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九十一章 隔衣取暖 文 / 國三無殤

    暗雲深呼吸幾次之後才平伏下來：「螢火……你今天來這裡是為了專門告訴我這件事？」

    「對，其實我昨天晚上就想告訴你了，只是我昨晚在這裡等了你一夜，你都沒有來，所以今天繼續來這裡等。」

    這下子暗雲無論如何也淡定不起來，經過這一段日子的相處，他知道螢火是個口沒遮攔的人，她口直心快，心中怎麼想嘴上就怎麼說，而且不管說什麼都不會感到害羞或者尷尬。

    盈雪說她是一個擁有白色心的人，可暗雲覺得她的心「白」得有點過分，也不知道這算不算過度的單純。而現在，暗雲對她直接得近乎粗暴的表白毫無招架之力，他只覺得頭大起來。但其實說到底，被人喜歡終究不是什麼壞事，過了片刻暗雲開始接受這樣的事實。

    「那個……螢火你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喜歡我的，喜歡一個人總需要點理由吧？」暗雲抓著後腦勺神色尷尬。

    「大概在兩年前吧，有一天夜裡我夢見姐姐，突然想來這樹頂上坐坐，而在我來到之前，我聽見有人在樹頂上吹笛子，那樂曲很動聽，我一下子就迷住了。後來我發現只要是月圓之夜，這裡就會響起笛聲。這笛聲很感人，很容易打動我。過了一年左右我發現自己已經喜歡上這笛聲的主人了。不過正如我所說，我討厭弱者，我害怕笛聲的主人是一個弱者，這樣的人是不值得我喜歡的，所以我一直不敢見這個人，只是默默地喜歡著他。」

    「那……後來呢？」暗雲硬著頭皮追問。

    「後來啊，那就是比武大賽四強之前的那個晚上了，當你吹奏完笛曲之後，我的心情受了你的曲子影響，變得惆悵起來，我想，會不會我這一輩子就只能這樣喜歡一個人呢？想到這裡我不由得沉沉地歎息了一聲，然後就被你發現了。之後的事情你也知道。」

    「那……接著呢？」

    「接下來我很難過，你知道的，當時我很討厭你，而極度討厭的一個人竟然就是我喜歡的人，那一刻我覺得很諷刺。不管怎樣，不能喜歡弱者和莽撞者是我的原則底線，於是，我強迫自己不再喜歡你。後來你憑實力打敗了我，證明你不是弱者；再後來，你證明了莽撞者也有可愛而且可以原諒的地方。就這樣，我決定重新喜歡你了。」

    螢火笑了笑，有點慶幸地說：「還好你是我喜歡的人，要不然在河底洞穴裡面發生的事情就太讓我感到噁心了。」

    「什麼事情？」暗雲下意識地問，可是他說完這句話之後立馬就後悔了。

    「你在洞穴裡面摸了我的胸部！」螢火白了暗雲一眼，暗雲立刻臉紅耳赤起來，「對，對不起……當時我不是故意的。」

    「我又沒有怪你，你緊張什麼。」見到暗雲那樣手足無措，螢火不由得感到好笑，「只要是你就沒問題，楓武應該告訴過你們吧，我有潔癖。要是被其他人摸了，我真的會覺得噁心，也不知道如何應對，不過你是我喜歡的人，我不會覺得難受。」

    「這……這就好……」暗雲不知道說什麼好了，一隻手緊緊抓住樹枝，另一隻手忙著擦汗。

    良久，暗雲才好像想到什麼不妥的地方，他低聲地問：「那麼楓武呢？楓武應該喜歡你吧，你喜歡我的事會不會影響你們之間的交情。」

    螢火搖了搖頭：「不會。楓武確實喜歡我，我知道。不過他不是我喜歡的類型，他也知道。我們一直是好朋友，因為他的個性，溫柔而寬容，我喜歡和他交朋友，也喜歡跟他談心，而他也是青冥之中唯一一個能夠和我談心的人。但是我不能因為這樣而強迫自己喜歡他。我喜歡強者，楓武是一個與世無爭的人，而一心求強的你才是我喜歡的類型。我喜歡你的事情楓武早就知道了，事實上向你表白是楓武的主意。我在回程的時候跟他說了我對你改觀的事，他勸我早點向你表露心跡，要不然你會一直提防著我，我難以向你靠近。」

    暗雲輕輕地歎了一口氣，「可是螢火，你知道喜歡一個人會有什麼樣的後果嗎？」

    「後果？喜歡一個人能有什麼後果，莫非會引來什麼災難麼？」螢火奇怪地問。

    「災難，或許吧……至少，你有沒有想過，我可能不會留在青冥太久？」暗雲望著遠處的夜色出神地說。

    「那你還會留多久？」

    「或許還有五年，五年之後有一件事情等著我完成，那件事了結之後我就會離開青冥。」暗雲幽幽地說。

    「五年之後的事情？莫非是殺了幻月前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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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螢火歎了一口氣。

    「我打算五年之內光明正大地打敗她，並且將她殺死，然後我就離開青冥。星主爺爺雖然跟我說，這是我和幻月之間的私人恩怨，青冥並不過問，但是不管怎麼說幻月可是青冥的一員大將，之後就算青冥出爾反爾要找我尋仇我也可以理解的，到時候……」暗雲轉過臉認真地望著螢火的眼睛，「螢火，我們就是敵人了。」

    螢火沉默起來，認真思考著這個問題。

    「又或者，以後我修煉走火入魔，失去了理性到處殺人，到時候可能整個東玄都會與我為敵的，而你，正義青冥中的一員，你也同樣有責任殺死我……」

    螢火望著頭上的月亮默想了片刻，忽然她笑了笑，像是想通了這個問題，她認真地望著暗雲的眼睛：「就算整個世界棄你而去，你依舊是我喜歡的人；即使有一天我們為了不同的理想走上對抗的道路，你還是我喜歡的人。若是你堅持正義，那我一定站在你身邊與你對抗整個世界；如果你已入魔，那麼我會拼盡全力將你拯救；如果救不了你，要麼讓你殺了我，要麼我和你一起死去。反正，我不會讓你孤獨一人。」

    暗雲呆住了，螢火說的每個字都深深地撞在他的心坎之上，在他感覺自己被世界狠狠拋棄的時候，一個人突然來到他身邊緊緊地抱住了他，說出不離不棄的誓言。

    她，就是無邊黑暗中唯一的火光，冰冷世界裡僅剩的溫暖，他心中的傷痕因她的出現而停住了裂勢蔓延。他忍不住微笑起來，笑著笑著，眼淚狂湧而出。第一次，他感到眼淚是如此的溫暖。

    「你又哭？」螢火面帶憂色地向暗雲問道。

    暗雲苦笑了一下擦乾了眼淚，他深深地吸了幾口氣，讓自己的情緒平靜下來。「不管怎樣，謝謝你螢火，在我最傷心難過的時候還能得到你的認同。只是……」暗雲苦笑了一下，「感情的事情，不是說你喜歡我，我就一定要喜歡你的……」

    「這麼說來，你還是討厭我？」螢火的神色有點落寞。

    「不，我並不討厭你，只是……坦白說，我現在還是把你當成好朋友，我對你的感覺還沒有到喜歡的程度。」

    螢火沉默了一下：「你應該還喜歡著你的舊情人吧，即使你覺得你們再也不會見面，你還是忘不了她？」

    暗雲沉默了下來，螢火確實說中了。三年來暗雲一直小心翼翼地避免想起冰神，但是總有拉不住回憶韁繩的時候，時光瘋狂地倒退，往昔的片段閃爍不斷，暗雲根本阻止不了，甚至於那些回憶的碎片帶著一絲難以抗拒的誘惑讓暗雲不由自主地沉淪其中，每每到了這樣的時候，暗雲除了黯然神傷外，他沒有任何面對的辦法。

    螢火見暗雲沉默不語，知道他是默認了，當下也不再說什麼，她歎了一口氣說：「好吧，我不勉強你，至少在你離開青冥之前，我們還是好朋友對吧？」

    暗雲用力地點頭。

    「這就夠了。」螢火開心地笑了起來，「我聽了一年的笛聲才開始喜歡你，我不能勉強你一下子就喜歡我，只要你不再討厭我提防我就夠了。我不能阻止你想念你的舊情人，正如你無法阻止我喜歡你。來日方長，我相信你會慢慢喜歡我的。」

    「這麼有自信？」暗雲感到心中一鬆，微笑著問。

    「嗯，因為我覺得我跟盈雪的個性還是有點像的，既然你喜歡盈雪，那麼你也很可能會喜歡我。」螢火笑了笑瞟了暗雲一眼。

    「盈雪是我妹妹……」暗雲再一次強調，他總覺得螢火的話語中有一股不懷好意的引導意圖。

    「隨你怎麼否認，我就不相信你完完全全把盈雪看作妹妹，一來你跟她沒有血緣關係，二來盈雪又那麼美麗可愛，三來你們這幾年一直形影不離！」螢火挑釁似的對暗雲說道，「反正我先表白了，以後盈雪要是向你表白，你在考慮的時候要多給我優先權！」

    「優先權啊……」暗雲抓著後腦勺，覺得有點頭大。

    「對了，星光怎樣了？上次見它的時候我覺得它好像有點不太正常呢。」螢火眼睛一眨換了一個話題。

    「說起來星光還真的有點奇怪呢！」暗雲小心地在頭髮中抓捏了一下，把星光放到手心中，只見那只一向活潑的銀星螢火蟲此刻沒精打采地耷拉著腦袋，它身上的亮光看起來也很微弱。「螢火你快看看它是不是病了？」暗雲急著說。

    螢火仔細地看了一下這只蟲子，又把一根手指頭按在它的背上。過了一會她突然高叫起來：「星光準備要蛻變了！」

    「蛻變……」暗雲突然感到又驚又喜。

    「快說，你的實力是不是又變強了！」螢火突然一手抓著暗雲的衣領瞪著眼睛問。

    「變強啊……」暗雲想了一下，好像記起了什麼，「你這樣一說，好像還真有這麼一回事！」

    暗雲連忙伸出手掌，靈氣瞬間催發，只見手心藍光一閃，一根藍色的冰稜伸了出來，而奇怪的是，這根冰稜並沒有讓人感到寒冷，像是所有寒意被莫名之力禁錮了起來。

    螢火眼前一亮，手中白光一閃凝煉出一道銀白刺目的氣劍，螢火握著這道氣劍向暗雲手上的冰稜刺去。空氣中響起了輕微的碰撞之聲，而螢火的氣劍碰上了藍色冰稜竟是硬生生地頓了下來，再看那冰稜竟是沒有一絲損傷的痕跡。螢火不甘心地反覆又試了幾次，結果依舊。

    「怎麼回事，我的氣劍竟然斬不斷你的冰稜？」螢火瞪大眼睛，然後她終於不甘心地問道：「這樣看來，你的靈氣修為要遠遠高於我的鬥氣修為了？」

    「看來是了，可能這就是寒冰靈氣的最高境界『千年幻冰』」暗雲望著手中的藍色冰稜出神。

    「千年幻冰！？你竟然達到了這樣的境界？」螢火大為震驚。

    「不，好像不僅僅這樣，如果我沒記錯的話……」

    說著，暗雲伸出另一隻手，掌心金光一閃，他的食指指尖突然噴發出火焰，有別於以往，這一次的火焰發出極其刺目的白光，螢火和暗雲的眼睛幾乎不能直視這股火焰。僅僅是一點火苗，卻散發出無比灼熱的氣流。暗雲將藍色的冰稜放到這白色火苗上，片刻之後這冰稜便開始消散，並沒有融化，而是直接消散了，看起來還有點詭異。

    「沒錯，看來這就是炎火之力的最高境界『極焰天火』。儘管冰火之力都達到了最高境界，就目前而言，我的火力修為還是比冰力修為略勝一籌。」暗雲冷靜地說道。

    待藍色的冰稜完全消散，暗雲手上那白色火焰也熄滅了下來。兩人都陷入沉默之中，不知道過了多久，暗雲突然豪情一吼：「太好了！我的冰火靈氣終於達到最高境界了！」

    螢火本來還在震驚之中沒有回過神來，被暗雲這突如其來的一吼嚇醒了，她望著暗雲的眼神很複雜，有羨慕妒忌，也有崇拜仰慕，更多的是不甘心。

    螢火撇了撇嘴巴：「真沒想到你的實力竟然一下子來了個大突破，難怪那個紫色的大怪物也被你打敗。」

    暗雲興奮若狂的雀躍被螢火的這一句話冷卻了下來，紫血魔人的陰影注定是他往後歲月中無法散退的霧霾。他的笑容突兀地僵住。

    「怎麼了？」螢火奇怪地問道。

    暗雲沒有回話，只是輕輕地搖了搖頭。螢火見狀也沒有追問下去，兩人再度沉默了下來。月光幽靜地照亮著他們，如同夢境般美幻。

    「暗雲，能為我吹奏笛曲嗎？」螢火臉色微紅，聲線輕柔。

    暗雲點點頭，從懷中掏出那根險些在戰鬥中毀掉的笛子，他輕輕地閉上了眼睛，悠揚的笛曲隨風而動，融進一片靜美之中。

    少女輕輕地依偎在他身旁，他沒有抗拒，那隔衣而來的溫暖讓他覺得很安心。

    而他緊閉的雙眼，看到的卻是無數發光的葉子，如同蝴蝶般輕靈飄舞著，在他身旁坐著的，依然是那個無數次在睡夢中對著他微笑的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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