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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063來者何人 文 / 沐斂之

    「師……父?」

    熟稔的聲音微微發抖,明明撕心裂肺的思念卻因怕打碎眼前的景象而變得小心翼翼。計叔輕輕的發出聲音裡,帶著幾分希冀,還藏著幾分害怕。

    聶新月不知道計叔為什麼會認錯人,她只是背對著他,不想回頭。回過頭,是尷尬,是失望,是悲痛。既然如此,為何要回頭呢?「你認錯人了。」冷冷的丟下這句話,聶新月舉步便走。

    身後靜了一靜,計叔才猶疑地問道:「那你是……」

    可惜聶新月並不準備回答他,而是自顧自的往外走。

    「站住!別人的家,你想來就來想走就走麼?」二柱一聲怒喝,接著一股掌風就從身後襲來。

    聶新月本不想與他們交手,可此刻被逼至此,她只好把身子一傾,斂了少許靈力,抬臂格開二柱的手臂。二柱另一隻手此刻也從她身後拍了過來。聶新月眼疾手快,腳下一旋,揚臂轉身閃過他這一掌,左手順勢用靈氣在他手肘處一劃,抓住他的衣袖,再順著身體轉動的趨勢向後一用力,便硬拽下了二柱的衣袖。

    衣擺在空中旋開飄逸的青色花朵,慢慢變小,最後又轉了回去。聶新月的視線卻始終沒有移開二柱手臂上的那支梅花刺青。

    已經,沒什麼可需要再確認的了。聶新月冷冷的一笑,把那半片衣袖狠狠丟向地面。猛然間對上大柱驚詫不安的眼神,她自嘲的搖了搖頭,轉身便要走。不是她太過寬容,而是對眼前的這一切,她雖痛徹心扉,卻再無話可說。

    因為曾經,她說過,你護著我的情誼,我會一直記得。曾經,她還說過,你這個朋友我交定了。

    而如今這些曾經的一樁樁,一件件,都只是笑話。是笑話!

    「聶姑娘請留步。」

    聶新月在院門旁停住腳步,單手狠狠地摳住那扇單薄的門,她心中的憤恨無從發洩,恨不能一把就把門捏碎。

    計叔緩步走上來,健朗的身體此刻卻連走這幾步也走不利索。「家門不幸,出了這幾個逆子,累聶姑娘受害,我心裡實在過意不去。可自知家貧如洗,沒什麼能賠給姑娘的,只能來生再還。只是……」他急切的又走上前兩步,面露懇求之色:「可否請姑娘告知這飛鳥青紗裙從何處得到?」

    聶新月思忖片刻,心中雖存了疑惑,此刻卻無心深究,只道:「朋友相送。」

    「那可否告知貴友姓名?」

    「沐楚。」聶新月淡淡答出這兩個字,倦倦地邁開步子,往外走了。她現在,只想一個人安靜一下。

    她身後計叔的身子晃了一晃,經大柱一扶,才穩住了身形。他推開大柱,邁出門前,看著聶新月青色落落,漸行漸遠,最後往右拐入巷子沒了蹤跡,才深深地噓出口氣。

    太像了。

    「這身衣服,她穿起來很合適,不是麼?」

    計叔驚轉過身,便見眼前的人淡青的長袍下擺緩緩落定,流雲廣袖隨著他的胳膊抬起,雙手在胸前一抱:「百年未見,別來無恙?」沐楚的臉上永遠都是笑意,淡淡的,宛若清風般美好。

    可這笑,卻讓人恨得緊!

    計叔冷不丁打出一拳,激憤之下,引動了全身靈力。熾熱的火靈氣如山洪爆發,一股腦全湧向沐楚。

    沐楚含笑把抱拳的手一翻,溫潤的木靈氣護住他的身體,慢慢滲透進火靈氣內,如開閘引流般將襲來的火靈氣疏浚開導,直至消弭。縱然火能克木,他二人的修為也實在差的太遠了。沐楚收回手,衣袖一拂,震退了殘存在空氣裡的靈氣,隨後道:「你便是這樣對待老朋友的?」

    計叔冷哼一聲:「朋友?像你這般的朋友,我恨不能生啖其肉。」

    沐楚沉下笑容,輕歎了口氣,目光轉向計家的大門:「即便你想殺我,也不該在此累及旁人,何況,你的兒女還在看著。」

    計叔尋著他的視線回過頭去,便看見大柱三人正站在門旁,帶著幾分擔憂地看著他們。他厲聲道:「你們都進屋去。」

    「爹……」言清清猶豫著想要過來,計叔當即一聲厲喝:「回去!」言罷信手一揮,用掌風將門合上,把他們全都關入門內。

    「如此最好。無事不登三寶殿,我來,是想向你請教無相封印的。」

    計叔將拳一握,強壓下滿腔的恨意,才沒有再出手。

    師父故去已經快一百年了,他藏在靈墟腳下,幾度更名換姓,一是怕被舊識發覺,一是怕旁人發覺他衰老極慢,惹來禍事。可即便這樣躲藏,依舊沒能瞞過沐楚的眼睛。只是想不到,他居然敢打無相封印的主意!

    「除非我死。」計叔一震袖,縱然打不過沐楚,大不了就是一死,誰還沒個死呢。

    沐楚笑著搖搖頭,「凡事不要說的那麼絕對。」他把手伸入袖中,再伸出時,手中已多了件東西。靈力結成的透明器皿內,一朵墨梅栩栩如生,上下漂浮。

    計叔身子一震,連忙掐訣,指間上靈氣集結,化做一朵紅梅。與此同時,沐楚手中容器內的墨梅上,原本黑色的蕊絲倏地轉為血紅,如同活了一般伸長,不停的拍打透明的瓶壁。計叔頹然散去靈氣,那瓶內的梅花便又恢復了原來的樣子。

    沐楚輕輕含笑:「為了不讓你發覺辛漠身上的刻印已被取下,我花了不少力氣的,看來總算沒有失手。」

    計叔急上前一步:「那辛漠呢?」

    沐楚將那墨梅收回

    袖中,「被毀了一半修為後,成為我的魔奴,放回仙障中了。怎樣,你想好了麼?」

    計叔倒退一步,陷入沉思。

    師父將靈墟交與他看護,他沒能做到。仙障是守護靈墟的屏障,他如今唯一能做的便是藏身在這靈墟腳下,日夜守護仙障不受破壞,直至他死。辛漠是仙障法陣的陣眼,沒有他,就等於毀了法陣。現在辛漠在沐楚的手中,他不能輕舉妄動。

    何況,即便告知沐楚無相封印的法門,沐楚也沒有辦法解開那封印。這世上不可能有人能解開那個封印。現在的他,只能暫且讓步了。

    計叔垂下頭,閉上眼,「我說。」

    沐楚鬆下一口氣,並沒有勝利者該有的喜悅,「如此甚好,你繼續守護靈墟,我也可以達成我的目的。你可還記得你師父與你們的百年之約?」

    計叔疑惑地皺起眉:「自然記得。」

    然而沐楚聽罷,卻有些失望地輕微搖了下頭,「不,你並不記得。你太不相信你的師父了,玄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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