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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卷 第一百七十四章 姜虞,好自為之 文 / 君弄雪

    子桑和漓玉的廚藝勉強能算不錯,但僅僅能做些家常小菜。指望她們端出專業水準的食物,那絕對不可能。

    六菜一湯外加兩道小點心一道甜湯,看著乾乾淨淨很清爽。

    待飯菜在桌上擺涼,琉鸞和夕風終於慢吞吞從房裡出來。都是一副慵懶的樣子,像剛剛睡醒似的。

    漓玉趕緊整整齊齊把碗筷擺好,然後低著頭站到一邊去,完全是一副婢女的態度。

    「陌涼,漓玉,子桑,都別客氣,坐下一塊吃吧。」夕風拉著琉鸞坐下,隨口吩咐。

    三人對望一眼,不約而同僵著身子坐下。

    琉鸞端起面前的湯喝一口,「還挺新鮮的,子桑你做的?」

    子桑搖搖頭,斜眼看向漓玉,「是漓玉小姐做的,奴婢在一旁看著而已。」

    夕風舀起一勺放進她碗裡,「喜歡就多喝點,改天再讓漓玉做。你們三個也別拘束,隨意即可。」

    琉鸞看她們三個僵著身體也覺得好笑,「別那麼拘束行嗎?自己人吃頓飯還講究啊?」

    「你們是琉鸞的客人,也就是本君的客人,不必拘束的。」

    緋陌涼艱難地吞下嘴裡的點心,小心翼翼看他一眼,「帝君,方才您在浴室裡說的那番話到底什麼意思?是不是……」

    他微微一笑,意味深長看著她,「緋陌涼,沒有人可以刻意偷聽本君說話,你明白嗎?」

    緋陌涼暗自吐吐舌頭,「明白了。」原來他早就知道她躲在外面,有些話確實是故意說給她聽的。

    「明白就好,來,吃菜。」他用筷子挑挑盤子裡的東西,「這是什麼?以前沒吃過,看著倒是漂亮。」

    漓玉忙回答,「回帝君,雙黃四喜丸子。」

    夕風夾起一小塊放進嘴裡仔細品嚐,「不錯,以前沒吃過,你們長春gong的名菜?」

    「不是,二師兄家鄉的名菜。」

    「你二師兄哪裡人?」

    「中華人民共和國華上海。」

    「噗……」琉鸞嘴裡的湯一下子噴出去,猛然站起身失聲尖叫,「中華人民共和國?穿來的?」

    漓玉不明所以,「什麼穿來的?我二師兄說他是中華人民共和國上海人士。」

    琉鸞使勁拍拍自己受到嚴重驚嚇的小心臟,斬釘截鐵的說,「找個時間把你二師兄請來,我對他實在是好奇得很。」怪不得那位神通廣大的二師兄居然知道煙熏妝這種東西,怪不得那位神通廣大的二師兄能做出洪荒壓根沒有四喜丸子,原來……那貨也是穿來的。

    穿來幾十年,終於遇到一位中國人了,而且還是上海老鄉,激動得熱淚盈眶啊。

    夕風見她神色有異,忍不住問,「你怎麼了?你知道上海在哪?」他自問熟知天下每一個地方,還真不知道中華人民共和國上海究竟在哪裡。

    「我家鄉。」

    緋陌涼疑惑,「你家鄉不是緋月城嗎?」

    琉鸞擺擺手,「一句話兩句話說不清楚,不過我家鄉確實在上海。這道四喜丸子還是我爺爺最愛的菜,我們家每頓都吃,我還會做呢。」

    夕風又嘗了一口,忍不住頷首,「不錯,是好菜。琉鸞,你抽空做一道差人送到空糜山去給廣慧佛祖。」

    琉鸞眨眨眼,不解,「為什麼?」

    夕風歎口氣,「和尚最好吃,只要能籠絡他的肚子,一定能籠絡他的心。」他雖是三尊之首,但遇上大事,也不能一意孤行,多多少少得尊重空虛和桃花的意見。她身份太過特殊,至少要讓他們倆其中一個站到她這邊,才能確保她安全無虞。

    琉鸞恍然大悟,「我會做的名菜可多了,從今以後每天一道,保證和尚吃得滿嘴流油。」

    緋陌涼何其聰明,立即明白他們倆的意思。用筷子扒著碗裡的白飯,小聲道,「北海今年新進貢了一批珍珠,我命人磨成珍珠粉送到煙蘿島去吧。另外,天蠶族送了些綢緞給我,我也一併送過去。說是琉鸞送的。」

    琉鸞腦袋搖得像撥浪鼓,「這些東西桃花哥不缺,與其浪費你的珍珠,還不如給他敷個面膜呢。」

    夕風深知桃花的個性,對她的意見表示贊同,「你自己拿主意,只是一點,千萬別掉以輕心,此事非同小可。」

    關係她日後的命運,當然不可以掉以輕心。

    「你放心吧,我知道怎麼做。」

    他放下筷子,「好了,你們姐妹慢用吧,本君有事先走一步。」

    「這麼快就要走嗎?看來,我來的不是時候。」

    隨著一道冷淡的聲音,姜虞款款走來,手裡端著一隻精緻的玉碗。尋意和綠蕪一左一右緊緊跟在後面,可謂排場十足。

    夕風不自在地咳嗽一聲,「你怎麼來了?有事。」

    姜虞擠開漓玉,將手裡的托盤放到桌上,「聽說你近日忙於公事,我特地燉了蓮藕湯給你清火潤肺。」

    夕風不由自主抬頭看綠蕪一眼,「我不大愛喝蓮藕湯,而且,我不需要清火潤肺,謝謝你的好意。」他愛喝蓮藕湯是琉鸞來崑崙天宮之後養成的習慣,姜虞以前根本不曉得,必定是綠蕪告訴她的。

    不愧在權貴之家長大,御下果然有手段,連他的貼身婢女也能收拾得服服帖帖。從前的寒月仙姬可沒有這種心機,到塵世豪門走了一遭,好的沒有學會,亂七八糟的倒學了不少。

    姜虞溫柔地將玉碗捧到他面前,「你可以陪幾個婢女用膳,難道就不能喝我親手燉的湯嗎?」

    夕風無語半晌,揚起頭把蓮藕湯喝得乾乾淨淨,將玉碗往她面前一放,「喝完了,你可以走了。」

    姜虞臉色微微發白,「我究竟做錯了什麼?你為什麼要這樣對我?」

    「你自己心裡清楚。」

    姜虞上前一步,抬起頭看著他,「我不清楚,重華帝君你告訴我,為什麼要這樣對我?」

    夕風笑了一聲,好整以暇看著她,「是誰向桃花的童子造謠,說琉鸞欺負你?本君虧待你?是誰跟尋意密謀,想用下三濫的媚藥陷害琉鸞和西陵無垣有染?是誰假惺惺命人給廣慧送吃的,卻又在背地裡咒罵?是誰收買人心,要婢女們幫著你欺負琉鸞?是誰給驪山聖母送信,求能對付我的媚藥?漓玉想吃個桃你摘桃,緋陌涼想吃個梨你摘梨,把果園摘得空蕩蕩的,你能吃得了那麼多嗎?姜虞,你從前做人光明磊落,斷不會用如此下作的手段。」

    在崑崙天宮發生的事,沒有什麼能瞞過他的眼睛,只要他想知道。

    姜虞的臉色一下子蒼白如紙,「你怎麼會……難道,你一直用透塵鏡窺探我?」

    夕風語重心長拍拍她的肩,「本君沒那麼無聊,可是你記住,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姜虞怒氣沖沖拂開他的手,大受打擊地退後幾步,「不,以前的我不這樣的,不是這樣的。都是你,是你變心,才會逼得我變成這樣。」

    夕風走上前按住她的肩膀,「姜虞,我自知我對不起你,但是,這不是你為非作歹的理由。你恨我衝我來,何必牽扯旁人。」

    姜虞慢慢笑起來,越來越大聲,「呵呵……呵呵……如果沒有琉鸞,你會變心嗎?今天的這一切,都是琉鸞造成的。她奪走了我所有的一切,難道我連捉弄她一下都不可以嗎?呵呵……」她一步一步後退,「她可以害我,為什麼我不可以害她?重華帝君,你當真公平得很吶。」

    「你自己想想清楚,琉鸞為什麼給你下瀉藥和癢癢粉。」這件事他自然是知道,但前面的事,同樣知道。

    她們主僕在花園裡頭仗勢欺人還不夠,事後還主動沒事找事,理應受點教訓。

    「呵呵……」姜虞笑得更大聲,淚水不停地從眼眶裡溢出,「自古只聞新人笑,不見舊人哭,不見舊人哭……」

    夕風看到她這個樣子,忍不住歎口氣,「姜虞,我對事不對人。你的所作所為,實在是太過分了。」

    「呵呵……」姜虞大笑著跌坐在地上,淚流滿面,「說到底還是為了琉鸞,為了琉鸞。」

    夕風在她面前蹲下身子,認真地看著她,「即使沒有琉鸞,我也不會接受如今的你。人性向來以小見大,雞毛蒜皮的小事你尚且如此,你這一世的本性究竟如何,我實在是不敢去想。」他活了十幾萬年,早就把人性看得通透。

    雖然在透塵鏡裡姜虞正氣凜然,但她平日所作所為早已經暴露了她的本性。

    從前的事他不想去追究,無論她做過什麼,他都假裝不知道。可是,在他面前為非作歹絕對不行,他眼睛裡揉不得沙子。即使是琉鸞,他也不會原諒。

    淚水大滴大滴從她眼眶裡滾出來,姜虞面如死灰慘笑,「我從前光明磊落,你居然這樣說我?重華帝君,你有沒有良心?有沒有良心?」

    夕風深深吸口氣,附到她耳邊低聲道,「姜虞姑娘,醉月樓那麼多條人命呢,你以為本君會坐視不理?即使你打散了所有人的魂魄,本君依舊有辦法召回來。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他真不的不想把這件事說出來,可是……她演戲演得實在是過頭了。

    姜虞梨花帶雨的面容驀然僵硬無比,「你……你說什麼?」

    夕風自嘲一笑,「你可以打散他們的魂魄,卻不能徹底打碎。只要還在洪荒大陸,本君手底下的人便能一點一點收集起來。除了逆天之外,沒有本君做不到的事,你好自為之。」

    姜虞定了定心神,立即恢復鎮定,「你有什麼資格這樣說我?有什麼證據?單憑一個不全的魂魄一面之詞?」

    夕風湊得更緊,貼在她耳邊,「從前看透塵鏡,我便覺得奇怪。後來我才知道,長春gong的遮天果然不同凡響。」

    「我不明白你說什麼。」姜虞依舊死鴨子嘴硬。

    夕風冷笑一聲,「沒有你寒月仙姬,也不會有今天的洪荒大陸。無論你做了什麼,都是可以原諒的,本君權當不知道。你喜歡呆在崑崙天宮便呆在崑崙天宮,喜歡回搖山便回搖山。若是看上哪塊仙山福地,本君立即為你修建仙邸。本君可以順著你供著你,你依舊是高高在上的寒月仙姬,是福澤蒼生的女仙。只是姜虞,希望你找回記憶之後,也能找回人性。」

    姜虞撐在地板上的手臂一軟,整個人都癱在地上,「你……你……什麼都知道?」

    夕風用袖子幫她擦去額頭上的汗珠,柔聲笑道,「即使你有遮天,也不要把本君當瞎子。世間的一切,本君心裡都有數。」

    姜虞緩緩裂開嘴,慘淡地大笑,「我錯了?我真的錯了?」

    「錯沒錯你心裡清楚,但是我知道,你再也不是當年我在搖山遇見的那個女子了。」夕風慢慢站起來,轉身背對著她。

    姜虞抬頭看著他的背影,慘笑著淚下如雨,「生在勾心鬥角的西陵氏難道是我的錯嗎?如果不是因為你辜負了我,我又怎麼樣會變成這樣?」

    「姜虞,作為男人,我對不起你。但作為重華帝君,我所做的一切天經地義。你可以怪,我也願意補償你。不過我今天明明白白告訴你,這不你為非作歹的借口。我可以忍,可以裝作什麼都不知道,你不要得寸進尺。」

    姜虞尋意的攙扶下慢慢站起身,蹌踉著走到他身邊,「難道你就一點都不念舊情?」

    夕風看琉鸞一眼,「若有一天琉鸞為非作歹,我也不會手下留情。我對你,仁至義盡了。」

    姜虞嘴角泛出冷酷的笑意,「你說的,這是你說的,別後悔。」

    夕風抬起琉鸞的手,「你放心,當著琉鸞的面我也這麼說。她若敢為非作歹,我第一個不放過她。」

    姜虞又是一陣慘笑,笑得撕心裂肺,「好好,很好……我殺幾個賤民成了你始亂終棄的借口。我倒要看看,事到臨頭,你是不是真的可以大義滅親。」

    「眾生平等,即使你是寒月仙姬,是聖君家的小姐,也沒有資格如此輕視旁人的生命。」

    姜虞氣紅了眼,歇斯底里大吼,「你有理,我說不過你。」

    她的情緒越來越激動,隨時有可能失控,夕風無語半晌,扶住她的胳膊,「我先扶你回去休息,別胡思亂想了。」

    姜虞嘲諷地冷笑,「我胡思亂想?是你胡思亂想吧?」

    「行行,我胡思亂想,我冤枉你,對不起。走,我們回廣寒宮去。」既然不打算追究,辯出個結果也無濟於事。她愛怎麼說就怎麼說,無所謂。

    姜虞的眼睛更紅了,淚水在眼眶裡打轉,「既然你心知肚明,為什麼還要這樣說?是在羞辱我嗎?」

    夕風扶著她往外走,「不是羞辱你,是我自己也當自己什麼都不知道,你說什麼就是什麼。」女人發起火來,真是不可理喻。

    「你……你……」

    「別激動,別激動。」

    「你偏心,陪琉鸞用午膳卻不陪我。」

    「好好,晚上陪你。」

    兩人的身影越來越遠,漸漸消失在宮門外。尋意狠狠瞪琉鸞一眼,也趕緊跟了上去。

    琉鸞無所謂聳聳肩,坐回原位繼續吃飯。

    緋陌涼搶過她手裡的筷子,「你風哥都跟人跑了,你還有心思吃飯呢?」

    琉鸞拿起一個小饅頭,撕一片放進嘴裡,「風哥昨晚上跟我說,他沒有辦法接受姜虞的所作所為,我一直覺得他挺薄情的。可是現在,我覺得姜虞是活該。」

    「因為她找你麻煩?」

    「風哥說她為非作歹,她自己說她殺幾個賤民居然成為他始亂終棄的借口,也就說,風哥對她失望,不止是因為她在崑崙天宮使手段爭風吃醋。她從前的所作所為,風哥肯定心知肚明。」雖然有些話她沒有聽見,但是,從他們對話中,她大約能推測出整件事的原委。

    緋陌涼皺起眉頭,「我們都知道姜虞做了不少壞事,可是……透塵鏡居然照不出。既然照不出,你風哥是怎麼知道的?」

    「自從透塵鏡照不出當年醉月樓那樁無頭案之後,他一直在追查。好像是派一個叫什麼葛天師的去收集魂魄碎片,最近大概是收集齊全了吧。」有事沒事去翻翻他的公,洪荒的大事小事都能瞭如指掌。

    緋陌涼恍然大悟,「葛天師?我知道,鬼靈一派的開山始祖。讓他去找魂魄,找不回來才怪呢。」

    琉鸞吃完饅頭,掰開一隻包子塞一半進嘴裡,「所以啊,有些事姜虞想瞞也瞞不住。」夕風平常看著嬉皮笑臉渾渾噩噩,但她從來不敢小看他。小看他的人,都會付出慘痛的代價。別說區區一個姜虞,就連那幾位聖君都快要倒大霉了。

    「既然他都知道知道,幹嘛還那麼順著她?」

    「他要補償她唄。」

    緋陌涼似懂非懂,「說到底,他終究是薄情之人,做不出薄情之事。」

    琉鸞淡淡一笑,「他對姜虞沒多少舊情了,充其量是愧疚、是同情而已。我這時候去跟她計較,未免太不懂事了。」

    「太複雜了,不懂。」

    琉鸞胃口大開,使勁往嘴巴塞食物,「不懂就不懂唄,吃吧,吃完之後跟我去趟煙蘿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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