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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七回 拼將玉碎全正氣(二) 文 / 蘇井城

    趙坤元就怕這般一味纏鬥,夜長夢多,將心一橫,冷冷喝道:「白前輩再不行個方便,容我護送兩個弟子出陣,貧道便是拼將性命,也要和前輩死命周旋,若是誤傷,還請恕罪則個!」

    白谷逸心中苦笑,他是萬萬不願擔受走脫五台妖道的罪名的,只是與趙坤元、許飛娘以命相搏也是十分凶險,當日玄真子將他安排在滅門把守,未嘗不是精心佈置,怕也是想試探自己。雖是不能說出口的陽謀,自己也只能硬著頭皮走到底。即便不願直接沾染上五台諸人的鮮血,只要將其留在陣中便可交代過去。

    他本是得道多年,昔日與長眉也是朋友相稱,只是未有門派傳人,外功不全,至今不能飛昇,況且老妻凌雪鴻又受多方算計,轉世兵解,越發多了份人世的牽掛,只能奔走峨眉門下效力,內中苦楚不足為外人道也。

    趙坤元將太平清寧劍全力施展,運轉上清心訣,暗暗施咒,一揚手,旗門上空一個驚天霹靂,將旗門炸得亂動。白谷逸險些把持不住,純陽雷火攻勢頓減。一旁許飛娘瞅準機會,配合太平清寧劍,將百靈劍尋那刁鑽縫隙直刺白谷逸,一時間果真將他逼得手忙腳亂。見此情況,許飛娘將太乙五煙羅裹住司徒平、尉遲元二人,直往旗門闖去。

    白谷逸眼見許飛娘三人就要出陣,又被趙坤元纏住手腳,輕易脫身不得,心中不由釋懷,自己也算是盡力而為了,只是力有不逮,便是峨眉諸人責怪下來,也是有個說辭。

    恰在此際,兩儀微塵陣其餘五處旗門衝起道道霞光,俱加持在滅門旗門之上,一霎時便將旗門穩住,滾滾雷火擋住許飛娘出路。好個萬妙仙姑,如今也說不得仗著自身功行與之相抗了。只見她從懷中取出一物,正是當日元江取寶時,趙坤元得了的那個廣成金盆,它本是廣成子煉丹的銅爐,恰好不畏雷火,許飛娘得了之後,悉心揣摩運用奧妙,發現這丹爐竟然還有諸多妙用,今日正好派上用場。

    廣成丹爐將純陽雷火收去,許飛娘施法將五煙羅裹住司徒平二人,往陣外拋去,轉瞬間便可脫身,西北明門、西南生門忽然飛起兩道劍光,後發先至,趕在太乙五煙羅前,攔住去路。原來趙坤元指派胡式去西北明門,孫福去西南生門,他二人對上玄真子、齊漱溟哪裡有一絲勝算,便是拖延片刻也是萬難,不一刻便為峨眉生擒。玄真子、齊漱溟遙遙觀戰,見滅門方位白谷逸吃緊,這才各起劍光,試圖攔截。

    許飛娘見狀只得奮起百靈斬仙劍,砍倒旗門,又將心一橫,運轉九轉玄功護住週身,手掐劍訣,凌空虛擲全力抵住玄真子二人的劍光。

    趙坤元窺見,忙道不可,然已救之不及,玄真子、齊漱溟二人劍光豈是易於,只略微被擋了一擋,便罩許飛娘當頭落下。好在她修煉九轉玄元決已有小成,雖被刺中,仗著秘法護住心脈,又藉機施展護身血遁,噴出一口丹田精血,跳出圈外。司徒平二人藉機已出了兩儀微塵陣,一團五彩煙柱直往東南而去。

    那滅門乃是全陣的樞紐,旗門一倒,全陣威勢大減,便是純陽雷火也大半消去。苦行頭陀、朱梅和妙一夫人也前後相隨趕到旗門之處。此三處乃是由火無害、何章與蕉衫道人前去應戰,對上苦行等三人也沒多少懸念,過了片刻也被重傷擒住。

    趙坤元見如今五台一敗塗地,雖有司徒平二人逃出,日後人單勢孤,要想報仇怕也是千難萬險。又見許飛娘面色蠟黃,元氣大傷,幾乎不能站立,心中不由激憤,顧不得多想,停下攻擊,忙上前扶住許飛娘。

    許飛娘強顏歡笑,斷斷續續對他低聲道:「師兄勿憂,我只是略受輕傷,還好兩個孩子安然脫身。可惜飛娘道行有限,不能護著師兄。昔年二次鬥劍的時候,師兄不叫我參與,命我見機遠遁,今次說不得要和師兄一道並肩對敵了!」

    趙坤元心中既喜又痛,忙止住她道:「飛娘,不要多言,小心傷勢。都怪師兄自恃太高,料敵不當。今日我定保你脫身,日後五台大興還要靠你!」

    三仙二老並妙一夫人隱隱將他二人圍住,朱梅大仇得報,心中狂喜,出言譏諷道:「五台妖道,臨死還卿卿我我,好不羞恥。諸位同道,便一起將這幫餘孽剿滅了吧!」

    趙坤元血脈僨張,青筋暴起,大喝道:「朱梅老賊,便看你家爺爺的飛劍如何砍下你的狗頭!」當即將飛劍一振,清關如練,將朱梅捲住。

    玄真子、苦行頭陀與齊漱溟忙一齊喝道:「妖道敢爾!」三人將手一指,打定了圍魏救趙的主意,各祭出劍光,分向趙坤元圈住。

    許飛娘怕趙坤元有失,拼將不多的力氣,將廣成丹爐在二人身前一擋,只可惜氣力不足,反被劍光撞倒,口中鮮血再也強忍不了,不住噴出。趙坤元見狀,肝膽俱裂,五內俱焚,將太平清寧劍撤回,護住二人身前。對許飛娘道:「飛娘,你可後悔?今日我夫妻二人一同兵解去了吧!」

    許飛娘淡淡一笑道:「便是身死道消,只要與夫君在一起又有何妨?只苦了門中這些弟子!」

    朱梅越發氣焰高漲,連連冷笑道:「便成全爾等這對不知羞恥的賤人!」說罷,將飛劍一擺,寒光直奔二人而去。

    趙坤元笑著望向許飛娘道:「我夫妻一場,聚少離多,好不遺憾。也罷,今日就拿下朱梅老兒狗頭,壯我行色!」轉而對著朱梅也不多話,將太平清寧劍往虛空一擲,不見去向,自己只將玄功化出,抓向飛劍,又對玄真子等道:「爾等看我的無形飛劍如何?」

    朱梅心中猛然警醒,護身飛劍已然回撤不及,只得強行運轉心法,默運玄功護住週身要害。好在白谷逸與他心神想通,將飛劍一振,護住朱梅後心。只聽得叮鈴一聲脆響,白谷逸飛劍居然被斷為兩截,將朱梅驚出一身冷汗。

    原來趙坤元先前收了玄真子的無形劍,暗暗揣摩了飛劍的竅門,依葫蘆畫瓢地將自己的太平清寧劍

    依法試演,居然打了朱梅一個措手不及。只是朱梅的飛劍也已到了近前,已然不及躲避。趙坤元只得將許飛娘護在懷中,欲將後背擋住飛劍。

    只聽峨眉諸人一陣驚呼,趙坤元頗是奇怪,怎麼朱梅飛劍未曾傷到自己。回頭一看,只見半空中站立一人,粉妝玉琢的一個天府金童模樣,正是極樂真人李靜虛。只見他左手握住一人手臂,正是先前與峨眉諸人一齊而來的謝山;右手卻握著一把飛劍,精光四射,正是朱梅的護身飛劍。

    趙坤元見之大喜,只是心中疑惑,不知是怎麼回事。

    書中暗表,原來當日在凝碧崖,佛門、峨眉密議除去五台的大計。他們也知道如今五台背後的靠山,為防萬一,以備周全,請動了佛門的幾位高僧神尼,將極樂真人並大荒二老這幾位截住。那一日極樂真人正在常春巖無憂洞中與五福仙子孫詢敘話,忽然天蒙禪師與白眉禪師聯袂而來,心中猛然洞悉,笑對孫詢道:

    「看來峨眉、佛門是鐵了心腸要除去五台,怕我出手,出動了這二位高僧前來。不過他們還是小看了我,向前之時,掌教趙真人將上清道藏與我參詳,我越發道心通明,功行大漲。昔年靜參玄宗,數十年工夫,悟徹上乘,煉成嬰兒,脫去軀殼,將這具臭皮囊在洞中封印,今日倒派上大用場了!」

    極樂真人乃將昔日肉身取出,去了封印,分出一縷神識進入這副軀殼,當即婉轉如活人無二,乃稽首禮拜道:「還請道友祝我一臂之力!」

    那鬚眉皆白的老道也回禮道:「道兄即我,我即道兄,何來言謝?」

    五福仙子孫詢又道:「莫若再請倪姐姐前來襄助!」

    極樂真人笑道:「那便是最好了!」即刻發出先前預備的傳音靈符,邀百花仙子倪芳賢前來常春巖助陣。真人自己從容而去,留下肉身與兩位道侶與天蒙、白眉周旋。等到真人趕至五台,護山劍陣已然為兩儀微塵陣所破,偌大的五台勝景已然殘破不堪,又看見謝山在周圍瞭望,一時激憤,略施薄懲,出手制住謝山,免得他事先傳遞消息,這才含憤而來。正好見朱梅飛劍眼看便要刺向趙坤元,當即遙遙招手,行了捉劍秘法,將朱梅的飛劍拿住。

    峨眉玄真子等人,見極樂居然身現當場,知道事情有變,只得硬著頭皮先上前見禮。畢竟極樂真人昔年與長眉平輩論交,不敢托大放肆。

    極樂將身微微一側,不願受諸人禮讚,只淡淡道:「這兩儀微塵陣乃是長眉真人當年除魔聖法,非同小可,輕易動用不得。不知今日峨眉幾位道友在此要除去哪方妖魔?」

    三仙不好搭話,朱梅反先跳將出來道:「前輩或許不知,這五台派便是肆意妄為的妖道,自掌教而下,妄圖干擾天機,造下殺劫。峨眉諸位道友出於義憤,不得已將長眉真人的微塵陣請出,要將他拿住問話!」

    極樂真人看他不知好歹,出頭作梗,冷哼了一聲道:「當日五台開府,朱道友你未曾在場,怕是不知五台派乃是上清聖人嫡傳,玄門正宗,還蒙聖人恩寵,降下一縷神識臨塵,庇佑門派上下,你如何敢誣為妖道,難道敢對聖人不敬?」

    齊漱溟等最是煩心這一點,忙止住朱梅反詰,對極樂真人施了一禮道:「李前輩或有不知,五台所為實在有負聖人深恩,插手人世王朝鼎革,無端造下殺孽。我等前來本是想與趙道友理論一二,哪知兩下言語衝突起來,不得已鬥法決斷,怎敢對聖人不敬?」

    他這話只是避重就輕,將剿滅五台的毒計說成是兩家鬥法比劍,這在當今玄門中實屬尋常,便是極樂真人也不好無端指責。

    忽聽西南方一聲佛號,道道劍光飛來,為首之人乃是一個胖大和尚,正是成都慈雲寺的曉月禪師。他當日也受了趙坤元暗中囑托,請他到時往五台救援一二。哪知峨眉也事先安排人手,命雲靈山白雲大師元敬與飛雷嶺髯仙李元化一同前去,明為拜訪,實則將其攔在寺內。白雲大師在峨眉諸位長老中學道最早,年歲與玄真子、嵩山二老不相上下,昔日曉月對其也十分尊敬。髯仙李元化雖是曉月師弟,二人在峨眉中關係最是融洽。曉月不好撕破臉面,只得耐心周旋。等到醒悟過來,不禁恚怒。

    白雲大師與李元化見攔之不住,只得一路同行而來,站回到峨眉一邊。

    曉月飛到近前與極樂真人、趙坤元等見禮,轉而對齊漱溟道:「齊師弟好生無禮,想當年長眉恩師多麼寬大為懷,心存慈悲,哪像你這般胡為?況且便是鬥劍論法,也該約好日期,各自尋找同道朋友,怎麼像你這般打人家一個措手不及,實在是勝之不武!」

    苦行頭陀見曉月出言譏諷,也出列道:「禪師已然反出師門,拜了長狄洞妖人為師,還請自重,莫要污了長眉先師的名聲。」

    曉月被他反唇相譏,羞得滿面通紅,乃道:「不錯,昔日老衲鬥法確是敗在哈哈老祖之手,一時苟且偷生,拜他為師。他也未曾安下好心,傳我魔法,暗中佈置陰魔,火候一到,老衲便為陰魔克制,求生不能,求死不得,成了他手中殺人的武器。故而彼此早無師徒恩義。好在五台趙掌教傳我玄門心法,將陰魔除去,如今我即便不能再拜在長眉先師駕前,也不再是與長狄洞妖人沆瀣一氣。你若平白羞辱於我,便請下場於我鬥上一鬥!」

    玄真子乃是諸人大師兄,只得開口道:「諸位稍安勿躁,何必動則刀劍相向。如今我峨眉與五台便是有多大仇怨,也非私仇,實在是我等不欲五台干擾天機,插手人間俗事。極樂前輩多年修為,乃是我輩楷模,自然知曉輕重厲害,還請老前輩為我等指點迷津!」

    他反將皮球踢到五台一邊,只抓住趙坤元涉足俗世,襄助官軍一事。

    極樂真人還未及答言,又聽南面一個聲音喊道:「哪個是混元祖師轉世的,叫我駝子好生看看!」

    只見來者一

    道遁光,聲到人到,眾人眼前現出一人,黑臉凹鼻,絡腮鬍須,亂蓬蓬似一圈茅草,一張闊口,一頭黃髮,當中胡亂挽著一個道髻。雖然身形高大,卻是個駝背,樣貌甚是醜陋。不過眼光炯炯,雙耳紅潤,手白如玉,指甲光滑瑩潔。身著一件火紅道袍,赤足芒履,端的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樣。來者正是大方真人神駝乙休。

    話說神駝乙休昔年只因看不慣元虜荼毒華夏,屢次出手逆天行事,遭了天劫,被幾個正道能手,合力行法暗算,移山接岳,將他壓了四十九年。哪知他玄功奧妙,靜中領悟禪功,參透大衍天機,一元妙用,等到功行圓滿,用五行先天真火煉化封鎖,破山出世。這些年來雖然深居簡出,輕易不出頭露面,然也是時刻關注外間消息。近日聽說五台昔日的太乙混元祖師轉世重修,居然得了玄門真傳,不但功行大進,連心性也是大變,不再是舊時顢頇憊賴的樣子。又聽說連多年對自己避而不見的老妻韓仙子居然親自出山,襄助五台往元江取用廣成遺寶,心中不禁十分好奇。前幾日又打探到,峨眉責怪五台援手官兵,殘害民軍,要將其拿住問罪,不由得生了一探究竟的念頭。

    只是乙休這一出場便將眾人方才話頭岔開,矮叟朱梅與他相識多年,峨眉與其也有甚深緣分,反與五台派昔年在大漠中有一番惡鬥,故而十分不解其意,開口笑罵道:「駝鬼來湊什麼熱鬧?一班好友全數在此,你不聞不問的,好沒道理!」

    乙休看見三仙二老俱在,行禮見過,譏諷道:「朱矮子怎麼這般不長記性,聽說你吃了五台派的暗虧,駝子心中暢快,忙下山來看看熱鬧!」

    朱梅面色窘迫,欲要破口開罵。乙休早轉過身去,與極樂真人見禮。他甚是恭謹,以後輩之禮見過。

    極樂真人藉機將謝山袍袖鬆開,他也上前與乙休見過,不願多言,滿面含羞,轉到峨眉諸人隊列之中。極樂乃道:「乙道友來得倒巧,經年未見,又有精進,可喜可賀!卻不知此來所為何事?」

    乙休笑道:「前輩謬讚了,駝子我也是靜極思動,前些日子聽說山妻向來是隱修白犀潭,輕易不出的,便是連我也難見上一面,居然親往沅江一行,襄助峨眉、崑崙和五台等派取寶。峨眉等派的道友於我夫婦有恩,山妻大力援助倒還情理之中,只是這五台派嘛,有些令人費解。再聽說昔日的混元老祖已經轉世,得了玄門真傳。故而一時好奇,前來瞧個熱鬧,可巧今日被駝子撞個正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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