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 分歧 文 / 滄海一米
貞娘將大太太一行人送到二門,悄悄地說道:「母親,莫急,等過兩天我派身邊的林媽媽回來跟您細說。」
大太太這才點頭,帶著女兒們上了回程的馬車。
來的時候幾個姑娘個個光鮮靚麗,回去的時候卻是一片愁雲慘霧,六娘子出神發怔,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七娘子和八娘子怒目相視,互相不再理睬。
九娘子滿懷心事,忐忑不已,只有十娘子一派天真,迷迷糊糊地打著瞌睡。
回到府裡,已是傍晚時分,大太太也沒有心思留著庶女,只留了六娘子在春熹堂裡,其他幾個庶女就地解散,回各自的屋子了。
十娘子摸了摸鼻子:「九姐姐,我怎麼感覺今兒到處都怪怪的呢?」
九娘子訕笑:「哪裡怪了,快回去歇著吧,瞧把你困的!」
「怎麼不怪,六姐姐怪怪的不愛說話了,七姐姐和八姐姐平日裡好的像一個人,今兒也互相不睬的,就是九姐姐你……」十娘子故意停住。
「我怎麼了?」九娘子問道。
「你也怪怪的,可是我又說不出哪裡怪。」十娘子敲敲頭:「哦,我知道哪裡怪了,平日裡九姐姐總是這麼散漫著的,今兒好像有點心事,看起來很緊張。」說完,也不管九娘子的反映,帶著丫頭就回了秋爽苑去了。
七娘子和八娘子早就走了,剩下九娘子站在春熹堂外愣了好久,自己難道就真的像十娘子說的那樣嗎?
回到秋梧苑,九娘子脫了大衣裳,換了家常衣裳就靠在了裡間的軟塌上,今兒這一天對她來說實在是太勞神了,與北靜王爺的對峙,與永安侯爺的不期而遇,六娘子出格的行為,七娘子八娘子的反目,還有隱隱約約看不大真切的貞娘和大太太的預謀……這一切都讓她感到了害怕,深深的害怕!
第二日,給大太太請安時,大太太明顯地是有心事,對她們也都是懶懶的,不過隨口說了幾句話就打發了她們。
六娘子整個人顯得比以前沉默了許多,對待九娘子的態度也很矛盾,有的時候是一貫的趾高氣揚,可有的時候會突然的窘迫起來,九娘子當然明白其中的緣由,只是也不好多說什麼,只得由她去了。
七娘子和八娘子之間顯然有了很深的裂痕,這之中也只有九娘子大概明白點什麼,二人不僅不說話,反而像仇人一般互相不理,急壞了三姨娘,私下裡找二人又都不肯說明緣由,一時之間,閣老府的幾個姑娘都心事重重的,反倒只有十娘子是最自在的了,因此,也得到了幾個嬤嬤的贊同。
第三日上,大太太終於盼到了貞娘身邊的林媽媽,大太太遣散了春露等人,只留了顧媽媽隨著自己在裡間和林媽媽說話。
在春熹堂正房外邊的長廊上守著的春露,只聽得裡邊傳來的瓷器摔碎在地的聲音,過了一會才聽到大太太悶悶的聲音:「這個不知好歹的小蹄子!」然後就是林媽媽低低的說話聲,然而也並聽不清楚什麼。
裡間,大太太身前的地面上,摔碎了她平常用的粉彩白花茶盞,顧媽媽正低頭拾起那碎片,裝在帕子裡,還勸道:「太太,您消消氣,別傷了身子,仔細這碎片紮了您的腳。」
大太太沒有答話,又問林媽媽道:「貞娘的意思是如何?」
林媽媽是跟著貞娘陪嫁過去的媽媽,也是從小看著貞娘長大的,待貞娘的感情自然非同一般,當即便抹著眼淚道:「太太,我們貞娘也太苦了些,拼著被姑爺埋怨也想了這些法子來安排,還不是為了他們永安侯府的子嗣不是?」
一席話說得大太太也掉下淚來:「可不是,自小我最疼貞娘,這孩子從小也懂事,最知道心疼我了,偏偏怎麼就命裡子嗣這麼艱難,也虧了她,可如今該如何是好?侯爺可是生氣了?」
林媽媽擦擦眼睛說道:「姑娘說了,叫大太太放心,她已經勸服了姑爺,姑爺也答應了從咱家姑娘裡挑一個,只是……」
「只是什麼,還有什麼話是不能對我說的?」大太太著急地問道。
林媽媽這才說道:「姑爺的意思是看中咱家的九娘子了,如果是別人的話就斷斷不要的。」
「怎麼又是小九?也是怪了,這小九我就瞧不出哪裡出色的,怎麼偏偏這麼得貴人的眼呢?」大太太皺眉說道。
顧媽媽和林媽媽自然是不敢妄自非議主子姑娘的,都沉默不語,大太太又接著說道:「如果姑爺認定了小九,這事還真的不大好辦了呢。」
林媽媽趕緊問道:「太太,您的意思是……」
大太太皺眉道:「你回去告訴貞娘,這事還得同老爺商量商量才好,前些日子,北靜王爺那也透出些意思,想納小九為妾來著,看看貞娘怎麼說。」
林媽媽大吃一驚,然而也不好評論些什麼,只得答應了,大太太又同她說了些閒話,囑咐貞娘一些事情,托林媽媽帶了回去,這才放林媽媽回了永安侯府。
送走了林媽媽,大太太一臉陰沉地坐著,顧媽媽端了杯熱茶遞到了大太太手裡:「太太,事情雖急,您好歹也顧惜著自己個的身子,別太傷神了。」
大太太接過茶,喝了一口,長長地歎了口氣:「哎,什麼時候閉了這眼,才能不為他們操這些個心了。」
顧媽媽勸道:「太太就是心太細了,您且放寬心點,大姑娘雖說有點不順遂,可那也是永安侯府的當家女主子不是,大少爺眼看著明年就要娶親了,四少爺又生的聰明可愛,六娘子也大了,也要說人家了,太太,只怕您享福的日子還在後頭呢,您就把心放在肚子裡吧。」
顧媽媽不愧是跟了大太太多年的老人了,幾句話就將大太太勸得臉色緩和了幾分,便吩咐道:「待會你去請老爺進來用晚膳吧,就說我找他商量點事。」
顧媽媽答應了,自去準備晚膳的菜色,並派了丫頭去前院請大老爺去了。
天色將晚時,大老爺才踱著方步到了春熹堂,大太太忙迎了大老爺進了西間的花廳,親自服侍著大老爺換了家常的竹青色棉質長袍,奉了泡好的大紅袍給大老爺,大老爺喝了兩口,皺了皺眉:「不是新茶嗎?」
大太太忙答道:「怎麼不是呢,是老爺您慣喝的口味,怎麼,不好嗎?」
大老爺放下青花茶碗:「可能是最近喝小九的薄荷茶多了點,有點子不習慣了。」
大太太服侍著大老爺走到圓桌旁坐下,桌上已然擺好了晚膳,精緻不說,更是用了十分的心思,都是大老爺愛吃的菜,還有一壺燙好的梨花白。
大老爺滿意地點點頭,拍了拍大太太的手:「怡真,辛苦你了,還是你最懂老爺我啊。」
大太太被大老爺這兩句話和溫存的動作弄得頓時臉紅了起來,燈光之下,倒顯得比平日裡年輕了幾分,也多了幾分顏色。
「老爺平日裡公務繁忙,又久不曾到妾身房裡,妾身想好好服侍老爺都沒有機會呢。老爺也要顧惜自個的身子,平日多加保養才是。」大太太溫婉地說道。
「嗯,怡真,你是怪我冷落了你嗎?你我到底是老夫老妻了,不比那些個姨娘,不好就發賣了就是,內院的事還得靠你打理,老爺我是知道你的辛苦的。」大老爺安慰地說道。
大太太嗔道:「老爺,你我夫妻這麼多年,您看我是那拈酸吃醋的人嗎?妾身都是為了老爺好。」
大老爺點點頭,親自給大太太也斟了杯酒:「今兒去貞娘那怎麼樣了?」
大太太歎氣道:「妾身請老爺過來可不就是為了這事嗎?」隨即就將今日發生的事挑重要的細細地說給大老爺聽了。
大老爺有點吃驚:「振祥也看中了小九嗎?」
說罷起身踱起了步子:「這可有點不太好辦了,那小七小八也太不成器候了,我看純粹就是窩裡橫罷了,小九是不錯,可是這一個小九也不能許兩家人啊?」
大太太忍不住了:「老爺,若是不許小九,振祥又看不上小七小八,那可如何是好?難道真的就任憑他們抬進別人家的姑娘來,給咱們貞娘填堵不成?萬一日後有了孩子,在那永安侯府中,貞娘哪裡還有立腳之地了?還請老爺三思啊!」
大老爺皺著眉頭:「可是那北靜王爺可是再三表示看上小九了,我怎麼好反悔呢?」
「不也還沒明示嗎?也沒換過庚帖,作不得數,王爺他也不好說什麼吧,咱們再給他尋摸一個合適的人送了過去就是了,怎麼就非咱們小九不可呢?」大太太到底不死心,辯道。
「婦人見識!王爺那就是有心都搭不上,如今有了這麼個機會,再反悔,豈不是上趕著得罪王爺嗎?」大老爺說道。
「那老爺您就不怕得罪了永安侯府?那可是皇后的娘家!」大太太一點也不肯退步,事關貞娘,她無論如何也要給貞娘找個好掌控的人才是,小九雖不是她心裡最合適的人選,但既然是自己那女婿看中的,總比外人要好。
大老爺氣急:「不是還有貞娘嗎?她可是正經的侯爺夫人,皇后娘娘的嫡親弟妹。」
「這時候,您才記得咱們的貞娘嗎?」大太太忍不住落下淚來:「貞娘活得有多苦,您知道嗎?妾身沒有別的想法,只求讓貞娘多個好拿捏的自己人在身邊,過上幾天舒心日子就好了。」
說到這個,大老爺也不好再說什麼了,自己的大女兒在永安侯府的艱難,他又哪裡會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