速度衝過去,殺光這些卑鄙的宋豬。」

    僥倖避過一劫的夾谷突揮舞著手中馬刀,高聲呼喊。阿不罕和卓魯花也幸運地避開了床子弩,如今也在發狂似地命令部下衝鋒。

    這幾個金將都知道床子弩的威力,但也知道床子弩的局限。他們知道,那些床子弩肯定是固定在大車上的。不固定在大車上,床子弩的發射力道就會讓大車翻倒。既然如此,那些大車可是固定在車陣之中的,只要避開床子弩方向,就會讓所有的床子弩白白髮射。

    看到金兵在衝鋒之中忽然排成上百個小隊,避開了三十架弩車,冉太公用手一捋白鬍鬚,哈哈大笑,「金狗以為老子這如意車不會轉向嗎?」

    號角聲一變,弩車下的護民軍迅速就把大車轉了方向,雖然轉動的角度不大,卻也足以讓對面的金兵心驚肉跳。

    大錘向下一擊,又是六十根大弩破空飛出,再次把倒霉的金兵變成了人肉串。這一次卓魯花不再幸運了,一根弩弓在射穿他前面的三個金兵,已經成了強弩之末,所以只把弩箭扎進他肚子七寸,沒有能夠透體而出。

    「啊!」卓魯花沒想到自己身為金兵千戶,竟然死在了一群民兵的弩箭之下。他不甘地大吼了一聲,才和前面的三個難友一起摔下戰馬。

    夾谷突雖然沒想到如意車竟然能在原地小幅度轉向,但他此時卻不再恐懼。跟隨他十幾年的親兵隊長也在第三波床子弩的射擊下變成了死人。帶著人體熱度的鮮血飛濺了夾谷突一臉,隨即在寒風的吹拂下迅速變冷。

    「衝過去。給老子衝過去。」夾谷突一邊大叫,一邊用腥紅的雙眼瞪著站在大車上的白髮老人,亮麗女孩。夾谷突不明白,為什麼前幾年的仗打得順風順水,在金兵鐵蹄之下,宋軍望風而逃

    ,百姓俯首待宰,就像一群溫順的羔羊。可是自從和護民軍交手,宋人豪傑卻是層出不窮。德州的孟安,單州的辛贊,如今又有一個不知叫什麼名字的老東西擋在了金兵面前。莫非天命不再向著我大金了嗎?

    床子弩威力雖大,畢竟只有三十輛弩車,無法封鎖住數千金兵的進攻路線。神弩兵剛剛發了五弩,金兵鐵騎已經衝進了二百步之內,開始用騎弓反擊。

    因為對弩車太過忌憚,幾乎所有的金兵都把弓箭對準了弩車射擊。弩兵轉眼間也是傷亡慘重。不過倖存的弩兵依然又各自發射兩弩,方才重新把厚實的氈布蒙上,躲在了車裡。

    四百多支神臂弩至少給金兵造成了三百騎的損失。更重要的,死在神臂弩下的,多是金兵中最驍勇的猛士。可以說三十架弩車,已經把金兵的銳氣給打丟了。

    金兵終於到了車陣之前,加上氈布高達八尺的如意車顯然不是戰馬可以跳過去的。殺紅眼的金兵重新找回了白山黑水間的無畏勇氣。上百騎金兵把眼睛瞪得大大的,竟把戰馬直接往大車上撞去。有些身手敏捷的還會在戰馬離大車不過丈餘距離時,騰身躍起,跳上大車頂篷。

    但是藏在車裡的護民軍豈會讓戰馬輕易撞上大車,隨著一聲聲號角,十桿長槍閃電般刺出槍洞,正好戳在高速奔來的戰馬身上。

    隨著撲撲聲響,一匹匹戰馬被大槍刺透了身子,倒在如意車前面。如意車內,也傳來人的慘叫聲。戰馬的衝擊力也讓一些握槍的步兵胳膊震斷,甚至震死。

    至於那些跳到車頂上的金兵勇士,往往來不及往車陣裡跳,就會感到胯間一陣冰涼,一桿長槍從他的命門刺入,直接攪進了他的肚子。

    此時金兵精銳展示出了橫掃遼地的剽悍本性。看到往日裡飲酒作樂的同胞血肉模糊地倒在自己面前,後續的金兵依然沒有一點猶豫,一邊拚命地拉動騎弓,射擊著車陣後面的護民軍步兵。一邊在衝近戰車之時,連人帶馬地撞向車陣。

    很快就有戰馬成功地撞上了如意車,只聽轟然一聲,重達數千斤的如意車高高顛起,幾乎要翻倒過來,卻又被兩邊的掛鉤給穩了下來。不過車內的護民精銳也被震得暈暈乎乎,紛紛打開了向內的擋板,提著長槍,跳下了戰車。

    接連十幾匹戰馬撞上如意車,有的把如意車的獸牌都給撞碎了,依然沒能把大車撞開。二百輛戰車可是由鐵鉤掛在一起的,戰馬的衝力再大,也休想撞翻這些戰車。

    不過也不是沒有效果。很快隨著如意車不停地顛來顛去,車裡的護民軍也開始受不了,紛紛跳下戰車。有的藉著如意車的掩護,開始布成嚴整的投槍陣。有的從車上摘下步兵弩,開始用弩弓射擊近在眼前的金騎。同樣,他們也需要承受金的大箭。

    雙方都展示出了非凡的勇氣,頂著頭上紛紛墜落的弓箭,依然不肯後退一步。

    夾谷突此時也明白車上的護民軍全是精銳,但他卻不想後撤。他認為不管護民軍再精銳,只要金兵能夠衝破車陣,絕對能把這支護民軍斬殺乾淨。他的戰馬就停在車陣外五十步處,手中馬刀舉向天空,一邊嘶聲高喊,「兒郎們,對著一輛戰車沖。把這些戰車撞碎。兒郎們,射死車後的宋豬。」

    冉太公的嗓子已經喊啞了。此時換冉青發號施令。她站在兩個護民軍架成了盾牆之後,一邊看著金兵的衝殺,一邊尖聲大叫,「第一波投槍手,投!第二波投槍手,投!弩弓手,射擊!」

    人命變得像枯草一樣輕賤,就在如意車陣內外,不過半個時辰,倒下的兩國勇士已經有了二千多人。護民軍精銳和民兵被金兵射死了上千人,但沒有任何掩護衝擊車陣的金兵顯然損失更大,他們至少折了一千三百騎。

    夾谷突扭曲的臉上終於露出了笑意。勇士們的犧牲不是沒有意義的。圓形的如意車陣終於被前赴後繼的金騎衝開了一道道缺口。接下來就輪到女真勇士高舉馬刀,砍殺那些躲在車陣後的懦夫了。

    打到這個時候,護民軍也都打出了血性。根本不再有精銳和民兵的區別。面對高舉馬馬,狂笑著從車陣缺口殺進來的金兵鐵騎,無論是護民軍精銳,還是戰力稍差的民兵,全都是挺著長槍,紅著眼睛地向著金兵猛撲。一個人被金兵砍倒,還有第二個衝上去。第二個被馬蹄踏倒,還有第三個衝上去。終於把金兵連人帶馬刺死,就推在車陣缺口之上,用金兵的屍體來阻擋金兵的衝鋒。

    阿不罕高舉雪亮的馬刀,衝進了護民軍車陣。和他一起衝過來的,還有他的三個親兵。四騎快馬從一個稍大的缺口並肩而入,勢不可擋。

    一個護民軍都頭手持長槍,閃電般刺入一個親兵的胸口。可是不等他抽槍再刺,阿不罕已經縱馬過去,馬刀一揮,就把護民軍都頭砍翻在地。旋即把馬刀交與左手,再次橫著一掃,又把一個剛剛衝上來的民兵脖子砍斷。

    看到阿不罕來勢兇猛,四個護民軍步兵排成一隊,四桿長槍對著阿不罕刺來。但阿不罕和兩個親兵左右一分,戰馬跳到了四個護民軍兩翼,三柄馬刀連連揮動,四個護民軍步兵再次被砍翻在地。

    眼看阿不罕在缺口處縱橫馳騁,擋住前去堵缺口的護民軍,很快這個缺口的金兵越來越多,眼看就有了二十多騎。夾谷突在陣外看得清楚,激動地叫道,「阿不罕,幹得好!可以衝鋒了。」

    二十多騎金兵雖然不多,但在車陣之內,已經是不可阻擋的一股力量。

    阿不罕再次用馬刀砍翻一個年青的護民軍,用帶血的馬刀指著正領著幾十個護民軍向這邊衝來的冉青,高聲叫道,「兒郎們,拿下這個漂亮姑娘,大家一起玩。」

    「謝千戶賞賜!」

    二十幾騎金兵看著英氣勃勃的冉青,不禁獸性大發,齊聲高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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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阿不罕正要衝向冉青之時,忽然一個四五十歲的老年民兵對著金兵衝了過來。這個老民兵連長槍都沒拿,只在懷裡抱著四個點了引線的轟天雷。

    阿不罕亡魂大冒,一馬刀扔出,正砍在老民兵的大腿之上。老民兵摔倒在地,卻在地上就勢一滾,就滾到了阿不罕馬前。

    只聽轟然一聲,老民兵粉身碎骨,阿不罕和最前面的幾個金兵也都變成了死人。

    老民兵的舉動就像帶有魔力,很快就有更多的老年民兵,抱著為數不多的轟天雷,向著衝進車陣的金兵猛撲。

    向來自視天下勇士的金兵終於撞見了比他們更驍勇的勇士。在一個個寧願粉身碎骨也要抱著他們同歸於盡的情況下,金兵終於退出了車陣。

    「廢物!廢物!」

    就在夾谷突破口大罵的當兒,蕭山羅延慶各率三千騎兵,從東西兩面狂奔而來。急驟的馬蹄聲如天雷陣陣,震得一個個金兵面容失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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