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章 永不相見 文 / 國三無殤
蒼白清冷的天底下,濃重的悲傷從天幕之上無聲傾瀉,禁錮著無數的生靈。遠近綠葉掛著水珠,沉盈欲滴,像是美人臉龐上的淚珠,盈滿無法揮去的悲情傷感。遠處那白衣翩翩的身影盈盈走來,冰神流淚的臉在他眼前慢慢地清晰起來。
她只是望著他靜靜地流淚,眼中有悔恨有擔憂有憐惜,有千言萬語無法言說的沉重。望著這樣一雙眼睛,他突然不知所措起來。怪責?痛恨?他閉上眼睛,感到一陣苦澀淌入喉結,像是毒藥一般,留下針刺般的疼痛。最心愛的人啊,間接地害死了自己最好的朋友,我能原諒你嗎……
「暗雲,記住我們的夢想,走完我們無法走下去的路,拜託你了。」
黃昏!是黃昏的聲音!他睜開眼睛,只見夕陽黃昏緊握著手,並肩而立微笑相對。
「原諒冰神吧。」黃昏憂傷地說,「她只是無法選擇,現在最痛苦的人莫過於她了……」
鮮血從夕陽黃昏身上滲出,慢慢地將他們的身子染紅,兩個人的身影從這一片血紅的顏色中淡淡褪去。
「不要啊!」暗雲伸手疾呼,眼睜睜地看著兩人消失在一片慘烈的鮮紅之中。
「我做不到!我無法原諒她!」
「既然緣分已盡,就讓我們永不相見吧……」冰神淒然而泣,一滴淚水從她臉上滴落在地,地面就像湖面一樣泛起波紋,冰神的身影在漣漪中慢慢散碎。眼前的一切都在這動盪之中消失不見,碎成一片沒有盡頭的黑暗。
黑暗之中亮起一雙血紅的眼睛,雙目如血的幻月突然清晰起來,她手上凝聚起紫色的氣劍面目猙獰地向自己刺過來……
「啊!」暗雲大喊一聲,睜開眼睛。
視野內只見一個用木材搭建起來的小屋頂,他自己正躺在床上,屋內不見任何人。一股幽幽的花香從窗外飄進來,燦爛的陽光在窗前灑下明亮的投影。
原來是夢……暗雲心中一片惆悵,想起了夢中冰神那句「永不相見」,一陣恍然。
他想起夕陽和黃昏,絕望的傷痛讓他忍不住流下眼淚,他無法壓抑這種快要將他吞噬的悲傷,放開喉嚨縱情痛哭起來。
哭泣牽動了身上的傷痛,暗雲感到自己身上到處都傳來撕裂般的疼痛。
疼痛讓暗雲真切地感覺到自己還活著,可是此刻他沒有絲毫活著的喜悅,他甚至希望死去的那個人是自己,不用此刻面對著殘酷的現實生不如死。
「啊!你醒過來了!」在暗雲痛哭之際,他突然聽見不遠處傳來一個小女孩驚喜的叫聲。
他停止了哭聲,循聲望去,只見門口站著一個小姑娘饒有興致地望著自己。
這小姑娘比暗雲小兩三歲的樣子,烏黑發亮的頭髮柔軟地散落在肩,她的五官精緻而好看,特別是那一雙眼睛很大很亮,清澈無暇。小姑娘有點胖嘟嘟的,再加上她一臉天真爛漫的甜笑,看上去有種說不出的可愛。此時她手中捏著半個包子,縱然甜笑之中,嘴巴卻不空閒,正一動一動的咀嚼著。
「你終於醒過來了,你已經睡了五天,盈雪還沒有見過睡懶覺睡得這麼久的人。」小姑娘蹦蹦跳跳地走到暗雲身旁。「咦,你怎麼哭了?」小姑娘見到暗雲臉上的淚痕,眉頭皺了起來,一臉擔憂地問道。
「沒什麼事……」暗雲擦了擦眼淚。
小姑娘將剩下的半個包子塞進嘴裡,眨了眨眼睛,「是不是你身上的傷還痛?」小姑娘口齒不清地問。
暗雲木然地點點頭,身體上的痛他可以忍受,難以忍受的是心中的傷。
「不用擔心,星主爺爺已經幫你治療過了,你的藥很快就會送過來,喝了之後很快就沒事的!」小姑娘用力一吞,整個嘴巴立馬清空出來,她一臉興奮地說,言語終於聽得清楚。
「這裡是什麼地方?」暗雲側著頭打量了一下這陌生的房間。
「這裡就是聽月閣啊,盈雪就住在旁邊的房間,幻月姑姑說,以後這裡就是你的房間了。」小姑娘高興地說。
幻月!
聽到這個名字一股強烈的仇恨之火從暗雲心中忽地升騰起來。「我是怎樣來到這裡的?」暗雲強壓著怒意問小姑娘。
「是幻月姑姑救你回來的!你知道嗎,盈雪也是幻月姑姑救回來的。幻月姑姑人可好了,經常在外面將受傷和無家可歸的孩子帶回青冥救治,幻月姑姑一定是這個世上最好的人。」說起幻月,小姑娘雙眼發亮,一臉崇拜和感激的神色。
「閉嘴!不要再裝了!幻月這個魔鬼怎麼可能是好人,你一定是她指使過來替她說好話的吧!滾,立刻滾出去!」暗雲忍無可忍大聲怒罵。
小姑娘愣了一愣,眼神中一陣驚詫,她的
看.*書網!首發盈雪就往你的藥裡面放辣椒和醋,辣死你,酸死你!」說罷,小嘴一嘟蹦蹦跳跳地跑遠了。
房間只剩下幻月和暗雲,暗雲硬撐著坐了起來,毫無畏懼地盯著幻月。迎著暗雲仇恨如火的眼神,幻月的眼神依舊冰冷以對。
「你想殺了我是吧?」幻月冷冰冰地說。
暗雲盯著幻月,緩慢而堅定地點點頭。
「從今以後你就是我的徒弟,你想殺我的話,你就用心學武吧。」幻月對暗雲說。
「當你的徒弟?!怎麼可能!我怎麼可能會當你這種人的徒弟!」暗雲大聲吼叫道。
「那麼你認為你現在有能力殺了我嗎?就算你以死相拼,你覺得會對我造成多大的傷害?你不像傻瓜,我相信你還是清楚我們之間實力的差距。以你現在的水平,絕無可能打贏我。而且,如果你做出飛蛾撲火的事情,不是愧對你死去的朋友嗎?別忘了他們可是將自己的理想寄托在你身上。」
「你……」暗雲一陣語塞,但又無力反駁。
幻月盯著暗雲的眼睛,眼神內儘是挑釁的意味,「如果,你還算得上是一個男子漢的話,你就應該好好抓住這個機會,跟遠比你強大的仇人學武,用這股屈辱迫使自己早日超越他,然後殺了他!如果你只是一個意氣用事的蠢貨,那麼留著你也沒意思,我現在給機會你報仇,但是,這一次我不會再留手,我會毫不猶豫地殺了你。現在你面前就這麼兩條路,要麼當我徒弟,要麼死,你選擇吧。」
怎會這樣?幻月竟然要強迫自己當她的徒弟?這個結果是暗雲始料不及的。這個人跟自己有不共戴天之仇,怎麼能夠當她的徒弟?!但是,她說的沒錯,現在跟她決戰只有死路一條,自己還要幫夕陽黃昏實現他們的夢想呢,怎麼能夠在這裡死去?!
當下,暗雲心亂如麻,他現在怒火攻心,真的很想豁出一切跟幻月拚命,但是理智壓制著他,只有活下去才有可能。
「說出你的選擇吧,我數三下,如果你做不出選擇,那麼我幫你選,殺了你。一,二……」
「我當你的徒弟!」暗雲緩緩地抬起頭,眼神堅定地望著幻月,「我當你的徒弟。幻月,你以後一定會後悔的,你一定會死在我手上!」
「好,那我拭目以待,看看你有什麼樣的能耐。」幻月慢慢退出,走到門口的時候她回過頭來對暗雲說:「你看看你的右手背。」
暗雲低頭一看,發現自己的右手背不知道什麼時候多了一個紅色的彎月形圖案。
「這個叫血之碎骨印記,如果你打算偷偷逃跑的話,這個印記會讓你生不如死。不管你逃到天涯海角,你都無法逃出這個印記的束縛。還有,這裡是聽月閣,是我的地盤,你在這裡生活得守規矩,這裡的規矩只有一條:不許欺負盈雪。如果你傷害到她,你一定會後悔的。一個月之後我再找你。」
幻月拋下這些話之後就離開了,暗雲一個人呆呆地坐著,他實在想不懂幻月為什麼要收他當徒弟,但是路已至此,也沒有他選擇的餘地。
房間終於安靜下來,他打量了一下這個房間,這個房間是用木材建起來的,擺設簡約,樸素而典雅,看著挺舒服的。他嘗試活動一下手腳,只覺得全身上下都傳來疼痛,他皺了一下眉頭,只好靠在牆邊,閉目凝神。
而當他閉上眼睛的時候,他又不自覺地想起剛剛那個噩夢,再度陷入濃濃的惆悵感傷之中。
不知道現在冰神怎樣了?事情弄成這樣,最痛苦的人可能就是她吧,可是暗雲心中還是無法原諒冰神。
但暗雲又想到,其實造成這個局面的並不是冰神,而是自己。如果那天晚上不是自己夜半不歸留在白月樹上,他根本就不會發現黑衣人。他不前往城主樓,就不會引來幻月這個魔頭,夕陽和黃昏就不會被殺。
可是,如果這樣的話,冰神可能會被殺死啊!
暗雲搖搖頭,終究,這事情難以兩全,不管自己怎樣做,到最後都免不了痛苦。如果時光可以重來,唯一能夠解救眾人的方法就是將幻月殺死,唯有實力比幻月更強大才能讓眾人免於悲傷。
暗雲想起從幻月手上搶走蕭陽那一擊,如果那一擊可以更強一點直接將幻月殺死,那麼後面的事情也不會發生,所以,歸根究底,間接殺死夕陽和黃昏的人不是冰神,而是自己……
如果當時自己的實力強一點,那麼這一切都不會發生!可笑啊,在夢中居然還認為冰神沒有顏面見自己,其實是自己沒有顏面面對冰神!自己才是那個罪人,沒能救出她的父親,也阻止不了好友被殺。或者如夢中冰神所言,「永不相見」才是他們之間最好的結局。
想到這裡暗雲心裡一種抽搐,像是失去了什麼重要的東西一樣,心裡突然空蕩蕩的,很難受。
但是他也想通了一個問題,那就是唯有變強才能夠守護自己重要的東西,當下更加堅定要當天下第一的決心。
他心裡忽然有一種蒼涼的釋然感。
「來來來,喝藥咯!」外面傳來了盈雪那可愛生脆的聲音,她正端著一碗藥走進來。
「雖然你罵了我和幻月姑姑,但是姑姑說你不是壞人,我就原諒你了。來吃藥吧。」盈雪將藥放在暗雲的床頭,睜大眼睛一臉甜笑望著他看。
暗雲望著那一碗黑漆漆的東西,心裡發毛,遲遲不敢碰。
「你怎麼不喝啊?星主爺爺說一定要盡快喝的,涼了功效就沒那麼好了。」見暗雲臉有難色,盈雪不禁有幾分著急。
「這東西……很辣?」想起盈雪剛剛出門時說過的話,暗雲心裡有幾分後怕。
盈雪眨了眨眼睛明白了過來,咧開嘴巴大笑起來,「哈哈,你這個膽小鬼,被盈雪嚇倒了!」笑了一會她才一本正經地說道:「放心吧,剛才那是嚇唬你的,你的藥我才不敢亂動呢,要不然星主爺爺會敲我腦袋的。」說完她可愛地吐了吐小舌頭。
暗雲這才小心翼翼地將那碗藥捧到嘴邊,小心地呷了一口,可是幾乎就在同時他將這口藥噴了出來。
盈雪一看急了,「你這人怎麼這樣,我都說我沒動過手腳了,你要不信的話盈雪喝給你看。」
「別!」暗雲還沒有來得及阻止,盈雪已經把那藥端到嘴邊喝起來了,但是也跟暗雲一樣,藥剛到嘴邊就噴了出來。
「哇!這藥真苦啊!」盈雪伸著舌頭,深深皺著眉頭,她往懷裡一摸,又掏出一個包子出來,狠狠地咬了一口。「不過,星主爺爺說,苦口良藥,要我一定要盯著你把藥全部喝完。」
說罷,她嘴巴咬住包子,將藥端到暗雲的嘴邊,另一隻手固定住暗雲的頭,將一碗藥直接灌進暗雲的口中。暗雲現在手腳還用不上力氣,只好硬著頭皮任由盈雪灌藥。
對於第一次喝的東西,喝白月光和喝這藥的感覺完全就是兩個極端。喝完這碗藥,暗雲已經淌出冷汗,舌根發麻,他甚至覺得自己的味覺已經被這苦味完全毀掉。
「哥哥你叫什麼名字?」盈雪咬著包子笑盈盈地問。
「我叫暗雲。」
「那我以後叫你雲哥哥好不好?」盈雪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將那個包子吃完了。
「隨你。」暗雲淡淡地回答,雖然盈雪一副天真爛漫的樣子,但是一見盈雪對幻月毫無保留的維護,他心中便對盈雪多了幾分反感,反正就說不上喜歡。
暗雲感到自己再次變得孤獨,唯一的朋友大概只有一直陪伴自己的銀笛了,他下意識地往自己的懷中探去。
「我的笛子呢?!」暗雲驚叫起來。
「什麼笛子?」見暗雲一副激動的樣子,盈雪嚇了一跳,不由自主地退了一步。
「我的銀笛!」暗雲盯著盈雪大聲地喊道,他不知道自己現在的神情猙獰而凶狠。
「我……盈雪不知道……」哇的一聲,盈雪又嚇得大哭起來。
「一定是你拿走的對不對?你把它還給我好不好?求求你了!」暗雲急得快要流出眼淚來。
「盈雪真的不知道……你來了這麼久,我只是偷偷地在外面看過你幾眼,我怎麼知道你的笛子丟在哪裡……」盈雪邊哭邊說。
「丟了……」暗雲呆呆地喃喃自語道。確實也有可能啊,那一天打得那麼激烈,說不定真的在哪個時候弄丟的。
這下果真是一無所有了……
暗雲心中一陣恍然,失魂落魄地發著呆,至於盈雪在他旁邊嚷著什麼他一點都沒聽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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