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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44章 衝冠一怒 文 / 堂皇的荒唐

    衝冠一怒

    那黃金英細聽姚梵吟了詩後,便站在黃金山後面默默地品咋著其中味道,並不言語。

    聽姚梵這詩吟罷,周秀松點頭稱頌道:「姚兄這詩,讀來有力拔山兮氣蓋世的英雄氣!與易安居士李清照那句『生當為人傑,死亦為鬼雄』比起來,亦不在其之下。

    只是易安居士那詩太過悲切,姚兄這詩卻是雄壯,便是與當朝李鴻章李大人那兩句『丈夫只手把吳鉤,三千里外覓封侯』比起來,亦不遑多讓!讀之實在令人血為之熱!

    只是為兄不知,姚兄那句『紅旗』語出何典?我看倒不如換做『宏圖』來的妥當貼切,宏圖大展之時,姚兄貨通天下,如此才得大快活。」

    姚梵假惺惺呵呵一笑道:「周兄改的好,果然詩詞一道,在於切磋啊,呵呵。」

    姚梵自然不會去把紅旗改成宏圖。這亂世裡,個人的宏圖,比起人民群眾手中革命的紅旗,那是差的十萬八千里了。

    郭繼修卻突然陰森森擠著鼻尖,鄙夷道:「我大清天下是皇家的,八旗以黃為尊,皇上也是正黃旗,自然乾坤以黃為貴,姚梵你卻要赤遍,當真是狂狽無人臣禮!」

    姚梵也不生氣,笑道:「紅遍才喜氣,就要紅色才好,中國素來用紅色代表吉祥喜慶,代表春天和美好事物,紅袖紅酥手;紅杏紅楓葉;紅妝紅霞光,這些都是用紅。天下紅遍,正是代表普天下一派喜慶祥和之景,大清國運蒸蒸日上之勢。

    如果照著郭兄所言,天下黃遍,那豈不是到處有人造反?個個穿上龍袍自稱皇帝了嗎?我看郭兄真是心理陰暗,圖謀造反久矣,可謂是胸中無點墨,德敗無人倫。狂狽妄言亂,意在天下黃!」

    郭繼修哪裡想到自己會被姚梵反咬一口,反而藉著他自己的話去引申成造反,反誣陷他心裡陰暗有鬼,這真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可偏偏姚梵口才便給,有指鹿為馬顛倒黑白的本事,這裡在座的又都是對他郭家有意見,沒人相幫他郭繼修哪怕一句話,頓時把他氣得直接站起身來,酒席也不吃了,看起來要總爆發。

    果然,只見那郭繼修袖子一揮,尖利的罵出來道:「姚梵你這商賈小兒!只會紅口白牙的辱沒斯!我與你同席,沒得丟了讀書人臉面!至於之前那破鞋,我本就玩剩下不想要了,你既然穿的合腳,拿去就是!」

    說罷立刻對周秀松一拱手:「秀松兄,區區不才,告辭了!」

    姚梵聽了郭繼修這話,緊緊握著拳頭,臉上卻冷冷的如一塊萬年寒冰。可要是細瞧,會看見他眼裡全是烈焰,正在熊熊翻滾燃燒,那犀利的眼神坦白的冒著殺氣。要不是顧及周秀松的面子,姚梵便要當場衝上施以老拳。

    此時任憑周秀松怎麼勸解,無奈那郭繼修已是惱羞成怒——他今天受的氣已經積攢到了極致,如今爆發出來,哪裡還肯留。

    周秀松無奈,只得跟在郭繼修後面將他送出門去。

    姚梵見周秀松回來後面色鐵青,知道定是受了郭繼修的氣。

    姚梵心中冷笑,心說誰叫你熱臉去貼冷屁股來著?要當和事佬,卻也要有鎮得住場子的身份才行。

    姚梵一拱手,開口道:「周兄,我商號裡也還有事,要先走一步。待會賀萬年大概還要來拜個晚場,討你一碗麵吃,到時候你就告訴他我已經來過,先回去了。」

    周秀松心說和事佬當到自己這個份上,事情不但沒抹平,反而鬧大了,真是面上無光,只得歎口氣,送姚梵到門外。

    姚梵在周家門口聚齊了一眾夥計,推著自行車與周秀松拱手道別。

    周秀松站在周家莊大門外,見姚梵帶隊騎上車,揚長而去。他在背後遠遠地望著姚梵的自行車隊,困惑的搖搖頭道:「怪人?……奇人?……洋人?……天垮下來擎得起,世披靡兮扶之直……真是好大的抱負……」

    山地車的鋁合金扶手在正午的陽光下閃著妖異的金屬亞光,時尚的螢光黃和淺草綠的車體油漆晃著人眼。任憑誰在1875的時空裡見了這樣的一支自行車隊,都會突然感覺到一種帶了暴力美學般的視覺衝擊。

    姚梵沒騎多遠就問:「世成,郭家莊是什麼方位?」

    邊上騎著28農用的賀世成道:「便是一直向南二里,有個岔路拐到東邊,沿著路走到底,大約六里路外就是。」

    姚梵聞言,大聲道:「夥計們,都停車罷!」

    聽見姚梵下令停車,夥計們立刻捏閘,一個個下了車來站著,望著姚梵,不知道他要做什麼。

    姚梵踢下車架子把車撐好,看夥計們都在注視著他,便滿意的走到他們當中說道:

    「夥計們,你們一定想要知道,我為什麼要停下車在這裡和你們說會話。

    我告訴你們,因為我知道你們剛才在後面受了委屈,受了欺負。」

    六月,周圍田地裡的麥子已經熟了,只是一個個殼裡空空,灌不進漿水。姚梵不知道,自己的夥計們這段時間從他每晚說的故事中,體會了多少。

    麥穗們如同聆聽者般,在風中搖擺著。

    姚梵掃視了一下大家,他那因為體諒而閃亮的目光如鄉間的風般,爽快地吹走了夥計們心頭的悶熱煩躁。

    「你們也許會想,東家怎麼會在乎我的委屈?東家在裡面坐著聽戲,夥計在外面蹲著等,這種不平等是常理,甚至你們有些人會覺得天經地義。

    我姚梵說我理解你們的委屈,你們信嗎?你們相信地位不平等的人與人之間,會有理解存在嗎?」

    李海牛言辭振振地道:「俺信!東家心裡一直裝著俺們!俺看的出來!

    人家家的夥計,有哪個被叫進園子裡看戲了?只有咱家的夥計才跟著東家沾光,進了戲院子!」

    周第四雙手撥開他前面站著的兩人,滿臉熱忱地站在姚梵面前道:

    「就是!俺們摔了周家的碗,東家也沒怪俺們,東家是活菩薩,知道俺們這些下面人心裡咋想的!」

    姚梵聽到這,心裡感動,說道:「不管你們以前怎麼想的,我沒問,也沒和你們解釋,可我現在告訴你們,我非常地在乎你們!

    在我眼裡,你們這些夥計就是我的弟兄們,是我的左膀右臂!你們有一千個人,那我就是千手觀音!你們有一萬個人,那我就有一萬條堅強的臂膀!你們有十萬個人,我就能拯救天下蒼生!

    將來,你們要和我手挽著手,一起闖蕩天下南北。

    每天,太陽的光照在我們身上,一樣的暖和,照在我們的碗裡,一樣的吃食,這才是公平!」姚梵說到最後公平二字,忍不住大吼起來。

    李海牛的黑臉在陽光下曬得紅通通的,他的血已經被姚梵說的沸騰,他高喊:「東家你對俺們好!俺們看得出!

    大傢伙都看到了吧?那周家管家被罰了月銀,可俺們捏?什麼罰都沒有!您還叫世成來安撫我們,叫我們別跟周家置氣。

    俺們都曉得哩,東家你的心裡裝著俺們!」

    眾夥計聞言,激動地紛紛點頭,木工班長李君叫道:「東家對俺們,沒的說!俺看的出,東家拿俺們當自己人!東家連吃飯都和俺們一起在院子裡吃,東家!你的心,俺們懂!」

    姚梵道:「你們眼睛是明的,心是亮的,這點和我沒有不同,我希望你們永遠都這樣,睜著眼活著!

    可大傢伙知道嗎?這世上,有些人的眼睛是瞎的,他們不把人當人看!這些人的心是黑的!要把人當畜生來凌辱宰殺!」

    說到這裡,姚梵高高揮舞著拳頭叫道:「那個郭繼修!就是這樣的瞎了狗眼的黑心狼!

    從我到青島口,他就想要整死我!剛才在周家,又明擺著和我勢不兩立,我估摸著,他大約是就要對我動手了!

    大伙想想,他要是整死我了,今後你們會咋樣?」

    王貴聞言,齜牙咧嘴得焦躁地嚷起來:「誰要是想整死咱們東家!那就是要咱們倒號!要大傢伙沒飯吃!

    媽了個巴子的,那姓郭的真不是個東西!下次得著空,東家你嫩死他娘地!」

    姚梵點點頭,說道:「我們本來活的自由自在,商號賣貨,大家幹活,掙得是辛苦錢,眼看著日子一天一天的好起來。

    我們與那姓郭的無冤無仇,可他卻見不得我們的好,下絆子,使陰招,夥計們,你們說我是該坐下來哭呢?還是應該等著他帶人來砸我正在興建的姚家莊?」

    賀世成急的直蹦,嗷嗷地叫罵道:「東家你可不能受這鳥氣!那姓郭的難道敢蹬鼻子上臉了!

    他要敢來,咱們打他個囚攮!」

    眾夥計都嚷道:「姓郭的瘋了不成?俺們莊子裡三百來號人手呢!要敢來,咱操弄死這龜孫!」

    李海牛仔細瞧著姚梵,覺得他話裡有話:「東家你的主意是啥?你就說罷,俺們都聽你的。」

    姚梵暴露出自己的真實想法,堅定地道:「俺要追上去暴打這孫子一頓,叫他知道俺的厲害。今天既然翻了臉,索性就戰個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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