薩特這會兒總算把腰直了起來,個子也顯得高了些。他並不是駝背或者有什麼別的殘疾,剛才佝僂著直不起腰,只是因為作活的時間有些長,肌肉有些僵硬,一下伸展不開。
傑佩托看了一眼院子裡的物品,有些驚訝的說:「薩特,這是分水盤呀!而且還是最複雜的那種。以你現在的身體狀況,怎麼還能製作這麼複雜的東西?」
薩特捶了捶酸痛的腰,歎了一口氣說:「沒辦法呀。要保住現在這個住處,不拿出點兒像樣的東西怎麼行?」
「麗達不是已經被貴族挑出去了嗎?怎麼,她不管家裡人啦!」克朗代克問。
「光靠麗達一個小丫頭,那還不把她累死?再說,麗達一天天長大,她也得為自己考慮考慮呀。總不能因為我們,拖累她將來又進貧民窟。唉,可惜我這兩個兒子不爭氣,我的手藝他們根本沒學到家,要不然,我家再怎麼也不至於進貧民窟呀。」薩特一臉的無奈和滄桑。
旁邊兩個中年男子一臉羞愧的低下了頭。顯然,薩特說的就是他們。
加斯滕走過去,拿起一件工具就要幫忙。薩特趕緊攔住他,說:「加斯滕,你可別動手幫忙。這點兒活,也是磨練他們的機會。你有心的話,在這裡指點他們一下好了。」
此時天色已經暗了下來,院子裡居然亮起了四盞魔法燈,把正在製作的分水盤照得清清楚楚。薩特說:「加斯滕,你想幫忙的話,就留在這裡指點他們吧。我和傑佩托他們,還有這兩位大人進屋談。」
加斯滕應了一聲,站在一旁指點幾個人製作。薩特帶著其他人進屋坐下,笑著問傑佩托:「有這兩位大人在場,說話沒什麼不方便的吧。」
傑佩托說:「沒什麼不方便的。安格爾和福列娜就是從教裡的大青巖基地,一路跟著我們來的塔西佗城。」言語之中,竟然絲毫不隱瞞他們的真實身份和來歷。
薩特點點頭:「那就好。傑佩托,你們不是已經去了教裡的基地嗎?怎麼又回來了?」
安格爾聽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敢情這兩位大模大樣談論的,是羊鳴教的事情呀!不是說羊鳴教在三族腹地犯忌諱嗎?他們怎麼能這麼大意。
旁邊的克朗代克笑著給他解釋道:「羊鳴教出現都這麼多年了,不僅沒被滅掉,在三族核心地帶中下層平民當中的影響一直很大。現在那些貴族也知道要剷除羊鳴教不太可能。實際上,即使是帝都,與羊鳴教合作的貴族也不少。只要別太明顯,不會有什麼問題的。」
安格爾被這個最新的情況弄得有些糊塗了,暫時不知道該說什麼。他只好靜靜的坐在一旁,聽傑佩托和薩特說話。
如果是華子良,這個問題他一下就能想清楚。說白了,羊鳴教就是一幫活不下去的底層平民自助自救的鬆散組織,又不是揭桿而起扯旗造反,要推翻貴族的統治。
實際上羊鳴教還發揮了緩和尖銳社會矛盾的作用。統治著三族社會的貴族,怎麼可能真的揪住羊鳴教不放。
至於羊鳴教現在受到的排擠與打壓,更多的還是因為他們掌握的技藝,以及那些經羊鳴教徒之手製作出來的精美物品。
這個時候,薩特已經和傑佩托談到了他們神奇的恢復到自己巔峰狀態的事情。傑佩托還拿出一塊他們今天製作的飛行魔板給薩特看。
薩特看了以後讚歎不已,笑著說:「傑佩托,你們這次回來,是打算把家也搬回來吧。以你們現在這個狀態,還有以前的名氣,在帝都居住下來毫無壓力。再去認證了大匠師,嘖嘖,這輩子的事情就不用愁了。」
傑佩托搖了搖頭,說:「我們不打算搬回帝都。大青巖基地雖然蠻荒清苦,但是在那裡,我們七個老頭子擺脫了等死的狀態,恢復了巔峰。不管具體原因是什麼,但我們都不會忘恩負義。那四個人不來帝都,就是怕經不起這裡繁華的誘惑。」
「其實,那些有本事的年青人離開林中基地來三族腹地甚至帝都,教裡的人不是也沒說什麼嗎?」薩特有些不死心,繼續勸說道,「你們幾個又是從帝都過去的,以前也沒讓教裡幫什麼忙…」
傑佩托很乾脆的說:「這話不用再提,我們現在已經是羊毛了,算是羊鳴教的基石,可沒有只顧自己的道理。」
薩特歎了一口氣不再說這個話題。其實他想讓傑佩托等人回帝都,除了幫老朋友考慮,也有到關鍵的時候讓老朋友幫一把的想法。他已經老了,十成技藝只能發揮一兩成。現在沾了孫女麗達被貴族賞識的光,他家還能住在貧民窟比較靠前的位置。
可貴族的這種賞識,實在不如實實在在的技藝那麼靠譜呀!
薩特自認沒幾年活頭,最後安安靜靜的死在貧民窟裡,應該是不可避免的結局了。對此,他早有思想準備。
只是,薩特兩眼一閉,死了以後就沒什麼煩惱了,可他的兒孫和家人怎麼辦呀?眼下的住處保得住嗎?有沒有可能再從貧民窟裡出去?隨著麗達慢慢長大,自己也會成家,還能有餘力幫助其他家人嗎?
想到這些煩心事,薩特真是連死都不敢呀!
今天聽說幾個老朋友恢復了巔峰狀態,在為他們高興之餘,薩特也想著:「自己的兒孫也是這幾個老朋友的晚輩,如果他們回到帝都,別的不敢說,關鍵時刻拉這些孩子們一把,應該沒什麼問題。」所以,他才那麼積極勸傑佩托回來。
希望落空,薩特的情緒自然有些低落。傑佩托笑道:「薩特,你想讓我們回來,是不是有關鍵
時刻請我們幫你的孩子們一把的打算呀?」
薩特點點頭,沒有吭氣。這事其實沒什麼難說的,只是薩特有些失望,有些不想說話。
「薩特,其實我們這次來,還真有些別的考慮。如果你家還是住在十排以後,那我們的考慮有些難辦。但你家已經搬到了第三排,這事就好辦多了。」
傑佩托笑著拍了拍那塊飛行魔板,說:「這樣的飛行魔板我們製作了三塊,多出出來的材料還可以再製作一塊。四塊飛行魔板,一塊給了赫麗小丫頭,斯格特小丫頭那裡也不能虧了,得給她留一塊。本來,要用兩塊飛行魔板把你家從貧民窟接出來還有些困難…」
聽到這裡,赫麗連忙把自己那塊飛行魔板拿出來,說:「我不要了。傑佩托爺爺,你拿去用吧。」
傑佩托笑著把飛行魔板推回去:「給你的你就拿著,現在還用不著你個小丫頭出力。如今薩特家住在第三排,用一塊飛行魔板賣得的錢,就能把他們接出來。」
「出去以後怎麼辦呢?我這身體,已經沒能力供養家人了。幾個兒子的手藝也差著些火候,還不如在貧民窟裡磨練幾年再說。」薩特有些意氣消沉的說。
「怎麼?薩特,你還想留在帝都呀!帶上家人跟我們一起回大青巖基地不行嗎?」克朗代克說。
「跟你們走?」薩特的臉上流露出明顯的猶豫之色,「那個,麗達還在帝都。而且,家裡的人也實在不願意離開這裡呀!」
「薩特,是你自己不願意走吧。以你的技藝,當年使徒不可能不來找你。」克朗代克嚴厲的說。
羊鳴教的使徒,最初只是指那三個首先得到神明啟示的信徒。但現在使徒已經成了羊鳴教內一個專用名詞,用來稱呼那些隱藏在三族核心地帶,不顧自身安危發展新教徒,並為羊鳴教的林中基地召喚新鮮血液的信徒。
傑佩托他們去大青羊基地,正是在面臨著要進貧民窟的困境時,得到了幾個使徒的召喚。他們對羊鳴教早有瞭解,甚至家人中很早就有羊鳴教徒。不過傑佩托他們幾個信奉羊鳴教的時間比較晚,對羊鳴教的內部情況不是很瞭解。
到了大青羊基地以後,隨著對羊鳴教的瞭解加深,他們總算明白了使徒找上了他們的原因。雖然羊鳴教並不會對教徒的來歷挑挑揀揀,但像他們這種有大匠師水準的人,絕對是林中基地最希望補充的新教徒。
這也是沒辦法,羊鳴教要生存下去,必須擁有一定的製作水準。否則,拿不出能夠收買那些合作貴族的物品,斷絕了與三族社會的聯繫後,羊鳴教的林中基地,可真沒幾個能延續下去。或者滅亡,或者變成一種類似於林中魔獸的存在。
所以,三族核心地帶暗中的羊鳴教信徒很多,實在活不下去的也不少。但使徒在挑選那些前往林中基地的人員時,優先挑選的,還是傑佩托他們這類技術人才。
薩特的手藝比不上傑佩托他們,但相差的也不多。他在進入貧民窟之前,羊鳴教的使徒不會不來找他。從後來發生的事情來看,薩特顯然做出了另外一個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