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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19章 父殤(51) 文 / 獸墓破崢逆

    黃公平走了.

    他父母做了錯事,為了自己活,而害死了老人,他們沒臉,再呆在這裡,選擇了離開。

    他們離開的,很遠很遠,似乎遙遠的距離,才能讓他們忘記,心中的痛苦。

    他們最後,來到了一個偏遠的小村莊,定居了下來。

    這個村莊,很寂靜,人口也不是很多,不過,對教育事業,還是很看重的,村子裡就有一個小學。

    此時,黃公平已經八歲了,八歲才入學,已經有點遲了,但黃父黃母,還是將他送到了學校裡,並且直接讀起了二年級。而黃父黃母,則是在村子裡,租了一些地,做起了農民。

    儘管做農民,很辛苦,一年辛苦勞作,還賺不了錢,但是很安全,比煤礦要安全得多,再說了,現在的黃父黃母,也不需要豁出命去賺錢了,黃公平的病已經好了。

    因為病好了,不再昏迷了,也沒人說黃公平是妖怪了,他有了一些夥伴,有了一些玩伴。

    他不再是一個人。

    他不再孤獨。

    只是,時不時的,他會和之前一樣,坐在新修的屋子上面,眺望著一個方向。

    在他的手中,總是握著一張紙。

    老人記載下來的錢財的賬單,在黃公平看過之後,就被黃父當場燒掉了,他不能留下任何記錄,留下任何威脅。

    所以,老人留給黃公平的,便有他在三年前,黃公平剛開始昏迷時,老人為了安慰他,而寫下來的兩個字——堅持。

    這三年,他能平和的活下去,不是因為父母,而是因為老人。

    老人一直陪著他,用自己的方式,引導著黃公平,讓這個受進了磨難的孩子,始終保持著一顆溫和的心。

    「爺爺,我想你了。」黃公平望著那遙遠之處,喃喃自語。

    「公平,你在幹什麼了,怎麼又上房了,你是要拆了屋子嗎?」就在這時,一個半大的小子,在底下扯著大嗓門,喊道。

    「我們一群人,在等你了,快點下來。」

    「好。」黃公平喊了一聲,將紙重新疊好,很謹慎的放在兜裡,就跳下房頂,跟著他們出去玩了。

    在這個完全陌生的地方,沒有人知道,他曾經生過病,也沒有人唾棄他,說他是鬼附體了,他在這裡過得很好,很快就入群了。

    雖然自五歲開始,到八歲為止,這三年他沒有上學,但其實,他的功課一點也沒拉下,因為老人很清閒,所以就當做他的老師,來教他學習,他在入學後,學習並沒有拉下。

    上完了學,玩夠了之後,他就在家,閱讀起一本醫術。

    王公泰是老中醫,行醫行了數十年,經驗豐富,他用自己的治病經歷,寫了一本醫術,裡面囊括了很多病症,很值錢的。

    黃公平仔細的閱讀它,揣摩著,在自學,提升自己的醫術。

    時間流淌的很快,尤其是當人快樂的時候,那時間就如同沙子一樣,在指尖劃過了。

    四年輕易的過去了。

    這時,黃公平已經十二歲了,他讀完了小學,升到了初中。

    初中,不同小學,黃公平就讀的學校,在鎮上,離村裡很遠,不能每天都會來,所以他需要住在那。

    當天晚上,黃父坐在床邊,靜靜地坐著,而黃母則是挑燈夜下,給黃公平趕著一雙鞋子,因為常年的織毯子,毀了眼睛,黃母的眼力,出了大問題,時不時的,沒有刺到鞋底上,反而,刺破了自己的手指,一滴滴櫻紅的鮮血,流了出來。

    那絲紅色,掉下來,染紅了鞋底。

    在這一刻,黃公平想到了幾年前,母親為了織毯子,用自己的鮮血去代替紅色的一幕,他的眼眶濕潤了。

    第二天,黃父挑著擔,擔著一些被褥和一些吃的,帶著黃公平,到了鎮上,在學校外面和好幾個夥伴一起租了同一間房子,就是宿舍了。

    接著,在學校報了名,黃父交了學費,安頓好了兒子,給了他生活費,就背著扁擔,回了家。

    在那鎮上寬寬的大馬路上,看著父親,那佝僂的身影,那微微跛的腿,黃公平的眼睛有點發酸。

    四年了,父親越來越老了。

    他的頭上,已經有了白髮,讓人心酸。

    初中的生活,比小學嚴肅,學業很重,每一次,週末回家,父母都是一張笑臉,可是黃公平看著父母越來越衰老的臉龐,看著他們越來虛弱的樣子,他從中感受到了一絲惶恐,一絲發自本能的惶恐。

    這是對時間的恐懼,對歲月流逝的恐懼。

    儘管,現在的他,還不懂這是什麼。

    就這樣,一周周,一學期的,兩年的時光,又是過去了。

    直到初三,一個寒冬的季節,一個下雪的日子,黃公平還在上課,突然,上課被打斷了,一個人敲響了教室的門。

    老師走了出去,沒一會,就走了進來,老師對黃公平說道,有一個村裡的長輩,來叫他。

    村裡的長輩?!

    在被叫出去的那一刻,黃公平似乎意料到了什麼,他的心裡,就咯登了一下。

    不會出事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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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出去後,那位長輩,告訴他,他的父親,不行了。

    聽到這句話,黃公平傻眼了。

    父親不行了,這是什麼意思?

    黃公平猛然驚醒,開始狂奔,回了家,到了家裡一看,他的父親,那個原本能撐起天地的錚錚鐵漢,此刻,缺像骷髏一樣,喘著粗氣,躺在床上。

    他的眸子,原本是暗淡的,可是,再看到兒子來的那一刻,煥發出了光彩。

    「兒子。」他喊了這麼一句。

    「爸!」黃公平走了過去,他的眼中,已經流出了淚水。

    黃父躺在床上,拉著黃公平的手,眼中帶著無盡的不捨,還有著羞愧,也有著解脫。

    「公平,你爸這一輩子,沒傷害過人,但為了活下去,做錯了一件事,我舉報了你的王爺爺,讓他被槍決了,讓他受盡了眾人的嘲諷,就連他的墓,我都只是草草的挖了一個,連墓碑都沒有留下,這是我一生的枷鎖,我的餘生,都一直在為這個懺悔,我的確是個忘恩負義的傢伙,是個白眼狼。」黃父的聲音,有點低沉,渾濁的眼淚,從他的眼眶了,滑了出來。

    「公平,你口上沒說,但心裡,一定很怨恨我。」

    「是我害死了他,害死了你的王爺爺。」

    黃父說著,眸子中的淚水更加的密集了。

    這時,貼近了父親,黃公平才看到,不知何時,父親的頭上,已經是大半的白髮,他的臉上,已經儘是皺紋,如同溝壑一樣,很深很深。

    「沒有,沒有,我從來沒有怨恨過你,爸,真的。在我心中,你永遠是我爸,無論你做什麼,我都不會怨恨你的。」黃公平說著,緊緊地握住了父親的手。

    他從來沒有想過,這麼快,真的這麼快,自己的父親,就要離開了。

    「沒有就好,沒有就好。」黃父輕輕地拍著兒子的手,他眼中有著欣慰,但那光芒卻黯淡下來,透出無助。

    「爸,你別走,你別走,我不要你走!」黃公平已經十五歲了,成了半個大人了,可是他的內心,還沒有這麼成熟,他的父親,還不是老人,還沒到那個年紀,才是壯年,為什麼就要走了。

    父親走了,自己就要又少一位親人了。

    他看著父親,眼中露出無盡的悲傷,緊緊地握著父親的手,似要給他力量,讓他好起來。

    今天,也是在下雪,雪還挺大,雖沒有鵝毛大,但也不小,沒一會,外面就成了白色的海洋。

    「下雪了嗎?」黃父喃喃著。

    「扶我起來,讓我最後再看這雪一眼。」

    黃公平點點頭,向前探著身子,抱著瘦弱的父親,輕輕的抱著,放到了窗子床邊。

    望著外面的雪,黃父的眸子,愈發黯淡,但有一股深邃,陷入了追憶之中。

    「同樣是下雪天,我將你王爺爺,出賣了,讓他無辜的死了,他可是你的救命恩人,救了你無數次,可是我卻害死了他,我是個白眼狼啊。」黃父的聲音,變得愈發低沉。

    「爸,我不怨你,我知道,你是為了我,才不得已的。我相信,王爺爺也沒有怨恨你,我相信。」黃公平緊緊地抱著父親,勸著父親。

    他的這句話,不是違心的話,不是為了安慰父親,而是實話,在這七年內,曾有無數次,他看到父母,跪在王公泰的牌位前,在愧疚著。

    他們是做了錯事,但是為此,愧疚了一生。

    他們的罪惡,已經贖清了。

    「嗯。」黃父艱難的點點頭,道:「兒子,我希望你能幫我做一件事?」

    這是他的遺願了。

    「爸,你說。」黃公平忍著悲痛,道。

    「若你有機會,回到了老家,一定要好好地修一下你王爺爺的幕,至少也要給他一個碑。」黃父說道。

    即使快要死了,他還是在懺悔。

    「嗯。」黃公平點點頭,哭著道:「爸,我答應你。」

    黃父笑了,他努力的抬起頭,挺著脖子,望著外面,一句喃喃自語:「今天的雪,真大啊!」

    話語剛落,黃父的手,就一滑,掉了下來,他閉上了雙眼,失去了呼吸,倒在了兒子的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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