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 第二百九十五章 聖女之死 文 / 冷冰
一語不發沉著臉匆匆趕到百花園，方一靠近聖女房間，便被一股濃重的血腥味駭到，縱然他先前還不願相信這個事實，但踏進房間，那滿室的鮮紅，卻由不得他不信了！
「聖女已經吐血多日，她以自己之血，澆灌出園內幼苗若干，說是贈與皇上的新婚禮！」
隨侍在聖女身邊的女官淡淡開口，卻掩不住滿臉淚水。
皇上高大的身形晃了晃，平日如銅牆鐵壁一般的人，縱然在戰爭與宮斗中被逼到退不可退也不曾露出半分頹態的男子，竟是當著百花園為數不多侍從的面，轟然倒地。
聖女已死，宮中原本的喜慶也因此一掃而空。喜幔撤下，絳色盡收，整個皇宮，皆為聖女縞素。
喜事忽然變作白事，沒有人敢問皇上那大婚還辦不辦，何時再辦？整整七日七夜，除卻必要的國事，皇上幾乎時刻守在聖女的靈柩前，親自處理聖女的喪事。
人們只道是聖女之死，金壁王朝從此少了庇佑之人，卻無人得知，皇上手中那一枚唯有皇后才有資格掌管的鳳印上，刻著一個夢字。
聖女的喪事，以國喪之禮而辦，禮部縱然覺得不和規矩，卻根本無人敢上前進言。太后因為阻止此事被皇上軟禁，如此情形下，誰人還敢造次？
聖女的死，彷彿給整個皇宮籠上了一層消不散的烏雲一般，所有人都噤若寒蟬，生恐觸怒了龍顏。
喪事完畢，皇上按照聖女生前的遺願，將她的屍骨埋在了百花園內她以鮮血灌溉的那些植物邊。聖女身邊伺候的女官，也便是聖女臨終前唯一照顧在她身邊的女子，被任命為百花園的主管，負責聖女遺願的完成。這位女官，便是天池派二百年前的門主夫人。後來金昊天死後，留下聖旨，百花園由天池派選人負責掌管，而聖女留下的百味香，則由皇宮與天池派共同掌管。當然，這是後話。
聖女大喪過後約半年有餘，眾人見皇上哀痛似已漸漸不似先前，便有膽大者，上書請求封後，為此不惜聯名上書，以求打動聖顏。當時的皇上，已經年歲不小，卻尚未有子嗣，這對於一個正處在強大上升時期的王朝來說，著實是個很嚴重的問題。
皇上見到折子，只看了一眼便丟在一邊，根本不予理會。後又有人在朝堂直諫言，皇上只冷哼一聲，令人將其拖出去斬了。
「再有提此件事者，下場如此人，你們自己斟酌罷！」沉沉地扔下這句話，皇上拂袖而去，眾人皆倒吸一口冷氣。這個皇帝，霸氣與煞氣都極重，武將尚個個懼他，臣又有哪個在見識了進言之人當庭被斬後還敢再進言的。
群臣雖心中多有揣測，卻無人敢再議論，聖女一事，成為皇上的逆鱗，敢觸動者，死！
自聖女死後，後宮再未納過新妃，原有的妃子們過著如同冷宮一般的日子。旁人不知，負責掌管百花園的女官卻最是清楚不過。自皇上親眼目睹聖女已死的事實而轟然倒地的那日起，此後的每一夜，皇上都是在聖女生前居住的房間所過。
皇上開始變得殘暴嗜血，他瘋狂的開疆裂土，拚命的對曾經的敵人展開報復。白日，他忙著處理國事，夜晚，就宿在百花園聖女的房間內。他親手設置了靈堂，每日靈堂前供奉的食盒與鮮果，都由他親自擺上。他日日住在這裡，彷彿在這裡陪伴著他相濡以沫的妻子，渾然不在意那人早已經不在人間，甚至屍骨也已經掩埋在百花園的泥土中。
他常常對著那把梳子發呆，拿在手中摩挲許久，臉上是誰也不曾見過的柔情似水。
金壁王朝一年比一年強大，宮中卻一日比一日寂寥。皇上依舊是那個手段卓絕，狠辣凌厲的皇帝，相鄰的幾國，在見識了這位年輕皇帝的手段後，皆都再不敢輕舉妄動，只求不被他的兵馬波及。
然而，每到夜晚，百花園內，便會隱隱傳來壓抑的，如同野獸嗚咽一般的聲音，淒厲而綿遠！
不知自何時起，皇上開始吐血，他拒絕太醫，拒絕治療，甚至拒絕任何人提起這件事情。只是，每一個夜晚，就那樣坐在聖女的靈堂前，嘔出大口大口的鮮血，甚至於，他讓那掌管百花園的女官將這些鮮血收集起來，以此練鑄出一扇大門，用作替代如今百花園的大門。
這件事情，宮中無人知曉，唯有負責鑄造大門的天池派清楚。古有以少女之血鑄成千古名劍，這位皇上卻要以自身之血鑄造一扇大門，接到這樣的一個任務，天池派當時門主的第一個念頭就是。這皇上八成瘋了吧。
後來，這扇大門終究還是鑄造出來了，並且，按照皇上的要求，每一個細節都照顧到了。
「我死後，我的身體，我的鮮血，我的靈魂，我身體的每一個部分，都要代替著我，守護著她！」
在摸著那扇以溶進了帝王之血鑄造的大門時，皇上低低地說道。
那個她，除了被他日日握在手心的小夢，還有誰？
皇后之鳳印，如同懷中那一縷糾纏在一起的青絲，皇上從未離身。皇后的位置，他也只為那一個女子而留，只可惜，那女子，還來不及聽他說許多話，便已經含恨離他而去。這是皇上心底永遠不可癒合的傷口，永遠無法撫平的痛。
皇上的身體日漸糟糕，他每日裡都要對著手中的物件發上一陣子的呆。後宮的妃子們不堪忍受寂寞，開始與侍衛私通，他知曉後竟也不曾發怒，只將那妃子賜給侍衛便了事。沒有子嗣被大臣們私下議論，甚至有人蠢蠢欲動，想要煽動他的弟弟奪嫡，皇上也不過召來弟弟密談一番，以他弟弟之手，將那煽動之人誅了九族了事。
這樣的皇帝，詭異又可怕，沒有人能摸得透他在想什麼。
直到後來，宮中傳出可怕的傳言，百花園鬧鬼，而且鬧的極凶。有膽大者，悄悄潛入以探究竟，後來死狀極慘。被挖去雙眼，拔掉了舌頭，削去耳朵，渾身鮮血流盡，血肉緊被刮去，只留一副骷髏架子般的模樣被吊在百花園門口示眾……
此類事件接二連三發生，直鬧的人心惶惶，以至於那百花園再也無人敢靠近。
掛在百花園外面的骷髏骨架，最多的時候據說有上百具之多，只消遠遠望上一眼，便叫人覺得毛骨悚然，再也不願望第二眼。
這樣的結果，正是皇上想要的。
他知道，他快要不行了，自從聖女歸天的那一日起，他就已經是一具行屍走肉了。若不是還有許多事情沒有處理完，他怕是早就隨她一起去了。
眾人只知道那些擅自闖入百花園的人皆被極刑處死，懸屍骨與百花園外。卻無人知曉，在那設有小夢靈堂的房間裡，有一座更加壯觀的骷髏頭骨堆砌而成的微型小山一般的恐怖之處。
那些骷髏頭骨，每一個都是被皇上親自擒自此處，又由皇上親自行刑，再取其腦袋，製成骷髏，並與其上刻上姓名，擺放於聖女的靈堂前。這所有的一切，均由皇上親力親為，絕不假旁人之手。是以，聖女房間內竟然放有如此恐怖的一堆東西，也是宮中的絕密。
這些人，據說都是當年那件事情中對聖女造成傷害之人。他們的死狀固然極慘，甚至可以說慘不忍睹，而無辜波及的，還有他們的家人。這些人莫名失蹤後，他們的府上亦皆在一夜之間被滅門，無一倖免。據說，那如死神一樣的男子，所到之處，血流滿地，不知殺掉多少人。
那些被殺掉的人裡，竟然包括當初以一國為嫁妝，助金壁王朝取得大勝利的鄰國女王。以及當初以停戰為條件，換聖女到其國做客三日的敵國國君。這兩人的死，更是極慘，那鄰國女王渾身**，被一干乞丐輪番施暴後，又被製成人彘，以醃製鹹肉之鹽水，浸泡其中，泡的七七四九日後，再被取出，最後取下頭顱，割皮去肉，成為聖女靈堂前眾多的骷髏頭之一。敵國國君死法與其類似，只是臨死前被閹了，並當其面將割下來的物件餵了野狗，據說野狗初次吃這玩意兒，嚼的很是起勁，而那被閹之恩，當場昏死過去。
百花園因為皇上的刻意安排，越來越成為人人不敢觸及的禁地，而金壁王朝的天下，卻在他的治理下越來越強大。
這位皇上是突然駕崩的。
直到他死，都拒絕任何一位妃子靠近他的身邊。而他的屍體，亦是由他的貼身太監總管以及那位掌管百花園的女官共同負責入殮。說是入殮，但皇上的遺詔實在太過駭人，卻偏偏這兩人根本不敢抗旨。
「我死後，不葬入皇陵，就將我與神女葬在一處，我要陪著她。」
臨死前，他是這樣交代的。他的旨意，無人敢抗，也因此，如今皇陵中躺著的那位功德皇帝，實則是他的一身龍袍，衣冠塚而已。
知曉這百花園禁地中實際上掩埋著聖女與皇帝兩個人的屍骨之實情的，不過兩三人而已。
據說，在為已經駕崩的皇上更衣時，才發現，這位霸氣震天，冷冽狠絕的皇帝，身上竟是不滿了大大小小深深淺淺的刀痕，而以胳膊與腿上尤甚。那些傷疤，縱橫蜿蜒，如同拱起的蚯蚓一般，密密麻麻佈滿了他的身體。他身上的這些個傷痕，無人知道從何而來。這位皇帝，縱橫戰場，開疆裂土，開創一片大好盛世。但卻從未聽說他曾受過如此重的傷，遑論這些傷疤，根本就是日積月累而成。
當日的女官只大膽猜測，若非皇帝自己，無人能將他傷到這般地步。
至於他為何這般自殘身體，恐怕唯有長眠與地下，與聖女朝夕相伴的他自己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