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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十三章 救命稻草 文 / 楚禹

    剛才還在以命相搏,拚命反抗的明軍突然放棄抵抗逃跑,倒讓韃兵們措手不及,等到領頭的韃官們反應過來時,已有兩百多明軍奔到了營門。

    沿途到處都是燃燒的營帳,戰死的明軍屍體,空氣中更滿是嗆人的濃煙,這麼多急於逃命的明軍同時向營門衝去,不可避免的發生了踐踏。

    很多明軍甚至是直接被急於逃命的同伴推倒在地,有凶悍的明軍更是紅著眼揮刀將擋在前面的同伴砍翻在地。

    可憐那些在大亂驟起時,沒有選擇逃命而是選擇勇敢反抗的士兵沒有死在韃兵手中,反而死在自家人刀下。

    混亂中,有一百戶突然停下腳步,轉身揮刀向追趕而來的韃兵衝去,但很快他的怒罵聲便消失在夜空中。

    有受傷的明軍見無法逃走,又不願死在那些韃兵手中,索性咬牙投身於熊熊大火之中,臨死前發出的淒厲慘叫讓人心悸。

    大火越燒越旺,不斷有帳篷在烈火焚燒下轟然倒地,空氣中除了嗆人的濃煙外,多了讓人掩鼻欲吐的屍焦味。

    韃兵們似乎並不介意殘餘的明軍逃跑,他們遠遠跟在明軍的身後,將他們從營中趕出,遇到落在後面的明軍則隨手結果性命,看到發狠掉頭拚命的則群起而上,亂刀砍殺。

    「公公快走!」

    眼看那些明軍已經衝到營門,後面的韃兵也隨之追了過來,陸清也顧不得罵楊俊了,扶著郭太監就往營外跑。

    郭太監這會已經是嚇得面無人色,嘴裡喃喃的不知在說什麼。求生的本能讓他緊緊拉住陸清,唯恐這後生會突然將他扔下。

    同時衝出營門的明軍已經有幾十人,陽和逃命的經歷讓陸清不敢隨這些明軍一塊跑,但拖著個等同累贅的郭太監他又跑不快,他不是沒想過丟下郭太監獨自逃命,但每每卻在要放手之時咬牙又緊緊的拽住了郭太監。

    不到最後關頭,陸清絕不扔下這唯一能通天的郭太監,但帶著這根本走不動路的郭太監,他又如何能從韃兵的追殺中逃脫。

    馬!

    陸清的目光看向遠處的軍驛,那裡面有馬!

    軍驛離這裡並不遠,陸清迅速做出決定——往軍驛跑!

    腳下剛動,身後就傳來怒喝聲:「快給老子讓開,不然一刀宰了你!」

    回頭一看,幾個渾身是血的明軍正朝他們所在的方向奔來,陸清心下一緊,剛才營中明軍為了逃命而自相砍殺的場景他一輩子也不會忘記,為了活命,這些刀口添血的士兵什麼都做得出來!

    他下意識的握緊了手中的長刀,來到這個時代,他雖然還沒有殺過人,但身體的原主人卻是有過殺人的經歷,他可以死,但絕不能這麼窩囊的死。

    想要我的命,先問問我的刀答不答應!

    「後生,找死麼!」

    郭太監見陸清把刀握得緊緊的,顯是想要和那幾個明軍拚命,慌忙之下趕緊一把將陸清拽到了一邊。

    那幾個明軍只是急於逃命,倒也並非是見人就殺,見陸清退到了一邊,便也不理會他,幾個人頭也不回的向獨石堡跑去。

    衝出軍營的明軍看到有人往獨石堡跑,也有很多人跟著跑了過去。

    陸清朝獨石堡看了一眼,發現堡內雖然也亂,但邊牆仍在明軍手中,外面的阿剌軍並沒有攻進來。

    心下一動,或許逃進獨石堡比去軍驛更好,畢竟堡內的明軍數量比萬全左衛要多,雖然也有韃兵在放火作亂,但有開平衛指揮使趙玫坐鎮,只要邊牆不失,作亂的韃兵面對人數比他們多得多的明軍也決計拿不下獨石堡。

    念及於此,陸清便有些猶豫是不是要逃進獨石堡,這時卻聽側前方突然傳來馬蹄聲,隨之便看到幾十個騎馬的韃兵衝了出來,衝著那些往獨石堡逃的明軍揮刀砍了上去。

    「啊!」

    一聲慘叫過後,先前那個怒喝陸清讓路的明軍在沒有任何防備的情況下,被飛馳而到的韃兵一刀砍斷了脖子,人頭滾落在地的那一剎那,鮮血噴湧的無頭身子癱到在地。

    「媽呀!」

    郭太監死人見過不少,可哪這麼近距離看到一個大活人被砍掉腦袋的,嚇得兩眼一翻竟然暈了過去。

    不等另外幾個明軍發出驚叫聲,韃兵們已經朝他們衝了過去。那幾個明軍試圖反抗,但居高臨下的韃兵根本不容他們有還手的機會,縱馬過後,地上便多了幾具屍體。

    解決掉這幾個明軍士兵後,韃兵們立即分散開來去截殺那些往獨石堡逃去的明軍,有兩個韃兵則掉轉馬頭沖陸清而來。

    郭太監竟然在這個節骨眼上暈過去,陸清心中一萬個罵娘,可也沒有一點辦法。

    當日陽和口戰場,陸清看到的慘象比眼前這人頭落地還多還要慘,他的神經早被那遍地血肉模糊而麻木。見多了,已經吐不出來,更不會暈過去。

    求生的本能告訴陸清他現在必須馬上跑,他救不了郭太監,也救不了這些明軍,他能做的就是跑!

    可不知為何,他仍站在那裡緊緊握著手中的刀。

    喉嚨不斷的上下嚥動,心也顫得厲害。

    死,人人都怕,陸清不是神仙,也不是聖人,他如何不怕死,可是,他卻沒有跑。

    地上的郭太監、眼前的兩個韃兵、遠處的廝殺聲、逃跑的楊俊、正興沖沖要親

    親征也先的正統皇帝朱祁鎮

    無數的片斷在陸清的腦海中不斷閃現,最終,他橫下心來:老子不跑,至少老子不能被你們這兩個臊韃子嚇跑!老子不能前世窩囊,這輩子也他媽的窩囊!

    人死鳥朝天!

    想殺我,也得看看你們有沒有這個本事!

    陸清的心「撲通撲通」的不住挑,手中的刀卻握得更緊了

    那兩名韃兵以為陸清會嚇得掉頭就跑,那樣他們就可以毫不費力的從後面將他砍成兩半,可是讓他們想不到的,陸清根本沒有跑,而是拿著刀直直的站在那看著他們。

    這漢狗不會是被嚇傻了吧?

    衝在最前面的那個韃兵咧嘴笑了起來,這種漢狗的新兵蛋子他看得太多,有的是直接嚇傻,有的則是以為自己的本領很高明,會絕地求生。

    可惜,不管你是前者還是後者,我巴圖的刀都會讓你知道什麼才是真正的勇士!

    根本不把陸清放在眼裡的巴圖揮起長刀,毫不遲疑的衝著陸清劈了過去。

    然而就在長刀即將落下的時候,他整個身子就突然懸空,耳畔傳來座騎的悲嘶聲,旋即連人帶馬「撲通」一聲摔倒在地,落地那刻巨大撞擊力讓他瞬間窒息,呼不出氣來。

    一刀砍斷韃兵座騎的前蹄後,陸清揮刀就朝對方的胸口砍去。這韃兵身上沒有著甲,長刀「噗哧」一聲便狠狠砍在了他胸口的脅骨上,手起刀落,依稀聽到刀刃在人肉上切開的聲音。

    巴圖無法呼吸,他眼睜睜的看著陸清的刀在自己的胸口連砍了三下,胸口傳來的巨痛讓他痛苦莫名,他想叫,可卻叫不出聲來。

    漸漸,巴圖的腦袋開始發暈,眼皮也開始往下垂落,在最終合眼前,他看到了自己的心,一顆已經停止跳動的心,包裹在心上面的筋膜是那麼的條紋清晰。

    巴圖的死激怒了他的同伴,另一個韃兵在難以置信後發出怪叫聲,不顧一切的揮刀沖陸清砍了過去。

    陸清從地上滾到一邊,那韃兵見陸清躲了過去,氣得哇哇叫,掉轉馬頭便要再繼續砍殺陸清,可陸清哪裡能讓他掉轉馬頭,一個箭步就衝了上前,揮刀朝那韃兵後背砍去。

    那韃兵在馬上行動不便,不得已從馬上翻落在地,然後提刀嘶吼著衝向陸清。

    兩刀相擊,陸清被震退一步。

    身體主人雖也練過武,但武藝並不精練,否則也不會只是個小小的錦衣親軍,前世的陸清更加沒有練過武,也沒有殺過人,方纔那一刀砍斷馬蹄已是奇跡般的事情,在決定殺人先砍馬時,陸清的心幾乎從嗓子音跳出。如果一擊不中,那麼人頭落地的絕對會是自己。

    眼前這韃兵武藝出眾,若非因同伴之死而暴怒失去理智,陸清很難將他從馬上逼落,可現在對方已經清醒過來,憑借其高超的殺人技巧,陸清很難撐過下一擊。

    那韃兵一刀擊退陸清,發現對方武藝和力氣都是平常,不由暗喜,舉刀上前便要一刀結果對方給巴圖報仇,可腳下只邁出一步便定住,繼而轟通一聲撲倒在地。

    背上赫然插著一枝弩箭。

    陸清驚喜的發現,一舉擊中這韃兵的竟然是周雲義,這是對方第二次救自己性命了。

    隨同周雲義出現的是幾十名萬全右衛的夜不收,他們的出現讓正驚慌逃命的明軍看到了救命稻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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