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十六章 兩線作戰 文 / 雪山神獒
遼闊的河北大平原,初夏微風吹拂在身上,令人心曠神怡。四周是綠色麥田,一直延伸到天地盡頭,如同無邊的地毯,散發著醉人的清香。在這無邊的大平原上,一條渾濁的河流彎彎曲曲,伸向遠方的拒馬河,這就是盧溝河。信安到永清的盧溝河大堤30多里,這就是當時最快捷的高速公路了。
大堤上,一隊騎馬的軍人正在急急趕路,一行人打馬如飛,行人紛紛避讓。為首的是一個雄壯的青年,他身後半個馬頭是一個神色威嚴的中年人。昨夜接到永清巴根台百夫長傳令,命霸州百夫長以上軍官立即到永清韓侯鄉向巴根台報到,召開緊急軍事會議。那日松就知道出了大事,第二天一早就和蕭勃迭率領霸州諸將直奔永清。
蕭勃迭過了夢幻般的2個月,他簡直不敢相信一切都是真的。2個月前,他只不過是個7品小武官,每月拿著8貫俸祿混日子,8貫桑皮紙錢連30斤粟米都買不到。現在,他已經是霸州的最高統治者,一切軍民人等,公私物資,田地房產,全在他掌控之下,他真正嘗到了權力帶給男兒的無比美妙的滋味。
2個月以前,他還困在一段堤壩上。縣裡遭到了巨大的災難,物資損失巨大,百姓流離失所,他都不知道應該怎麼應對這些爛攤子。現在的他,不僅僅把信安梳理的井井有條,還佔領了安和大城,手裡有一支7千人的大軍。如同夢裡一樣,所有的人都帶著謙卑向自己施禮,所有的人都對自己的話乖乖照辦,所有的人都在揣摩自己的意思,生怕惹自己不高興。
那個汲汲惶惶,悲憤欲死的蕭勃迭,成為了蒙古的封疆大吏,千戶貴人。在州里,他唯一需要顧及的人,就是那些手持鷹徽的特種兵。他當然知道這些人的可怕,這些人是無法反抗的,他也從來沒有這個心思。那一晚那個鬼魅一樣少年,用冰冷嚴酷的手段改變了他一生,感恩,畏懼,膜拜,各種心理在他心中形成了對巴根台無比的敬畏。
那日松,這個沉默冷靜的特種兵高級長官,雖然話語不多,但是那一雙大眼偶爾掃過來,他的心中就不由得一顫。那眼神深邃,冷酷,洞察一切,不似人類。如果說巴根台諾顏是狼,那麼那日松長官就是老虎,是熊羆。他明白,他是逃不脫這些人的手心的,蒙古人很現實,忠誠就有權勢富貴,背叛只有死,沒有任何僥倖。
晌午時分,一行人風塵僕僕趕到了興隆裡。那日鬆手持鷹徽,順利通過了層層崗哨,來到史家大院。2個月了,第一次見到巴根台安達,二人笑容滿面,行蒙古抱見禮,那情義啊,是不需要語言的。
正是史秉直的正堂,裡面已經坐滿了史家軍百夫長以上軍官,大部分是史家子弟。史天倪招呼霸州軍的指揮官們坐下,蒙古將領濟濟一堂,這是巴根台能掌握的最大的軍事力量了。保住大汗這塊根據地,就要靠這些人了。
巴根台從屏風後面,扶出賀老夫人,高坐正位。兩個特種兵抬出一塊白板,把5萬倍的軍用地圖釘在白板上,巴根台站在賀老夫人身邊,把代表最高指揮權的鷹徽別在作訓服上。開始講話:
「蒙古的百姓們,我已經得到準確情報,金人的大軍要來了,要來搶光我們的糧食,殺死我們的人民。他們是癡心妄想!我們河朔男兒,會給他們迎頭痛擊,讓他們屍橫遍野,血流成河。」
堂上諸將都有心理準備,沒有人露出驚慌的神色。巴根台很滿意,他回身用長棒指著地圖說道:「敵軍分成南北兩路,從中都出發的一支由平章政事獨吉思忠率領,總兵力5萬人。從大名府北上的一支由大名統軍使蒲察七斤率領,總兵力3萬人。我們在永清和霸州,有清樂軍一個萬人隊,黑軍一個萬人隊,霸州軍7千人,特種兵1個半分隊,總兵力大約2萬7千人。
表面上看,敵軍氣勢洶洶,兩面夾攻,總兵力是我們的3倍。他們都是正規軍隊,久經戰陣,經驗豐富。而我們的士兵剛剛成軍2個月,訓練還沒有完成,更從沒有上過戰場。而且我們沒有退路,如果放金軍進入到我們內線,那麼我們的夏糧就再也沒有指望,即便我們把他們趕走,我們也無法養活這麼多軍民。更不要說敵人來到我們的家鄉,會怎麼樣蹂躪我們的父老,荼毒我們的親人。除了決戰,我們沒有任何退路,你們害怕麼?!」
堂上諸將同仇敵愾,齊聲大喊:「不怕!」
巴根台咆哮道:「我沒有聽見!」
「不怕!!」更為雄壯的吶喊。賀老夫人面上露出了微笑。
巴根台輕蔑的說道:「怕,也沒有用。我們數十萬百姓的生存和尊嚴,要靠我們的英勇戰鬥,我們的血汗來捍衛,害怕只會讓我們死的更快。別看敵人氣勢洶洶,在我看來,土雞瓦犬一般,他們大部分部隊都是簽發的漢軍,烏合之眾,戰鬥力根本不值一提。
獨吉思忠掌握的真正精銳,不過是殿前都點檢司的5千糾軍騎兵,拱衛直使司的8千女真重騎兵,和阿勒壇汗的3千侍衛親軍。蒲察七斤所部,能打的也不過是他的3千糾軍和5千漢軍步兵。我們擊潰這些部隊,餘眾自潰。他那些兵力優勢,其實都是虛的。
而我們的優勢有四,我們保衛桑梓的決心,我們針對他們騎兵戰術設計的針對性戰法,我們內線機動的優勢,還有我們對他們動向的瞭如指掌。
我們根本的戰略,是北線進攻,南線防禦。我們應當集中兵力,首先擊潰獨吉思忠。對南線的蒲察七斤,我們通過不斷的襲擾,遲滯他們的行軍,待他們精疲力竭,糧道斷絕,再設伏一舉殲滅之。」
堂上諸將聚精會神的傾聽,巴根台指著地圖,繼續說道:「預計北線敵軍,會沿著盧溝河西岸行軍,通過盧溝河道運輸糧秣輜重。如果我們在廣闊地區與他們列陣交鋒,他們兵力是我們的兩倍,獨吉思忠會利用兵力優勢從側後包抄我們,對我們極端不利。
但是他們要到永清攻打我們,必然要經過劉李村-丁村之間的狹窄
窄地帶,這一帶西面是劉李河,東面是盧溝河,兩條河之間只有10餘里。河道就是我們的天然屏障,掩護我們的側翼,他再大的兵力優勢,也無從展開。我們,就在這裡和獨吉思忠決戰,一舉擊潰他們。
在南線,大名軍必然會沿著御河北上。河北糧草大部已經被我們破壞殆盡,他無法就地取食,只能攜帶大量從大名和南京汴梁籌集的糧草作戰,通過御河運輸,這就大大限制了他的戰略機動能力。待他進入清州,漕船必然泊靠在會川碼頭,我們特種部隊會滲透進清州,摧毀會川碼頭的漕糧,伺機刺殺蒲察七斤!讓他無糧無將,看他如何作戰。」
史秉直撚鬚微笑:「果然是大家用兵,古名將不過如此啊。」
史天倪卻皺著眉頭,說道:「巴根台兄弟的方略自然是好的。但是我擔心蒲察七斤3萬大軍,清州必然戒備森嚴,萬一特種部隊行動不成功,我南線洞開,就必敗無疑了。」
巴根台笑道:「和甫大哥謹慎啊。我突襲清州,其實只是個佯攻。真正的意圖,是引誘他們出城追擊。」
他指著地圖,繼續說道:「安和大城以東,運河以西,是大片的沼澤濕地,這裡被稱為安窪。我的意圖,就是把蒲察七斤的3千主力糾軍引到安窪。我南線部隊從大城向東出擊,從後面襲擊他們,把他們趕進安沼澤,讓他們的3千騎兵全部陷在泥潭裡,有來無回!」
堂上諸將倒吸一口冷氣,這巴根台的計策好毒啊。史天祥卻大笑起來:「巴根台大兄好厲害啊!」
巴根台神色一肅,說道:「大家都聽明白了麼?」諸將齊聲答應。隨後,努桑哈喝令全體起立。
巴根台說道:「現在我命令:清樂軍、黑軍2個萬人隊明日辰時出發,限2日內到達劉李村-丁村一線佈防,2個萬人隊由史天倪大哥統一指揮。霸州軍王枳、黑雲龍、何大綱、鍾顯材、王洪禮5個千人隊明日從信安出發,北上攻擊固安縣城,限2日內攻克,為主力部隊掃清後顧之憂。然後北上,與史家軍匯合,歸史天倪大哥統一指揮,準備劉李村-丁村會戰。
霸州軍蕭也先、孫二虎兩個千人隊,由蕭勃迭統一指揮。明日立即向大城縣開拔,限2日內趕到大城設防,等待我下一步命令。
蒙古特種部隊那日松所部,努桑哈所部由我統一指揮,明日立即南下,相機行事。我的命令完了。」
努桑哈喝令堂上諸將稍息。巴根台環視諸將,說道:「大敵當前,前進則生,退後則死。我們的背後,就是我們的親人祖廟,我們已經退無可退。有違令不遵者,逡巡不前者,臨陣脫逃者,定斬不饒!軍中只有法度,沒有人情!」
他轉過身,向賀老夫人跪倒施禮,說道:「祖母大人,古稀之年還讓你老人家遭此劫難,是我等不孝。此戰,我定斬敵將首級,獻於史家祠堂,讓史家軍威名傳遍天下。」
賀老夫人顫巍巍的站起身來,說道:「我已垂垂老矣,本來我只盼史家上下平安,親族和睦,子孫綿長,別無所求。可是不幸我們生於亂世,沒有人施捨給我們史家平安喜樂,我們史家只有拿起刀槍,護衛桑梓。史家的子孫們,河朔的鄉親們,我們就跟著蒙古大汗,流盡熱血,打翻這個吃人的世道,開創太平盛世吧。
我,就在史家大院等著你們,等著你們凱旋歸來。如果你們不幸喋血沙場,史家祠堂給你們留著位置,子孫血食不絕。如果你們被打敗了,那麼我就在這裡,和史家列祖列宗同歸於盡!」
堂上呼啦啦跪倒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