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 第二百八十三章 不是忘不了，是恨 文 / 冷冰
東方非回頭，似乎看透了她的想法一樣：「蘇承歡，這一次，我是真沒法放你走。你該清楚，皇上如今的身體，已經到了令各路名醫束手無策的地步。而你的血，是皇上唯一的希望。你覺得，即便我悄悄放了你走，你便真的能走出這皇宮嗎？我如今在百花園的差使，代表的是天池派。作為王朝的秘密守護者，天池派在宮中有事時，都會出手相助。若只是我個人，或許放了你最多我避開皇宮的追殺便是。但如今，我身後還有柔柔，還有整個天池派。我承認你救了我柔柔我很感激，我們也算是有些交情，但這點兒交情還不至於讓我為了你以身犯險，甚至賠上我天池派的安危。我說的這些，你可明白！」
東方非很少這樣一本正經的說話，這讓他看上去彷彿不是那個叫做東方非的人一樣。
他說的都是實話，蘇承歡明白是自己剛才的要求有些過了。這樣的情況下，連雲鶴這個太子都沒有辦法，何況東方非。
心中苦笑了一聲，原本升起的一點點希望又一次破滅。
「東方非，既是如此，我也不為難你。我只問你一件事情，如果你還當我是朋友，就請同我講真話。」蘇承歡咬了一下嘴唇，壓下心中的那股子恨意。明明想要不去恨那個人，但為何還是心有不甘。這世上，難道真有這般高明的演員，一邊上演著情深似海，一邊背後捅刀子，只為了一己之利。
「你問吧。」東方非臉上的表情閃過一絲怪異，嘴角扯了扯，想笑，卻笑不出來。
「我被弄到這裡來，是不是跟七王爺有關？東方非，你跟七王爺交情不錯，你一定知道的，對不對。」蘇承歡終究還是問出了這個糾結在她心中的幾乎已經可以確定的疑問。
「是。」東方非薄唇微動，只吐出這一個字。
但就這一個字，已經足以讓蘇承歡繃緊的神經頓時斷掉，整個人都似要癱掉一樣。自己猜測是一回事，從東方非口中證實又是另一回事。
「那麼，他是不是跟雲鶴說了什麼，讓雲鶴誤會了我同他的關係？」這是她心中的另一個疑問，儘管問的如此艱難，但蘇承歡還是問了。
「嗯哼！」東方非看著眼前女人的樣子，幾乎有些不忍心了。一直以為這女人瘋瘋癲癲神神叨叨的，可真見到她這幅失魂落魄的模樣，卻無端生出一絲不忍來。平日裡表現的再堅強再厲害，可也終究不過是個女人，被人這般對待，怕是心都傷透了吧。
蘇承歡被東方非那一句嗯哼徹底擊垮，趔趄著往後退了兩步，撲通一聲坐在了地上。
「他怎麼可以？他怎麼過可以這樣對我？我分明還救了他的命，換來的，就是這樣的對待嗎？七王爺，金天祐，你果然有本……呵呵……呵呵呵……是我活該……是我自作自受……是我瞎了眼才會想到幫他，我他媽就是那東郭先生，明知道那是一頭餓狼居然還是救了他，如今被他反噬也是咎由自取……」
蘇承歡喃喃自語著，目光儼然已經沒有焦距，雙手頹然垂下，整個人彷彿被抽走了骨頭與全身的力氣一樣。
這一刻，她甚至不敢去問雲鶴的事情，她不敢想像雲鶴若信了七王爺的話，他會是怎樣的震驚與失望。更不敢想像，若七王爺這些話，是當著皇上的面講的，那雲鶴又該如何自處？
其實蘇承歡不願意承認的原因是，她沒想到自己和雲鶴之間的感情是這麼的薄弱，居然被七王爺這樣簡單的就破壞了。
第一次，蘇承歡對他們之間的感情產生了懷疑。
一切，似乎都亂了套，一切，似乎都朝著一個另自己絕望的結局在發展。
「我家裡呢？大家都還好嗎？」
一直過了許久，門口那個身影似乎還在，蘇承歡抬起頭，緩緩地問道。
東方非看著眼前這個面色灰白雙目無神的女子，暗自歎息了一聲，「放心吧，你如今是皇上親封的聖女，只要你安心在這裡呆著，你家裡不會有事的。」說完又想了想，繼續道：「皇上的病，我也曾看過，著實有些詭異。他如今想要續命，並不適合一次性服用太多你的血，而是得慢慢來。所以，你不用擔心自己會流血過多，我在這裡，多少也會照應你，心放寬些，也許等皇上身子大好，你便可以重新回將軍府了。」
蘇承歡笑了笑，能讓東方非這樣毒舌的人一次性說了這麼些安慰的話，是不是也該榮幸。他的意思，她明白了。皇上這是要溫水煮青蛙，慢慢來。想到小夢之前的那些話，原來小夢也早料到這一點了麼，所以她根本不擔心這身體會血流而盡死掉。
呵呵呵，真是可笑，自己明明是這身體的主人，卻根本無法主宰這身體。
「你走吧，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蘇承歡說完那便將頭埋進了兩腿間，再也不肯開口。
東方非知道今日兩人的談話，她受的衝擊不小，也知趣的離開了。
想到與七王爺那日的談話，再看看這女人今日的樣子，東方非不由感慨良多。
蘇承歡啊蘇承歡，誰叫你遇上的是七王爺這樣的男人呢？太子如今自身都難保，又以為你同七王爺曾經舊情復燃，你的處境，還當真是艱難。
只不過，這些都不是他能左右的，他只做好自己的本分便是。
天池派如今是柔柔擔任門主，他可不願自己的老婆忙於門派失誤而太辛苦了。因此，這遭才會答應七王爺的要求，與他合作。若七王爺奪嫡成功，於天池派，自然是有好處的。
這世上，每個人都為了自己的利益在爭取，東方非覺得，他也沒什麼錯的。至於蘇承歡，真的要看她的造化了。她的血，太過奇特，如今既然已經被人知道，那即便她不被皇上所用，也定然會惹來無窮無盡的麻煩。對於那些個病入膏肓的人，誰不想起死回生？單就這一點，蘇承歡便已經會被無數人覬覦，她想要安穩的在這金壁王朝過日子，只怕還真不太可能。如今被軟禁在百花園裡，興許好過在外面。
只是，這些話，東方非不想說的太明白。蘇承歡於他，不算是很重要的人，單純以兩人間的交情來說，他能說能做的，都有限。
東方非慢慢的往回走，路過那通往東邊的小徑時，頓住了腳步。
那股令人有些陶醉的香味又傳來過來。
每日裡的這個時候，那邊便會傳來這香味，這些香味，是由那製作百味香的植物發出。
沒錯，百花園名為花園，實際上，卻是聞名諸國的百味香的培育地。
東方非停下來深深的吸了兩口，望著那遠遠的方向，眸色漸漸轉濃。他嗅覺與味覺都是極靈敏之人，對於氣味最是敏感。這樣濃郁的香氣，卻隱隱讓他覺得不妥。
不是不清楚百味香的強大誘惑力，但事實上，東方非卻是一次也未曾嘗過這金壁王朝最富盛名的東西。天池派雖然神秘且強大，平日卻過著極嚴格的類似於修行一般的生活。在天池派，吃的最是寡淡，平日皆是清粥小菜，每個人都嚴格的遵守著。雖然他是半路入門，後來還離開過天池派一段時間，但身為天池派人，那些個戒律已經深深的刻在腦海裡，成為他習慣的一部分。曾經有許多機會嘗嘗添加了百味香的菜品，他卻都忍住了。
可如今，日日在這百花園裡，每到了這個時辰，那些植物散發出的香氣便開始刺激著人的嗅覺，閉上眼睛彷彿便能聞到濃郁的香氣一般，每每讓他起了試試這天下馳名的百味香味道的**。
終歸，還是忍住了！
轉身，拋下那撲鼻的香味，東方非覺得自己的定力或許好需要修煉，去密室裡好好研究自己最近新想到的一種毒藥也好過留在這裡在破戒與守戒之間糾結的好。
蘇承歡累極，躺在床上，眼睛直勾勾的盯著上方的帷帳，腦子裡亂哄哄的。
她不停的問自己。為什麼要救那個人？為什麼？
答案其實已經不重要，可偏偏還是放不下。
或許當初是感慨於他那一番深情又深刻的告白，或許是欣賞他運籌帷幄的才華，也或許，兩者皆有。
只是，無論怎樣，結果就是如此，她救了他，他害了她。
想到雲鶴在自己失蹤的那段日子裡，每每到將軍府後院的密室裡靜靜坐著，畫著自己的畫像，等著自己的消息，她覺得心裡好疼。
雲鶴後來甚至同她求婚了，還弄來了那麼一屋子的宛如繁星般的螢火蟲，他信誓旦旦定要娶自己為妻，可自己，帶給他的是什麼？只怕是屈辱吧。
兩行眼淚不知不覺順著臉頰流下，不是沒有傷心難過的時候，可這一次，是心被撕扯般的絕望。
蘇承歡甚至消極的想，若是她自殺了，是不是有可能會穿越回去，忘卻在這裡的一切，這樣便不用這麼糾結痛苦與絕望。
可是，忘記這裡的一切，意味著連同雲鶴也一同忘記。那麼溫暖的雲鶴，那麼讓她傾心的雲鶴，她如何捨得忘記，如何能夠忘記？
「唉……」一個人就那麼躺著不知道使歎第幾聲氣了，到了後來她甚至連眼淚也流不出來了，只覺得眼睛乾澀的要命。
「小夢，你在嗎？出來聊聊吧。」她也不知道為什麼，竟然會想起來喚小夢出來。
其實她也不確定小夢能否聽見她的話，只是試試而已。
誰知道下一刻，小夢便已經幻化成一個青衣女子的模樣，站在了她面前。
「男人不都是那樣，我之前勸你，你還不聽，如今吃了苦，也該長記性了吧。」小夢一副過來人的模樣。
「呵呵，你不也沒長記性，不然還來著百花園作甚？還不時忘不了那個人。」蘇承歡毫不客氣的回了她一句。
「你！」小夢臉上完美的笑容頓時出現了裂口，「我不是忘不了，我是恨他，恨，你懂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