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 第三百零二章 尋找承歡 文 / 冷冰
「十弟，皇兄希望你辱父皇所願，成為一個明君。我還有事，先走一步。」
七王爺的手，抬起，輕輕落在十王爺的肩上，甚至，還停頓了一下。他的聲音，一如他一直平靜的表現，只是，內心的波濤洶湧，無人而知。
對這個他自小便當做親弟弟一般疼愛的十弟，縱使他有再多的手段，可卻竟是不忍心用了。只因為，他適才分明看見，他的十弟，那樣惶恐的望著他，彷彿被主人遺棄的寵物一般，可憐而糾結。而他，一度擔心十弟失態，真的在眾人面前落淚，那對於十弟日後的形象，可是大大的不妥。於是，他主動走向他，打斷了他的糾結與惶恐。
「七哥，我……」
看到七哥依然對他那般親近，十皇子忽然覺得自己壓抑的心情變好了。只是，這樣的場合，有些話，他知道，是無法同七哥講的。
「做好自己該做的，有什麼需要七哥的，只管開口，我府裡還有事，先走了。」
七王爺靠近他，低聲說了幾句，未待十王爺再說什麼，已是轉身離去。
他的背影，依舊高大筆直，看在十皇子眼中，卻多了幾分壯志扼腕的蕭索，心中一陣難過，險些又要失態。
「眾位卿家，既然先帝遺詔已宣，還請眾位日後好好輔佐新帝，便是先皇在天之靈，也可安息了。」
玉貴妃說完臉上露出悲慼之意，想來是想起了才才駕崩的先帝，眼角竟有幾滴淚水落下。
眾人急忙上前，紛紛安慰，有幾位感情豐富的，竟是跟著玉貴妃一起抹起了眼淚。
雲鶴看著這一切，心中卻異常的平靜，彷彿適才大殿上所發生的這些事情，都與他無關一般。他的心，早在那場大火燃盡之時，也隨之被燒成了灰燼。如今的他，皇權，富貴，名利，都不過浮雲而已。若真的可以選擇，他寧願當初放下心中的執念，不去宮中認那所謂的父皇。畢竟母妃已經去世那麼多年，他又無心與宮中的爭權奪利，當初不過憋著一口氣，想要為母妃討回一個公道。可事實是，一步錯步步錯，他當初的那一個錯誤的決定，生生斷送了一個女子的性命，也斷送了自己這輩子唯一一次興起的想要擁有的幸福。
當他自被燒成灰燼的百花園走出時，只發覺心如死灰的感覺，也不過如此。心中滿滿的，滿滿的只裝得下一個人，笑著的承歡，哭著的承歡，頑皮的踮起了腳給他一個香吻的承歡，在天池派因吃味兒而將不高興都寫在臉上的承歡，在山腳下小破屋子裡以她的鮮血來為自己療傷的承歡，被父皇逼著成為藥人的承歡，被自己的四皇兄五皇兄在逼宮事件中當成了犧牲品的承歡……
這樣的每一個承歡，她的每一種表情，每一個動作，都成了他心中滿滿的的惦念。他心中只有一個想法，他必須去百花園，再去一次，即便是掘地三尺，也要找到承歡，哪怕是燒成灰燼的屍骨。只要那是承歡的，只要他有足夠的耐心，他必定能認得出來。
這個念頭在他腦海中叫囂著，他覺得自己一刻也不能等了。如今十王爺已經被先皇確立為繼承人，玉貴妃又有這樣的手段與魄力，想來宮中不會再有太大的亂子發生。想到這裡，雲鶴朝十王爺的方向望了一眼，見他正與左丞相在說著什麼，一臉專注，而其他人也都望著他們二人，儼然已經將他擁為新主。至少，大部分人是這麼表現的。
雲鶴看著這一切，只覺得離自己極遙遠，他們在說什麼，他聽不進去，也不想聽。間或有曾經支持他的臣子走過來，想對他說點兒什麼，但也被他阻住。他趁著眾人不注意的時候，默默自議事殿中退出，出了大門，便直奔百花園而去。
接下來的幾日，宮中都在忙兩件事情，先帝的國喪，以及新帝的登基。所有的人都顯得分外的忙碌，以至於對於曾經的太子雲鶴已經好幾日未曾上朝，竟是無人留意到。甚至，人們忘記了先前雲鶴是被先帝下令軟禁，忽然在先帝駕崩那一夜被放了出來，並生擒四王爺與五王爺二人，立下了大功，按道理，是要褒獎的。
只是，這與先前所說的兩件事想比，自然變成了小事了。
清風老人對於皇帝的死，頗是哀歎了一番，但他原本是修煉之人，先前進宮也不過看到天象顯示，宮中有變故，是以趕來想要阻止。想不到，依然還是發生了。似乎古老的預言應驗了，但似乎，又不盡然如此。這一次的宮變，怎麼看，似乎也與那殘月女無關，倒是宮中的內亂。而王朝，雖然易了主，卻也並非他原先想的那般。想到自己曾經為了這一日苦心栽培雲鶴，又因為顧忌那殘月女而逼的雲鶴幾乎退無可退，清風老人心中亦有些惆悵。
清風老人平生收徒極少，而近三十年，只收了兩人。一個是先前練功走火入魔竟入了邪道的李乘風，而另一個，便是他一直心中頗為喜愛的雲鶴。李乘風當初誤入歧途，被東方非利用，以至於害死了許多無辜的殘月女，而李乘風本人最終也意外身亡。雲鶴成了他如今唯一的一個徒兒，也算是在這世上唯一的一個親人。但，在聽說了雲鶴居然不顧性命的衝進大火中尋人，及至火勢被撲滅時依舊在百花園中不肯出來，清風老人才知道，自己這個徒弟，該是有多麼在意那個女子，才會連生死都不顧，只為能救那女子生還。
終究，還是晚了。
而自己，與雲鶴的師徒情分，經過了這些事情，怕也是再也無法回到從前了吧。雲鶴那日，看他的眼神，是帶著無限悲楚的怨恨與絕然。他知道，他後來都做了些什麼，他也知道，他甚至準備動用雲鶴山莊的秘密勢力，以某種極端的手段來逼迫自己與皇上放了那女子。
只是，還是晚了，不是麼？
清風老人站在宮牆外，深深的歎了一口氣，視線透過宮牆，彷彿看見了自家那個傻徒弟，如今還在百花園中的殘骸中尋找著什麼，眼神渙散，形象盡失，失魂落魄的樣子，哪裡還有曾經美如謫仙的雲鶴公子的半分神采……
傻徒弟啊，你原本是人中龍鳳，天資聰穎，治武功皆是難得的優異，天生的帝王之命。可你，偏偏為了一個女子，竟是落到這步田地！真真癡傻，真真癡傻，與你那母親，竟是如出一轍，呵呵。
清風老人搖了搖頭，很是無奈的扯出一抹自嘲的笑容，將視線生生拉回，轉身離去，不再回頭。
徒兒，自此之後，師父再不干預你的人生，只願你能活的自由些，開心些。也許，你如此執著與一人，當真會讓奇跡發生。
想到自己適才所卜的一卦，清風老人淡淡的笑了笑，雲淡風輕，腳步亦輕快了不少。
半年後！
「皇上，如今為先帝服喪早就過了百日之期，您的登基大典，當真不能再延後了。」
勤政殿內，正在低頭看奏折的年輕皇帝聽了下來，看向說話之人。
「皇上，此事，我等思慮再三，才會聯名上書，還請皇上慎重考慮，以安眾人之心啊！」左丞相一臉誠懇，苦口婆心的規勸著。
距離先帝的國喪已經過了半年，十皇子雖然已經是皇上，卻遲遲不肯舉行登基大典。一再以先帝喪期未過，不宜操辦此事為由，耽擱到了如今。對於這位新帝的心思，眾人並不十分明了。甚至，連太后作為皇上的生母，也搞不懂自己這個兒子，葫蘆裡賣的到底是什麼藥，居然一而再再而三的延後登基大典。
「七王爺近來如何？」皇上沒有回答左丞相的話，卻是問了另外一個話題。
左丞相一愣，心想皇上難道知道了麼？
自從先帝駕崩後，七王爺便一直賦閒在家，說是為先帝守孝。甚至，連早朝都被新上任的皇上給特免了。不得不說，如今的皇上，對於七王爺，當真是極好的。
「回稟皇上，七王爺已在府中為先帝守孝半年有餘，不曾有什麼特別事情發生。」
小心的回答，不免還是有些緊張，左丞相微微低了頭。太后說的果真沒錯，皇上太過顧忌七王爺，是以才一再推遲登基大典，可若是七王爺此刻不在京城呢？是不是皇上的顧慮便可以少一些了。
「皇上，臣以為，以七王爺的睿智與對皇上的兄弟情分，想必也樂於看到皇上盡快登基的。」慢慢的說出這些，左丞相悄悄抬起眼皮，觀察皇上的反應。
果然，皇上將手中的奏折暫時放到了一邊，目光直直的望向他。
「所以呢？七哥便瞞著朕，去江南了。而你們，則同太后一起，已經在籌備登基大典，只等半月後，便擇一個好日子，逼著朕不得不登基，嗯？」
皇上的聲音不大，卻清冷的緊，帶著些天生的威嚴，這是甚為天子的威嚴。
左丞相手心微微有些汗意，他忽然覺得，這個平日看似溫吞，許多事情都任由太后拿主意的年輕皇帝，似乎並不若看上去那般。很多事情，也許，他只是不點透，並不代表，不知道。
「今日的話，我只說一次，你務必記住。何時登基，我自有主張，你們不必一再催促。另外，我七哥那邊，誰也別想做什麼小動作。也請你轉告太后，不要動七哥，否則，她會後悔。」
皇帝的聲音低沉，卻一字一頓，說的極其緩慢有力，生怕左丞相聽不清楚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