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八章 大雨之夜 文 / 雪山神獒
轟隆隆!喀啦啦!
持續三天的那達慕剛剛結束,一場大雨在深夜忽然降臨,伴隨著電閃雷鳴。
這麼大的雨在草原上可是少見的事情,雷霆兇猛,閃電連綿不絕。在蒙古人看來,這樣的電閃雷鳴是長生天的震怒,是人間出了惡事的結果。他們畏懼打雷甚於刀劍。
巴根台當然不怕,這本來就是自然現象。大雨打在他的三層牛皮大帳上啪啪作響,他擔心大斡爾朵的警衛鬆懈,走出大帳,在大雨中按照程序一個個的檢查哨位。黑夜,大雨滂沱,這對隱藏在黑暗中的刺客最為有利,何況在大斡爾朵附近,就有一個精於暗殺的恐怖分子。
他看到的警戒情況讓他大發雷霆。那些忠誠無畏的警衛士兵,現在紛紛捂著耳朵,在大雨中瑟瑟發抖,有的甚至離開了自己的警戒位置,縮在草坷裡等待天神的懲罰。
大雨中,巴根台一個一個的把他們踢起來,大聲喝罵,馬鞭子抽的啪啪響,甚至蓋過了雨聲。他最恨這種精神上的軟弱,不要說什麼天神的憤怒本身就是無稽之談,作為大諾顏的衛士,就算真有天神的懲罰也要勇敢的衝上去,和厄運拚個你死我活!
「納爾丁!納爾丁!你馬上傳令努桑哈,調300特勤部隊士兵來大斡爾朵接防。把這些笨蛋全都關起來,等候大諾顏處置!」巴根台指著驚慌失措的大諾顏親衛,怒不可遏。一旁的察罕滿面羞慚,不知如何面對長官的怒火。
不一刻,努桑哈帶著300特種兵跑步前來換防,納爾丁帶人把這些嚇破了膽的警衛人員踢倒在地,粗暴的捆綁起來,押到偏賬,聽候發落。
外面這麼大動靜,早就驚醒了大諾顏拖雷,他披著一件錦綢長袍走出金頂大帳,在大雨中大聲喝問:「怎麼回事?巴根台,什麼情況?立即向我稟報!」
巴根台跑步來到拖雷面前,牛皮靴濺起片片水花。他大聲說道:「大諾顏,我建議立即撤換察罕諾顏!一場大雨就把他的警衛嚇成這個樣子,如果有大股亡命之徒趁亂襲擊大帳,如何抵擋?!我已經命特種部隊接管了大斡爾朵的防務,把他們看管起來了,明天再請你發落他們。」
察罕單膝跪在大諾顏面前請罪,泣不成聲。拖雷大聲訓斥:「察罕,你們還算是蒙古的勇士麼?明日太陽升起的時候,你的人每人鞭打100,趕出怯薛軍。至於你,暫時解除你大斡爾朵千夫長職務,到特種部隊接受3個月的特訓,完成全部訓練科目以後才能恢復原職!」
察罕哭道:「大諾顏,一切錯都在我,請你留下我的士兵吧。他們還年輕,這樣的恥辱會把他們逼死的,我願意接受任何懲罰。」
「不准!就按照命令執行吧。」拖雷冷冷的說道。
拖雷向大雨中看了一眼,特種兵們已經迅速完成了接防。一個個雄壯的漢子在大雨中全身披掛,在各個哨位站的筆直,不動如山,光是這氣勢就不是他的貼身侍衛能比的。
他歎了口氣,對巴根台說道:「明天其餘警衛到你的特種部隊參加輪訓,300人一隊,狠狠的練他們!這是先可汗留給我的內衛部隊,將來都要交給新汗的,這麼鬆懈那還了得,讓我怎麼放心新汗的安全。」
「是!保證完成任務!」
「好了,退下吧,我累了。」
拖雷轉身進了金頂大帳。巴根台繞著大帳又檢查了一遍,沒有問題,回來的時候看到察罕還跪在泥水裡。巴根台走過去,把他攙扶起來,對這個淳樸的西夏漢子,他怎麼也恨不起來。他是自幼由成吉思汗撫養,因為忠勇過人才得到了成吉思汗的信任,這樣的事情對他打擊太大了。
巴根台拉著察罕,邊走邊說:「振作一點!人這一輩子,誰能一點錯不犯?有錯就改嘛,不會就學嘛,總比出了大事情無法挽回好些。到特種部隊好好學一學特種警衛,也是長本事嘛,這裡頭學問很大。回來以後把工作做的更好,這也不是什麼壞事……好了,不要難過了,我這輩子的挫折,比你不知道大多數倍,我不也好好活著麼,人就是這麼一步一步成長的……回去好好休息,別多想啊……」
在巴根台耐心的勸慰下,察罕止住了悲聲。巴根台這才陪著這個泥人往他的偏帳走,察罕喃喃的說道:「出了這樣的事情,真是沒臉見人了。巴根台巴特爾,我不怪你,是我沒有做好,就算你當場砍了我,我也絕無怨言。」
巴根台已經送他到了寢賬門口,溫和的說道:「這就對了嘛,男子漢要拿得起,放的下。好了,進去吧,洗一洗,好好休息,明天到特種部隊報到。」
察罕勉強鼓起力量,立正敬禮:「是!長官!」
巴根台邁步回到自己的大帳,遠遠的就看到瑪蒂法站在賬門口,渾身已經被大雨澆的像落湯雞一樣。巴根台快步走到她近前,問道:「怎麼回事?為什麼不進賬?」
「雷聲太大了,我害怕。我怕的不行了,就來找你,你不在,你的那可兒說你出去處理大諾顏的警衛了。我不敢進賬,怕有機密的東西不方便我知道。」
巴根台微笑著刮了一下瑪蒂法濕漉漉的臉,說道:「傻女人,就因為這個在大雨裡頭淋著?會淋出病來的。走,我們進賬說話。」
兩人走進大帳,各自換上乾淨的衣服,坐在地毯上。巴根台吩咐奴隸擺上馬奶酒,弄點吃食。巴根台一般工作會很晚,到這個時間都會吃點東西。正好瑪蒂法來了,喝一點馬奶酒提提神。
兩個女奴抬過一個小桌,擺上奶酪條、哈達餅、奶豆腐、刀刀酥、蒙古粿子、炒米、沙棘茶等小吃,在兩人前面放下兩隻銀碗。一人身邊跪著一個,捧著酒袋子隨時添酒伺候。
「剛
剛才怎麼回事?那麼遠我都聽見你大聲咆哮,什麼事情讓你發那麼大脾氣?」
巴根台喝了一口馬奶酒,說道:「這些人畏懼雷鳴甚於畏懼軍法,這怎麼行?我不能把大諾顏的安危交到這些人手裡。」
瑪蒂法摘下面紗,也喝了一碗酒,面色紅潤起來。她幽幽的說道:「真的會有人敢於襲擊大諾顏麼?最近我看你緊張的不行了。」
「不知道,但是在庫裡台大會之前,什麼都可能發生,我怎麼敢掉以輕心。」
「為什麼會這樣?我們蒙古人難道也會自相殘殺麼?先可汗反覆訓誡,我們蒙古人要兄弟友愛,親族和睦。」
巴根台喝了口酒,沉思著說道:「如果單純就是他們個人,他們都是好人,誠實、正直、勇敢,他們都是男人的楷模,他們怎麼會自相殘殺?但是他們背後有太多的人,指望著他們博取富貴和榮耀,黃金家族的某個人是他們唯一的希望。在這種情況下,心地陰暗的人鋌而走險不是不可能的。扎撒能約束善良的人,約束不了惡魔。」他想到了那天晚上,他自己的可怕念頭。自己都如此,何況是別人,不是所有人都能克制住內心的邪惡。
瑪蒂法看著巴根台陰沉的臉,忽然意識到了什麼,她一下撲在巴根台身上,顫抖的說道:「我害怕,我真的害怕庫裡台大會。你不會那麼幹的,是麼?」
溫香在懷,可是話語卻是如此嚴酷,巴根台輕輕拍著瑪蒂法,說道:「我當然不會幹邪惡的事情。」
「我更怕我,怕我自己幹壞事。」瑪蒂法說道。
巴根台一愣,說道:「你不會的,你是善良的人。我們走過那麼多苦難,你都沒有違背良心,現在怎麼會呢?」
「如果我做了壞事,你會原諒我麼?」瑪蒂法把秀麗的臉湊到巴根台面前,說道。
「會的,我們彼此信任,不是麼?我知道你本性善良。」
瑪蒂法笑著鬆開巴根台,一下子高興起來。她一口喝了一碗馬奶酒,一邊捂著嘴,一邊擺手示意女奴倒酒。好容易才把憋著的一口氣呼出來,她白皙的小手拍拍胸口,說道:
「在那達慕大會上,我遇到了一個我們的波斯學者,居然在這裡遇到了我的同鄉,聽到家鄉的語言我太高興了。他還解開了我很多經上的疑問,他真是個博學的人。他認識你,跑了萬里路好像是要和你談什麼事情,你能幫助他麼?」
巴根台喝了一碗酒,握住瑪蒂法的手,說道:「你是搞情報出身,難道你不知道輕信就是失敗的開始?人的內心,和他說的往往不同,你怎麼會輕易的相信一個陌生人呢?僅僅因為他是你老鄉?或者是讓你想起了長久不說的波斯語?你這麼天真,會被人利用的。」
「怎麼這麼嚴肅?難道這個人有什麼問題麼?」
「他是一個伊斯馬因教派的阿訇,和我談與蒙古結盟合作的事情。這個人是個極端危險的殺手,而且很狡猾。我看的出來,為了他那個伊斯馬因蘇丹國,他什麼事情都幹的出來,你明白我的意思麼?」
瑪蒂法吃驚的摀住了小口,眼睛瞪的比鈴鐺還大,她失聲叫道:「什麼?!他是伊斯馬因教派!」
「長時間不干老本行,你的敏銳下降了,天真病倒是越來越嚴重。聽我的,離那個人遠一點,我預感到他會給我們添麻煩,不要再見他了。」
「你會殺了他麼?」
「不,我倒想看看他演的是哪出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